決斗前夜。
文斌的身體仍然保持著打坐冥想的狀態,意識已神游天外。
與此同時,就在腦域里面開闢出來的那一隅空間中,由‘精神意識’凝聚出來的另一個‘文斌’,雙手秉持一柄寒光冷厲的戰刀,端然立于一片無垠的大草原上,在他的右後方不遠處,另一柄戰刀閃爍著同樣冰冷的光芒,以略高出文斌身體的姿態,懸墜于空。
那一柄刀,看似不經受任何外力,飄然懸空,而實際上,卻暗中受著文斌意識的操控。
隔空馭物!
並非異能,而是仙術中常見的一種。
不過,這般技藝,需要一個人修為達到‘仙丹境•第三階’之後,方才可以修煉,對于文斌來說,還望塵莫及,他現在所施展的,只不過是與之相仿的‘千煞刀技’。
這段時間以來,文斌每天堅持打坐冥想,不斷在體內積蓄天地靈氣,最近這二十一天,他就是在學著‘如何隨心所欲地調度和支配它們’。
文斌立在那里,看似只一個人,而實際上,在他周身一尺開外的空間,已遍布天地靈氣,這些天地靈氣,完全受文斌意識的操控,就好像無形中蔓延開來的無數只手,可以完全掌控這一隅空間中所有的一切!
只不過,他現在能力還太弱,所以,只能掌控周身一尺開外的天地靈氣,那些修為極為高深的修仙者,往往能夠將意識大範圍擴展開來,形成駭人的‘私人掌控空間’。
這樣的空間,經過修整和變異之後,變幻出無數的形態,又被修仙者統稱之為‘結界’。
當然,以文斌的功力,想要在這一領域中有所成就,還早,他現在僅僅也只能‘隔空御刀’而已。
……
四野寂寥,夜霧鋪展。
雲濤滾滾中,由遠及近,漸漸傳出一陣陣野獸的咆哮!
緊接著,豺狼虎豹,成群的猛獸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往著文斌這一唯一的目標,發動起最凶殘的攻擊!
文斌端然居于包圍圈正中,目光敏銳地橫掃而過。
山狼十六匹,無修為;
竹葉青二十三條,無修為;
斑紋烈虎九只,‘通靈境•第一階’中期!
狂獅四頭,‘通靈境•第二階’初期!
食人魔熊……
妖魔與修仙者又有所不同,它們初獲妖力,修為進階統稱為‘通靈境’,與修仙者這邊的‘仙緣境’相當,就好像之前藥三口里的那只‘妖丹境’赤焰壁虎一樣,其修為實際上就相當于修仙者這邊的‘仙丹境界’。
一般來說,要透視對方的修為境界,需要自身修為較對方整整高出整個境界才可以,然而,這里本就是文斌自身意識所構築出來的空間領域,無論昊天如何翻雲覆雨,作為這一度空間的主人,文斌自然有著遠勝于外界的超能感知力。
……也正因為如此,昊天每次的特訓,為了企及文斌能力的極限,下手都特別狠。
就好像這會兒,經過這二十一天瘋狂的修煉,文斌的修為也才剛剛達到‘仙緣境•第三階’初期的階段,他就敢跟他玩‘野獸狂奔’的游戲。
看見那少年揮舞著戰刀,與群魔浴血對戰,刀光吞吐中,傾竭全力,最後寡不敵眾,終于被生撕活剝,死無葬身之地,他很滿意。
沙……
夜霧消散,所有的一切幻象化為虛無,文斌從‘飄魂’狀態又重新凝聚成人形。
「比上回多斬殺山狼七匹,竹葉青十二條,斑紋烈虎三只,狂獅一頭,黑豹、魔熊各六只,」昊天欣然點了點頭,微笑道︰「成績不錯。」
「……」文斌無語。
這就叫做‘生存極限訓練’。
為了逼迫你的極限潛力,他會用遠超出你能力所及的巨大壓力,來壓迫你,讓你不斷地承受,承受,直到承受不起,死于非命。
你不死,他不停手。
完全是慘無人道的虐殺手段。
這段時間以來,文斌受夠了,開始還嘗試著反抗,後來發覺無效,于是便只能學著接受,適應,並且努力不懈。
效果極好。
也就是在腦域中開闢的虛擬空間可以這樣,現實中,昊天也不敢真拿文斌的身家性命開玩笑。
「按照你現在的程度來計算,明天的決斗,基本上能運用各種戰技,與那慕容崢正面打個平手。」趁著文斌坐下來休息的功夫,昊天從旁總結道︰「我認為,輸贏最關鍵的地方,還在于你對‘千煞刀技’神出鬼沒的運用。」
「嗯。」關于這點,文斌不否認。
本來,按照尋常的進度,他是沒辦法在這種時候突破達到‘仙緣境•第三階’的,可是,就是因為這段時間以來,他太努力,所以,本來就讓尋常人望塵莫及的水平更是得以超然地發揮,竟真的給他做到了。
然而,即使如此,他現在的修為,終究也只不過才‘仙緣境•第三階’初期而已,雖然不至于與對手相差一個階別,可是,想要與修為在‘仙緣境•第三階’後期的慕容崢正面打出個平手,已是不易,其中還包括各種閃避技巧、攻擊技巧、心理戰術的運用,而這些,昊天相信文斌能夠做得很好,文斌也認為自己能夠做得很好。
然而,光憑這些,還是贏不了他的。
最關鍵的賭注,還是下在身後那柄神出鬼沒的戰刀上面。
在恰當時候,精準地運用,出奇制勝,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應該能夠做得到。」雖然條件苛刻,可是,昊天仍然對自己這名優秀的弟子信心十足︰「如果是你的話,應該沒什麼問題。」
「我也是這樣想的。」文斌咧嘴,瀟灑笑道。
說完,他又從地上跳了起來,重新拾起戰刀,豪邁道︰「來吧,咱們繼續!」說著,又投入了無休止的特訓中去了。
……
翌日,傍晚時分。
天空中天光渙散,飄著蒙蒙細雨,空氣冰冷而潮濕,蔓延開來,將整個半仙嶺籠罩在一片煙霞雨霧之中。
就在半仙寨後山的練功場上,人頭攢動,三五成群,氣氛熱火朝天,似乎絲毫不受當下陰霾晦澀的天氣的影響。
練功場方圓過千丈,空闊浩大,可同時提供數千人同時操練演習。
練功場後方,臨近邊緣處,設置有五座圓形比武台,每一座直徑皆過十丈,上鋪十字格粗石磨砂,用以防滑以及辨別方位。
此時此刻,就在正中一座比武台周邊,數十名壯漢勁裝扎陣,齊聲吶喊,以助聲威;左右十八名精壯鼓手,雙臂翻飛,擂鼓震天;半空中,山風獵獵,旌旗招展,錦幡飛揚;比武台四面八方,乃至後方的抄手游廊中,人滿為患,更有的,還嫌不夠過癮,直接爬上游廊屋脊檐梁,或抄手游廊後面高大茂密的古樹上,與附近的弟子們,彼此議論紛紛,一個個無不翹首以待,整個場面喧囂雜亂,一派熱絡景象。
半仙寨自古就有比武的傳統,歷來,也不乏自詡才藝過人的外門弟子,或為名,或為利,在這五座比武台上,與人一爭高下。
不稀罕了。
稀罕的是,那一道‘生死狀’。
立下‘生死狀’後,參與比武的二人,浴血奮戰,不死不休!
又更何況,這回一決生死的兩個人,一個是驚才絕艷,既能于談笑之間指點江山,又榮獲鐘老欽點的‘保送生’文大師兄,另一個是,當下半仙寨第一大惡霸,卑鄙無恥、臭名昭著的慕容崢。
表面上听起來,這場比武,就跟‘正義與邪惡大決戰’似的,作為仙道外門弟子,應該是並肩攜手,與惡勢力不共戴天,而實際上……
現場絕大多數弟子,都悄悄地,把自己的賭注,壓在了慕容崢身上。
當然了,他們一開始也並不是對文師兄完全沒有一點兒信心,只是,在這大半個月被慕容崢一伙人煽動、蠱惑、‘洗腦’的過程中,那份原本就不太堅定的信心,逐漸變得愈發地淡薄,最後煙消雲散了。
‘文師兄是只紙老虎,他之所以接受這場比武,也是因為石海冬中毒,為了從慕容崢手中獲得解藥,他不得不硬著頭皮應戰。’
‘他是被迫的,如果他不死,石海冬就得死,文師兄修為雖不濟,為人倒是仗義,竟甘願代替石海冬赴死。’
‘活生生的一命抵一命啊!’
‘唉……’
諸如此類的流言,已在半仙寨傳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正因為如此,雖然眾人將自己的賭注都壓在了慕容崢頭上,可是,真當二人听從比武裁判杜勇的號令,各自從比武台兩端入場的時候,場面上幾乎清一色都是為文斌加油助威的聲音。
給人的感覺,就有點像,給予弱者的鼓勵一樣……
雖然聲浪延綿,此起彼伏,可是,人多口雜,那一道道聲音中,皆不免隱含著‘為即將壯烈的義士致吊唁詞’的味道……
文斌听著,嘴上雖不好說什麼,胃里面卻直冒酸水。
而反觀對面遭盡萬眾唾罵的慕容崢,竟然面帶微笑,趾高氣昂。
在他看來,這群烏合之眾只不過是一幫子任人欺凌的縮頭烏龜,就跟哈巴狗似的,只曉得在旁邊叫得歡,真拎出一個,叫他站比武台子上來,保管嚇得兩腿直哆嗦。
好像他們這些軟腳蟹說的話,他慕容崢根本就不屑一顧。
他認為,這些人太次了,根本就不配做自己的對手,至于對面那位‘文師兄’,雖然也不過是‘狐假虎威’之徒,可到底名聲在外,而且,他敢于以自己的命,抵換石海冬的,也算得上是仗義豪邁之人,並非一無是處。
于是,當二人在比武台上遙遙對面站定之後,慕容崢伸直了右臂,平舉長劍,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口吻,傲然道︰「文斌,我敬佩你,是條好漢!」
「啊,」此時此刻,對面的那個,雙手正休閑地插在褲兜里面,埋著腦袋,跟玩兒似的,一腳踢著武台上漆黑的石砂,聞言抬起頭來,粲然一笑,道︰「現在還太早了,等你死的時候,你會更加敬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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