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界 第029章 生離死別

作者 ︰ 迦楠

晶瑩璀璨的綠光在昊天的指間凝實,呈現出來,赫然是一張精美輕巧的‘妖魂卡’。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

魂卡之上,一只毛絨絨的狸貓的形象縴毫畢現,栩栩如生,仿佛呼之欲出。

將璟萱的靈魂收入‘妖魂卡’中,乃是權宜之計,只不過昊天看見文斌現在這副茫茫然若有所失的樣子,心知這時候再跟他解釋什麼也都是枉然,于是也懶得再多費唇舌,直接先將魂卡收了回去。

有什麼話,事後等他‘清醒’過來,再慢慢說好了,反正,現在說了也是白說。

那一幕,文斌看見了,卻視若無睹。

他現在滿腦子跟一鍋煮糊了的粥似的,正如火如荼地沸騰著,亂七八糟,面對眼下這種狀況,不曉得該如何應對才好了。

還是老師一句︰「羅君皓就快到了,你要不要暫且先回避一下?」提醒了他。

文斌默默,他實在不敢想象,羅君皓親眼看見眼前這一幕,將會有什麼樣瘋狂的反應?

他不敢去想。

因為實在太恐怖了……

他只知道,在眼下這種狀態下,自己橫在這里,被盛怒中的他撕成碎片剁成漿,都是很有可能的。

而他,實在是不曉得自己該有何面目去見他呀!

還是……誠如老師所言,暫且先行回避一下吧……

于是文斌混混僵僵地從地上爬起來,又跌跌撞撞地回到之前潛伏的地方,將自己的行跡隱匿起來。

這樣的結果,誠非他所樂見。

雖然嚴格來說,這件事會演變成現如今這種結局,根本就與他毫不相干。

可是,可是——

羅君皓怎麼辦?

他現在,只覺得滿心愧疚,對不起他!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

百分之八十八的成功率,就算靈魂受創,致使成功率基數降低,最起碼,也還有百分之七十五左右的成功率吧?她說失敗就失敗了,這能怨得了誰?!

文斌很郁悶,非常郁悶,無與倫比!

卻又毫無辦法。

而作為整件事始作俑者的關聯人,他又不能就這麼拋下一副爛攤子,不負責任地自己一個人跑了。

還只得留下來,為了尋找扭轉局勢的契機,強迫自己接受接下來即將要發生的事實。

即使他完全不願意去親眼目睹這一切。

……

羅君皓到達的時候,天空中層層疊疊,猶如大軍壓境一般的滾滾雲濤已開始四散消退,那種仿佛死神降臨,籠罩四野的黑暗、寂靜和蕭索的氛圍,也隨之逐漸地減輕,並迅速被從天際流瀉下來的萬道晨光,浸透薄薄的晨霧,將天底下萬事萬物渲染出一片清新的明媚。

捱過黎明前的最深邃、恐怖的黑暗之後,整個世界又迎來了新的希望。

天空中,有光,更遠處,是一抹干淨到透明的湛藍。

蟲鳴鳥叫,萬物滋長,天空中,百鳥飛翔,一望無垠的萬里河山映入眼簾,整個世界隨之綻放出無限的生機。

身邊,有風,輕輕地吹拂,卷起漫天春草,自由地跳舞。

一切的一切,都那麼的美好。

這本該是令人歡欣鼓舞一幕,然而,眼前的現實,卻如此的冰冷殘酷!

羅君皓幾乎是不可置信地,在倒在地面上的,璟萱的那具現出原形後又被燒焦了大半的尸體旁邊,停下腳步。

那時候,即使遙隔著那麼遠的距離,潛伏在暗處的文斌卻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整具身體近乎于神經質的顫栗。

看見他就好像被無形的力量,在那一瞬間抽掉了大半的生命力,變得跟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僵硬地躬來,僵硬地伸出雙手,想要抱住它。

可是,即使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在他做起來,都好像變得極為困難似的,以至于最後整個人跌坐在地,都還沒能將它擁入懷中。

然而他並不因此而氣餒,反而更加執著,又費了好大好大的力,才將這一動作完成。

然後……

文斌看見他大幅度佝僂子,整個人猶如風中的枯葉一般,劇烈地顫抖起來。

看見他雙膝跪地,懷抱著璟萱的尸體,將一顆腦袋死死地抵觸在柔軟的土地上,整具身體不住地瑟瑟顫抖著……良久,一絲讓人無法忍受的,痛苦的哀泣聲,溢入空氣之中,傳進文斌的耳朵里。

讓躲在黑暗中,心生憐憫,卻又絲毫愛莫能助的少年,情不自禁地抿緊了雙唇。

耳畔,斷斷續續傳來急促的喘息聲,以及一聲聲無可抑制的悲泣……

就好像失群的孤雁的悲啼,又好像失去幼子的野獸的哀鳴,如此的,如此的——撕心裂肺!

淚水,就好像斷線的珠子一樣,不斷從眼眶中溢出來,或順著臉龐滑落,或大滴大滴地,直接滴落在土地上。

在這個時候,羅君皓整個人,幾乎瑟縮成了一團,他用一種淒慘而哀絕的方式,釋放著內心中的悲慟!

然而,這樣的痛徹肺腑的悲哀,實在太過,僅用隱忍的方式,根本就無以能一言蔽之!

他忽然放下璟萱的尸體,悲慘地大叫一聲,跳了起來!

而後就如同發了瘋一般,往著對面茂密的森林,沖了過去!

在靠近最初兩棵參天大樹的同時,雙手,驀然各自凝聚出一團金色的光芒,而後大幅度左右揮臂,以手為刃,帶起兩抹凌厲的刀光,‘ 啪’一聲,輕易將兩棵足需雙人合抱的參天大樹攔腰切斷!

「啊!」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

「……」

一聲聲近乎于發泄一般撕心裂肺的哀嚎,夾雜在森林中不斷響起的‘ 里啪啦’的‘伐木’聲中,絕望地響起!

一棵又一棵的參天大樹在巨大的轟鳴聲中倒下。

整座森林,在那就仿佛狂風暴雨一般,一陣又一陣暴虐的砍伐聲中,以一種近乎于癲狂的速度,毀滅性地不斷地崩潰著!

霎時之間,天崩地裂。

這時候的羅君皓,已進入完全的暴走狀態,他的行為舉止,早已不再受任何理智的控制,只因為一腔痛不欲生的激烈的感情,而肆意妄為地爆發著,所過之處,毀天滅地。

簡直,就好像被囚禁在地獄深淵中的惡魔陡然間重獲新生一樣!

太可怕了……

他那副樣子,實在是太可怕了!

讓隱藏在暗處的文斌看著,都覺得心驚膽顫!

他從來都不知道,他愛她,竟然愛得這麼深!

這時候若是時光能夠倒回,再給他一次機會,問他是否願意用自己的生命換取她的……只怕他也是願意的!

如此刻骨銘心!

一旦爆發出來,就好像燎原的野火,所過之處,不將一切燒為灰燼,他是絕不肯善罷甘休的。

多麼恐怖的力量……

看見那一片又一片古老森林的崩潰,文斌心中既是驚詫,又是膽寒,更深切的,還是無止境的悲絕。

此情此景,太慘烈了!

只讓人不忍目睹。

對于羅君皓的悲哀,文斌表示能夠理解。

他雖然不能了解他愛她,到底已經到了一種什麼樣的地步,可是,換個角度,只要想象一下,如果有一天,就好像璟萱姑娘一樣,小箐突然之間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殞……

他不敢去想。

他覺得自己肯定會發瘋的。

且程度絕不次于羅君皓。

所以,羅君皓現在的瘋狂、暴怒、顛絕、哀慟——他都能夠理解。

只可惜他除了袖手旁觀之外,根本幫不了他!

心,被深深地揪緊,痛徹肺腑……

文斌下意識地伸手撫胸,揪緊胸前的衣襟,一臉悲哀憐憫的表情,死死地瞪著不遠處正激烈地爆發出來的崩潰與毀滅。

無以言表的巨大的痛苦,侵蝕著他的內心,讓他面對眼前的一切,感同身受!

這世間上,究竟還有什麼,能比得上深切愛慕的兩個人,彼此生離死別呢?

還有什麼?

還有什麼!!

就連他都忍不住想要抱怨一句︰蒼天啊,你不公平!

可是,這時候,說這些,還有用嗎?

已經,沒有了呀……

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

只剩下了無止境的痛苦、悲哀、憤怒、狂暴……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那種感覺,比死還難受。

……

又過了不知道過了多久,‘隆隆’的轟鳴聲越來越遠,越來越小,最後,終于停了下來。

目之所及,整座森林已經完完全全地崩潰瓦解,成為一片廢墟。

羅君皓早已消失在廢墟的那一邊,不見了蹤影。

文斌遲疑了好久,不曉得這時候自己是該追過去看一下究竟呢,還是為了不暴露自己而留在原地?

直到昊天似乎若有所覺地側過頭,蕭蕭然望向來時的方向,告訴他︰「許慕遠帶領著‘千佛寺’掌門,及長老、大長老一干人等,正趕往此地。」

「……」

就在那一刻,文斌終于下定了決心,他拾起地面上璟萱的尸體,又將那名本該作為她‘轉世重生’後依憑的‘實體’的小女孩的尸體抱起來,轉身往羅君皓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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