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
回到最初分別的地方,除了滿地狼藉之外,竟然沒有看見小箐,甚至連老師的蹤影也都沒看見。
這是怎麼回事啊!
文斌倉惶地左右四顧,還沒模得出個頭緒來,就听見身後不遠處,傳來一聲熟悉的吆喝︰「都回去啦!童顏、雲帆兩個過來接的,你怎麼這時候才回來?」
「啊,」文斌聞聲回過頭,抬眼終于在半山腰看見老師的身影(那廝正翹起二郎腿,只手撐著腦袋,坐在一塊突兀的岩石上面乘涼),也顧不得其他,連忙就著自己心下最想要知道的,問他︰「小箐的傷,沒事吧?!」
「嗯……」這是個比較讓人糾結的問題,昊天想了想,斟酌言辭道︰「一條小命算是保住了。」
呼∼
文斌听了,一下子就松了口氣,拍著胸口眉開眼笑起來︰「太好了,太好了,我就擔心她有個三長兩短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但是……」昊天伸手摩挲著下頜,又在那里吊人胃口。
「啊?」
「恐怕要暫時沉睡一段時間了。」他鄭重其事地告訴他。
「啊?!」
文斌一下子就傻眼了,連忙焦急上火地追問道︰「怎麼回事?你剛才不是說她已經沒事了嗎?」
「我說的是她‘一條小命算是保住了’吧!」
「就是那個意思啊!」文斌二章和尚模不著頭腦︰「這其中難道還有什麼區別嗎?!」
「嗯∼」昊天微微頷首,仔細想了想,一本正經地告訴他︰「這大概就是‘植物人’和‘正常人’之間的區別吧?」
「……」
文斌瞬間石化掉了。
植,物,人!
這三個字簡直讓人想要發瘋!
小箐成植物人了?
陷入沉睡當中,永遠不能說話不能動的植物人?!
這個消息如同當頭一瓢冷水潑下來,澆得文斌整個人有些發僵。
隨即,他如同發了狂一般地往回拔足狂奔,胸中似有一團烈火在灼灼燃燒!
小箐變成植物人了?
那麼活潑可愛的小箐,就這樣變成植物人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啊啊啊——
「小箐!!」任何人的阻攔都已經不再是任何阻攔,當文斌瞪著通紅的雙眼,如同一頭發狂的野獸一般,心急如焚地一頭扎進小箐棲居的帳篷中的時候,看見那小姑娘真的如同傳言中一樣,恬靜安詳地平躺在床榻之上。
那樣的平穩柔和…就好像再沒有一絲一茬生命的氣息一樣……
「小箐!小箐!!」
文斌滿臉通紅,一副都快要哭出來了的表情,憂心忡忡地撲過去,不顧一切將她抱了起來,深深攬入懷中,久久不肯放手!
「嗯,咳!」
當前場面,非禮勿視,不過……
「藥煎好了,麻煩讓讓。」某人用一種平板刻意的,又仿佛意味深長的聲音在文斌身後宣布道。
「……」
文斌整個人僵了片刻,方才側過腦袋,拿眼角的余光斜睨旁邊那棵雙手捧著一碗濃厚湯藥汁的大白菜。
「白師兄……」腦袋冒包的文某人深深望著他,道。
「……你想打架嗎?」听得童某人一樣地腦袋冒包!
靜默中,雙方對瞪,大練蛤蟆功。
「傷勢沒問題,關鍵還在于蠱毒上面。」正這功夫,雲帆掀開帷簾,打帳外走了進來,看見文斌那副神經緊繃,緊張兮兮的樣子,不由得嘆了口氣,苦笑一聲,盡力跟他解釋道︰「此乃奇毒,並非尋常靈丹妙藥可解,需要再調配兩樣東西,方才能將晏師妹從沉睡狀態中喚醒過來。」
「呃,」文斌愣愣片刻,訝然道︰「不是植物人?」
「誰是植物人?」還把對面兩個人唬得一愣。
「……」
文斌大囧啊,連忙放下小箐,又手忙腳亂地替她蓋好薄被,然後跳起來,伸手抓著腦袋呵呵傻笑道︰「呃,那個,嗯,是我太緊張了,哈哈!你們只當沒听見好啦!」順便在心下嘰嘰咕咕將昊天狠狠詛咒了一頓!
那孤魂野鬼才不怕他罵他呢,正背地里一個人樂得咧嘴得瑟來著∼
「嗯,那個……」面對童顏、雲帆不約而同投射過來的‘我對你真是超級無語了’的眼神,文斌好尷尬呀!連忙轉移話題道︰「方才雲師兄所說,還需要再調配兩樣東西,究竟是指什麼?」
「一是需要‘影族•冥典’族人鮮血,二是需要一種罕見的天地靈材︰蒼參。」文斌窘迫的模樣倒是得到了雲帆的體恤,微微一笑,示意二人過來,三人一起圍坐在帳篷中唯一一張厚實木方桌旁邊,之後,他方才跟他們詳解其中曲折︰「所謂‘影族’,是一種廣泛的代稱,泛指曾經在‘諸世界’當中,影響深遠,名氣極大,或建立過豐功偉績,或擁有某種不可復制的特異功能,現如今卻已經衰敗,隱匿起來的種族。」
「而‘冥典族’正是其中之一。」
「‘冥典’,曾經是以修仙道為主流的C級世界‘皇刃’中,聲名顯赫的一個種族,世代傳承祭祀一脈,傳說其鮮血擁有‘起死回生’的奇效,因此而流傳千古。」
「實際上,這樣的傳言,實屬荒謬,‘冥典’一族,族人固然血脈罕見,可其特效也僅只不過擁有‘罕見疑難雜癥可治愈’和‘傷勢加速愈合’的效果,哪里來的起死回生?若真能起死回生,‘冥典’一族也不會日漸式微,最終滅亡了。」
「呃!」最後一句話听得文斌嘴角直抽︰「滅亡了?」
「嗯,」雲帆也不含糊,點了點頭,直截了當道︰「是的,大約三年前吧。」
「……」
文斌再一次無語。
換句話說,翻遍諸世界,再也找不到這個種族,就更別提想要從其族人身上獲得血液救治小箐了。
文斌臉上掛著的表情,極為難看,說不出是想要笑還是想哭,他只覺得自己整個人忽然間精神萎靡,心力憔悴,有種瀕臨絕望的脅迫感。
「真的,再也沒有希望了嗎?」他雙手摁在桌面上,整個身子往前傾,一雙眼中凝聚著專注與一種無限期望的神采,死死地盯著雲帆,出口的聲音,幾近哀求︰「那個‘冥典’家族的族人,真的已經死光死絕,再也無一生還……?」看見雲帆整個人一動不動,雙眸凝視著自己,一臉悲哀淒惘的神情,文斌只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差點沒失衡仰身往後倒栽下去。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呢……?」
痛苦,猶如泛濫的洪水一般,迅速將文斌淹沒,他摁在桌面上的雙手,緩緩收攏,握成拳頭,拽得緊緊的,情不自禁瑟瑟顫抖起來。
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
一丁點希望……也沒有了嗎……?
該如何是好!
絕望中,眼前的光影緩緩將支離破碎的影像凝實,呈現出一幅詭異的奇景︰
雲帆從坐在身旁的童顏面前,將那一碗漆黑濃厚的藥汁端了過來,放在自己身前,而後,右腕一翻,模出一柄雪白銀亮的匕首,往著自己左手掌心,一刀子狠狠劃了下去。
一條又深又長的傷口!
鮮血涌出,宛若一道道溪流,順著掌根,淅淅瀝瀝滴入藥碗之中。
「……」
文斌眼前的霧光徹底消散了,面對眼前的一切,他只剩下瞠目結舌的份兒。
不一會,雲帆左手掌中那一道又深又長的傷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地愈合,再一會,就已經剩下薄薄的一條,片刻,就化作了一道淺紅色的痕跡。
這,這這這是什麼情況?!
「你運氣好,」在旁邊一直不吭聲不出氣的童顏忽然笑出聲來︰「你口中所謂的那個‘冥典族遺孤’,眼前正好就有一個。」
文斌一張嘴驀然長得老大!
「哇∼好大的一張血盆大口!」童顏見了,樂不可支,故作大驚小怪地嚷嚷,隨即,惡作劇地從擱桌面上的‘筷子筒’里面,抽出一根筷子,往他嘴里遞進去……
「去!」被文斌及時一巴掌拍飛。
「我這條命,是羅君皓救回來的,」傷勢愈合之後,雲帆又模出一條汗巾,一下一下仔細拭擦著手上殘留的血跡,依然是那副從容淡漠的口吻,仿佛在陳述一件于己無干的事情︰「從那時候起,我就發過毒誓︰這輩子要傾我所能,對其效忠。」他頓了一下,又道︰「羅師兄命我保護你,是我失職,才致使晏師妹因你而身中奇毒,這件事,我也有責任,你不用耿耿于懷,只不過……我實則並非人類一事,是機密,除了羅君皓與童顏之外,再也無人知曉,你是第三個知道此事的人,希望你能守口如瓶。」
「……嗯!」
文斌重重地點了點頭。
那一時間,心下百味翻騰,只覺得繁復而炙熱,胸口中仿佛堵了一團什麼滾燙的東西似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道謝?道歉?還是別的什麼。
忽然之間,他感覺到這是一種交心交命的信任與堅強,那般毫無後顧之憂的絕對的傾心竭力,讓他一下子覺得十分感動。
「我不會說,」他慎重承諾道︰「半個字也不會。」
雲帆點了點頭︰「那就好。」
就好像了卻了某種心願一樣,他眉眼含笑,眼中神光奕奕,依然是那副四平八穩的樣子,給人的感覺,卻少了份孤絕,多了幾分親切平實與溫柔的和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