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瀟瀟夜雨之中,小牧慨然立于駕座,打馬揚鞭,驅使著一輛馬車順著腳下的青石官道,飛馳而去!
馬,是額懸閃電,月復生六蹄的‘斑豹雷駒’,且高大,且健壯!速度較尋常千里馬更快了三倍不止,一旦撒蹄開跑,入眼處,但見塵囂滾滾,整輛馬車如虎添翼一般,絕塵而去。
又豈是身後那一群歇斯底里的人狼守衛所能夠企及的?
旦夕之間,便被甩出老遠的距離。
通天身受重傷,又受‘鎮妖法陣’凌虐壓制,若不是之前小米有心,特意為之提供過大量水和食物的話,只怕後續即使文斌放了他,他也難以順利闖破層層牢關。
此時此刻,他正端坐于馬車車廂內的軟榻之上,盤膝打坐冥想,以求在短時間內最大限度地恢復自身實力。
而文斌,則端坐在整輛馬車的大後方,本該是擱置行禮物什的平板木上,義無反顧地擔任起抵御追兵,守護車駕的重任。
嚴格來說,這輛馬車雖然並不大,卻井井有條地被分為了前、中、後三個部分,三人各就其位,各司其職,一切都顯得有條不紊。
人狼是擺月兌了,可這場方才掀起的追殺並沒有就此方歇。
黑暗深處,寒風蕭蕭,雨霧鋪展,剛才如同覆滅一般歸于寧靜,又于片刻之間亮起點點星光,並且迅速放大——
無以計數的戰車、戰馬,就仿佛漲潮一樣,從黑暗、迷蒙的夜色中,洶涌而出,以那種盛氣凌人的姿態,追趕著他們所乘坐的這一輛馬車。
那場景,就仿佛大海中一葉孤舟,卻要面對身後瘋狂暴虐的海嘯一般!
避無可避!
既如此,那就不避!
文斌霍然跳了起來,傲然佇立于馬車後方的平板木上,劍眉上挑,目如星辰,全神貫注,那張清秀俊逸的少年的臉龐上,有緊張,有焦急,除此之外,還更有義無反顧的慷慨大義與浩氣凜然。
不要害怕,他告訴自己︰怕有什麼用呢?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戰吧!
「你放心吧,對方也不過走卒,實力未必勝過你多少。」正這時候,老師的聲音居高臨下地從身後傳來︰「我掃了一眼,基本上沒幾個‘妖丹境’的,你好生發揮,未必沒有勝算。」
文斌抿著唇,悄然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不想說話,關注戰局並守護馬車已成為他當下唯一需要做到的事情。
全副武裝,進入戰斗狀態!
戰車、戰馬尚還在其後,天空中,又更有肋生雙翼的大雕呼嘯而至,如同沖鋒陷陣一般,搶先一步,對著那渺小卑微的,仿佛在汪洋大海中隨時都可能覆滅的‘一葉輕舟’發動出凶猛而殘酷的攻擊!
「混賬東西!!」
對于這種體格龐大,又同時生著一雙頭顱的大雕而言,一雙犀利的鷹爪與一對尖銳的喙子,便是它們天然的武器!
文斌畢竟是人,手腳再長,也有個限度,狡猾的大雕們故意避過那少年觸手可及的範疇,直接飛掠向馬車的頂棚,企圖從中部撕裂車體,與之進行顛覆性的瓦解!
只可惜……
它們只看到文斌雙手持刀,以為不過販夫走卒,卻不想在靠近馬車的時候,又驀然發現四柄寒光懾人的利刃憑空而出,又于頃刻之間,巧妙地避開它們的爪,它們的喙,就貼著它們柔軟的月復部,輕盈地切割過去。
是的,不是三柄,是四柄。
全是短兵!
兩把匕首,兩把短刀。
正因為是短兵,所以文斌才能夠駕輕就熟地操控,才做得到那一剎那間的精準。
為求保身,而毅然決然地奪取敵兵的性命!
四柄白刃,凌空飛掠,殺戮,無形中就仿佛文斌四只延展出來的手一樣,于頃刻之間,強橫地捅入在馬車車頂上盤旋飛舞的大雕月復部,狠狠一拉,為之開膛破肚!
好像這樣用于沖鋒陷陣的大雕,敵方到底有多少只呢?
文斌沒數過。
他只知道,光就自己殺無赦的,在那電光火石的剎那間,就已不下十數只。
剩下連忙展翅掠空而起的,最少還有一半以上。
不管它們。
文斌將兩柄短刀高懸于車頂之上作為留守,將兩柄匕首撤了回來,又換作一柄長刀,輕懸于自己身後,繼續從容不迫地面對身後大軍壓境。
十余騎輕騎載著身著黑衣的殺手,迎面飛奔而來!
「要小心了,」正這時候,老師警戒的聲音又再度響起︰「這全是‘通靈境•第十階’後期或大後期,甚至大圓滿境界的高手,在修為上不輸于你!」
文斌笑了一下。
「他們沒我厲害。」他說。
而就在這句話出口的瞬間,他已側身揮臂,將手中一柄長刀拋擲了出去!
那一柄長刀,在幽暗的夜色中,幻化做一抹晶瑩剔透的流光,掠空而出,幾乎于眨眼之間,已飛往十數丈開外,煞氣凌人地劈斬向其中一名輕騎殺手!
對方先是為之一愣,隨即當仁不讓地舉起一雙板斧,迎面將之大肆磕開!
原以為這就完了,誰知那被他一雙板斧磕開的長刀竟然就勢往後翻出,凌空小小兜了一圈,又神出鬼沒地從他背心處一刀捅入,並突破他的前胸,從中飛掠了出來!
「啊……」
猝不及防的慘叫聲破口而出,還未之將歇,就看見在他座駕右手旁的另一名同伴,竟然與此同時亦受到了那柄長刀的突襲!
目標不是人,而是——斬馬!!
並不是刺死了事,而是從馬脖子削入,將整顆馬的首級橫削了下來!
「呀!」
由于速度太快的緣故,噴薄而出的鮮血直射向馬背上的殺手!
所幸對方反應及時,于那一剎那之間,往後飛躍跳開,避免了被‘馬血淋頭’的悲劇下場。
只可惜避是避過了,雙腳才剛剛著地,一道流光就從斜後方劈斬而過,倏然將之一刀兩斷!
隨即,長刀掠空兜了一大圈子,又繞回文斌手中。
刀身上,寒光森冷,如同冷月下波光瀲灩,一番肆虐下來,竟然殺人不沾血!
龍魂之舞
是的,就是這一招了!
面對與自己相同境界的敵人,文斌沒辦法如同削瓜切菜一般大肆殺戮,但出其不意地騷擾並奪舍,還是做得到的。
而實際上,他只是負責施展此招,長刀出手之後,就連他本人都不知道面對敵將,它將會展開如何的攻擊手段。
殺不了人沒關系啊,就算是放出去騷擾也是好的∼
當時文斌就是抱著這樣的覺悟,將它隨手丟出去的,能夠一次性連斬二人,實屬意外的收獲。
他本人也沒閑著,就在長刀出手之後,他心念一動,又于左手中召喚出那柄長弓,展臂開弓放箭,一箭疾出,另取飛騎而來的另一名殺手!
這一箭,快!而且狠!
‘嗖’地一聲,便將對方刺了個透心涼。
那人慘叫一聲,仰身往後翻倒在地,一口氣沒接上來,當場斃命。
一箭出手的同時,文斌收了長弓,左右翻開雙掌,又開始在掌心中凝聚‘幽冥靈火’,並于兩秒之後成功,成功之後,雙腕輕輕往上一推,將兩團‘幽冥靈火’各分左右凌空懸浮于自身身旁,遠遠望去,就仿佛兩團嚴陣以待的守護焰火一般。
緊接著,剛好看見奪舍二人性命的長刀飛回來,文斌伸手接了,並不忙著再放出去(技能冷卻間隙中),又‘高抬貴手’,對準率先搶進的一人,伸手一指。
啵!
一道銀亮的光芒劃破長夜的幽暗,迎著那人的心口,直射而去!
對方雖猝不及防,可到底修為根基在那里,陡見攻勢,想也沒想,反手橫刀攔截于胸,原本是想將文斌這一記‘浮光彈’彈射開去,誰知在那一剎那間,被其貫穿刀身,沒入心口,並輕易從背後倒穿了出去。
怎可能?!
對方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地注視著文斌,惶然翻身落馬,死不瞑目。
他怎麼也想不通,自己的刀,明明就是堅韌的‘法器’,又不是‘凡品’,為何竟然連對方區區一記‘浮光彈’也阻擋不下來呢?
「為什麼?」
「你問小牧去吧,我這都是被它給活活虐出來的∼」
看見那家伙一臉至死仍不甘心的表情,文斌不禁苦笑一聲,喃喃自語道。
他並非惡貫滿盈、嗜血如命的瘋子,如不是當下局勢迫在眉睫,他也不願意出手殺人,可是……
這樣的情況下,能不殺嗎?
你不殺他,他就要殺你!
在這場你死我活的戰爭中,哪里還有絲毫的‘情誼’可言?
爭戰的結果,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啊!
可悲嗎?
是的,極可悲。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
自己若非如此,那十余只大雕哪里還在車頂上空猶疑不定地盤旋著,只怕早就一擁而下,一人一爪,將自己撕成碎片了!
自己一個人,站在這里,面對成百上千的敵軍,若不能以鮮血予之威嚴震攝,哪里還混得出來?
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當然,自己也可以和小牧交換,過去駕車,由它想辦法抵擋背後群魔亂舞。
可是,文斌捫心自問︰現在這樣的車速,是自己駕車可以比得上的嗎?
文斌會駕車,小時候就會了,但是,技術卻著實遠不如小牧。
那可是‘完美級’的‘陪練人偶’啊……體內蘊含的靈魂,可都比他更高出好幾個境界呢!
當然由其駕車來得更加恰當!
……相較來說,對付身後一群牛鬼蛇神,這樣的任務或許更加適合自己。
長夜漫漫。
面對身後洶涌殘暴的‘滔天巨浪’,即便只是‘一葉輕舟’,也不得不竭盡全力,奮力奔走逃命!
若被追上,那可就真的要死無葬身之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