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之後,付款結賬之余,本著‘堅決要杜絕鋪張浪費’的原則,三人在服務生的幫助下,將滿桌吃剩的菜肴分門別類地打包,分成好幾大袋,一人提一部分,滿載而歸地信步往他們所居住的村莊走去。
哈桑是很介意這個樣子的,但咖薩一張小臉卻笑得跟開了花似的,說不出的心滿意足。
對他來說,面對滿桌美味可口的菜肴,能夠肆無忌憚地吃飽喝足,是多麼幸福而奢侈的一件事啊!
現在這個樣子,就已經是他的全部了。
這是一個單純的,可愛的,讓人心疼的孩子。
看著他那張純真美好的笑臉,文斌心里面一種說不出的滿足感油然而生。
就好像連自己也深受感染似的,情不自禁由衷地感覺到幸福起來。
真好!
這就值得了。
他並不奢求任何回報,這點小錢對他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他只是本能的,或者說,出于本身自幼所受到相關的仁義道德教育的燻陶,自然而然地想要去這麼做而已。
不為其他,只為了自己的良知。
在他看來,仁義道德是一個人最重要,且最基本的品質,在此之上,才能夠有資本談才華,談資質,談其余所有的一切。
畢竟,一個人要是連最基本的仁愛、良知都做不到的話,那麼,無論他多有才,對于這個世界來說,都將是一種災難。
一個聰明的壞人用他所想到的一切伎倆做盡壞事,而一個愚笨的好人卻能夠在他力所能及的範疇之內做他所能夠做到的,哪怕十分微小的好事。
就好像‘正’與‘負’一樣。
好事雖小,卻是‘正’的,壞事再大,也是‘負’的。
並且是越大負得越厲害。
所以,嗯,文斌感覺自己真的是心甘情願在這方面做一個‘愚笨的好人’,忘記利益得失,不要斤斤計較,能夠為之所付出自己所能夠付出的,對他來說,就是一種莫大的幸福了。
這樣做的結果……
遠的尚且不得而知,十分現實的,就在眼前的,是,咖薩美好的笑容,以及他對他發自肺腑的喜愛之情。
這讓文斌和哈桑的心情都不約而同地變得很好!
三人一直向北走去,出了小鎮,又改往西北方向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就到達了這二人自幼所生長居住的那座村莊。
那是一座以灰白條石壘砌而成的,遠遠望去,就好像一座一座小小的碉堡一般,雖然單體結構看上去十分簡單,但整體卻顯得井然有序的‘石屋群’。
夕陽西下,炊煙裊裊,灰白色條石的表面被鍍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暈,輕柔喜人,與在微風中婆娑搖曳的樹影疊加出恍若水紋一般溫和的色澤。
自然而然地給人一種安寧、祥和,並且溫暖舒怡的感覺。
古老而樸實。
「真漂亮。」文斌舉目望去,欣喜地由衷贊嘆道︰「比我小時候所生長居住的村莊在規模上更大出好多呢!」
「咦?」
哈桑詫異地側過腦袋︰「您不是家世顯赫的貴族子弟嗎?」
「當然不,」文斌笑著看了他一眼︰「我也是平民出身的呀!」
「真的?」
「我騙你做什麼?」
「啊。」
哈桑有些尷尬地傻笑起來,忽然又覺得與這位高高在上的長老大人一下子親近了不少。
「大哥哥去我家玩吧!」
一路上扯了好大一把野花野草(可別說,他們這兒的野花色彩絢爛多姿,紅的黃的白的都有,扯一大把湊合在一起,看上去還真好看)的咖薩也從後面一蹦一跳小跑著追了上來,用空出來的那只手拽住文斌的衣袂,撒嬌地搖晃著︰「我要跟我娘介紹你,告訴她我遇見了世界上最好的大哥哥!」
他稍微停頓了一下,又唏噓感慨著補充一句︰「這樣,她的心情好了,病就一定會更快地好起來的。」
「……」
文斌訝然地瞪著那孩子,片刻,又下意識地望向身旁的哈桑。
「咖薩的娘臥病在床好多年了,」哈桑苦笑一聲,面對長老大人詢問的目光,只好‘自覺自願’地充當起臨時現場解說︰「村里的巫醫開過好多藥了,一直治不好,說是被污濁邪氣附身了,他也沒轍。」
「真的?」
「那我得去看看。」
雖然實際上他看不看都沒關系,但關鍵在于,文斌想讓他精通醫術(或者說精通各類‘奇門詭術’)的老師親眼看看,或許能幫到什麼忙也說不定呢。
「嗯,那你們去,我先回家一趟,」走著走著,哈桑忽然停下了腳步︰「晚點我再過去找你們!」他說著,一邊揮手一邊朝旁邊另一條小道退去。
「好。」
于是三人揮手話別。
「這邊呀,這邊!」咖薩拽著文斌的袖口,伸手往大前方指去,殷切道︰「你看你看,從那里拐個彎兒就到了∼」
他說著,跟撒了歡似的,高高興興地蹦著、跳著,往大前方跑去。
「嗯。」
真是個可愛的小家伙呀!
文斌情不自禁微微眯起雙眼,親切和煦地莞爾一笑。
然後雙手拎著大包小包(哈桑不好意思將這些東西帶回家去,臨走之前就全塞給文斌了……本來可以都放進‘幻天戒’里面去的,但是他不願意在小咖薩面前做出一副‘我很有錢’的樣子,所以就沒動用儲物戒,而是一直用兩手提著),加快了腳步,緊隨其後。
在那小家伙的引導之下,二人拐過村角,踏著一連串古舊的石板階梯,穿過一條頭頂之上無數竹竿與木棍參差,由上到下層層疊疊晾曬著衣物、被單和需要風干儲藏的食物的逼仄的小巷,往前沒走多遠,就到了他家門口。
「娘!」
還沒進門,那小家伙就興沖沖地瞎嚷嚷起來︰「我回來啦!我還給您帶了這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大哥哥一起回來的喲!」他說著,‘砰’地一聲,雙手推門而入。
那是一道因為年代久遠而不得不經歷反復修葺,並且至今仍然隱隱透露出幾許出殘破與衰敗的木質大門,經他這麼毫不客氣地一推,當即‘吱嘎’作響地發出讓人牙酸的大大的抗議聲。
咖薩早已經習慣了,仍然面帶笑容,充耳不聞地跨過門檻,沖了進去。
……其實文斌也並不介意,但,當那扇木質大門霍然洞開的時候,他透過黃昏並不十分明媚的天光向著漆黑未明的小木屋中望去的剎那,還是被眼前驀然呈現出來的一幕嚇了一大跳——
狼外婆?!
那半倚著靠枕,坐在床榻之上,頭戴睡帽,身穿睡袍,搭著被褥,卻流露出一張狼的頭顱以及爪牙的(貌似還差一副‘眼鏡’?),可不活生生的就是小時候外祖母跟自己講的童話故事《小紅帽》里面的‘狼外婆’卻又是哪個?!
「小紅帽不要過去呀!那是狼外婆!!」
文斌當時真想放聲吶喊,所幸在這句話出口之前,他還尚且稍微僅存的一點兒理智及時制止了他。
不對!
這里不是童話故事,這里是妖界‘古柯’!
這里是狼人所統御的世界!
所以我……即便在村民家里看見‘大灰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呀!
可是,真的正常嗎?
文斌傻愣在那里,無論理智在心下怎麼說服自己,他都沒有辦法覺得眼前這一幕‘很正常’。
……因為對他來說,這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他就這麼神情古怪地杵在大門外,跟痴了傻了似的,渾身僵硬地呆在那里,怎麼也沒辦法往木屋里再邁出一步。
而這樣的情況,對方似乎也隱隱感覺到了,于是一邊有些不自在地趕緊整個人(狼?)往被子里縮,一邊尷尬地責備道︰「咳咳,你這孩子,跟你說過多少遍了,進門之前要先敲門……咳,你怎麼就不听話呢?咳咳咳……」
「哦!」
很顯然咖薩並不覺得這有啥問題,他正忙著掂著腳跟去抓擺在窗台上的花瓶,將里面已經凋謝了大半的花草取出來,然後將五顏六色的,剛剛才采集來的,開得正好的野花野草插進里面,精心裝扮一番過後,又將之放回了原處。
「咦,大哥哥你怎麼還不進來?」那小子一頭霧水地傻愣在原地,下意識地左右張望著,「怎麼回事啊?你站在外面做什麼?快進來呀——啊!」
忽然之間,他發現了問題所在,連忙跑到床邊,抱起他母親(那應該是他親娘而不是‘狼外婆’吧……文斌猜測)的手臂,大聲驚詫道︰「娘!您怎麼又刻意化作人形啦(這個時候,方才的‘狼外婆’已經悄然幻化成了一名形容憔悴的尋常村婦)!村里的巫醫之前不是已經和您說過了嘛,要是覺得不舒服,就不用刻意化作人形的!反正在家里面又沒有外人……哦,對了!」
說到這里,他終于明白過來了。
于是又‘蹬蹬蹬’地跑出來,巴巴兒揚起小腦袋,一本正經地告訴文斌︰「我娘病得很重,她沒有化作人形並不是對大哥哥失禮的緣故,是因為,嗯,她化作人形的話,就會感覺比較痛苦,所以巫醫說了,只要不出門,在家里,躺在床上養病的時候,可以不用刻意幻化做人形的!」
「嗯,那個,我娘的情況特殊,大哥哥你不會介意吧,是不是?」
「呃,啊,當然,當然!」
實際上是非常之介意的呀∼
不過在這種場合之下,這話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文斌也只好冒充一回‘悶口葫蘆’,在咖薩熱情備至的邀請之下,硬著頭皮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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