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聲怒罵,瘋狂地毆打,伴隨著傾盆而下的暴雨。
腥氣彌漫了街道。
母親還未松開手,她小手倏然緊緊抓住母親手腕。
「我是不被期待的,是嗎?」
她終于啞著聲音開口。
母親一頓。
隨即,惡狠狠地說,「沒錯!」
心,終于跌入深淵地獄。
黑暗。
永不見光明地黑暗。
她淡淡笑著說,「那就把我打死吧。」
「你以為你有資格死嗎?」母親憤怨地聲音如同詛咒,「洛璃,你沒有資格死!你要活著!你必須活著!」
「你是不被期待的,你是罪孽的,你是髒污的,你是丑陋的,你沒有資格死……」
「洛璃,你沒有……」
「沒有資格……」
那一聲聲夢魔般的話語回蕩在她腦海里,宛如來自深淵地獄的魔聲……
清晨白晝照亮角落里的她,當瑟縮在牆角昏死過去的她清醒來時,看到的是母親正從對面大樓縱身而下的影子,像一只月兌線的風箏,從空中墜下。
很快很快……
只一瞬間,就跌在她面前。
「踫——」
血液如一朵薔薇綻放開。
母親靜靜躺在她面前。
母親衣服是紅的,血液,也是紅的……
像薔薇一樣的紅!
仿佛時間都靜止了。
她蒼白站在晨光中,定定凝望血泊中的母親。
鼻尖彌漫著母親涌出來的鮮血腥氣。
她僵硬住身子,只定定望著母親,望著她……
是那麼的刺眼……
不知道是她的幻覺,還是母親真有淺喃說。
「洛璃……活下去……要活下去……」
她臉上還有凝固地血液,頭發凌亂不堪,有些駭人驚悚。
突然覺得,這個世界的白天,好刺眼,令她忍不住眯起一對冷漠的眸……
墓地。
一股蕭瑟涼風撲面而來,荒涼墓地讓人忍不住顫抖發涼。
她臉頰都被凍冷了,沒有一絲血液,也沒有溫度,渾身都是冰冷的,臉上的表情,也是冰冷的,沒有淚水。
外婆等待洛家人離開後,轉過頭指著她,憤聲斥責,「洛璃,你到底是不是你媽媽的孩子?」
「從你媽媽的死到現在下葬後,你從頭到尾沒有哭過,你究竟還有沒有一點良心?這片地下埋著的可是你媽媽啊,是生你的媽媽!」
她仿佛沒有听見。
平靜地站著,如同沒有血性。
小小的她,只有七歲,卻像是只冷漠地動物。
世界都是陌生的……
洛家人重新接了她回去,將她關在那個牢籠般的房間,房間充滿冰冷,昔日溫馨不復存在。
她站在窗邊,空洞望著下面的古涼街道。
街道兩排有很茁壯梧桐樹,地面偶爾有幾片落葉,每當吹起風時,樹葉蒼涼唰唰作響。
每天,她總會看到同一個男孩從那個地方走過。
男孩臉上總有淡淡溫暖笑意,不論是陰天晴天下雨天,他臉上總會有那麼一絲笑意,仿佛他周身都散發著溫暖地淡淡光暈,與她的冰冷形成反差效果,總讓她有些疑惑。
世界明明如此骯髒與淒涼,為何他還能笑得那麼純真與溫暖?
疑惑同時,她也很羨慕。
曾經,她也曾有過一絲溫暖,雖然很淡很淺。
那是母親、父親、哥哥、以及家族里每個人帶來的,可卻在一夜間破滅。
她從天堂瞬間掉入地獄。
那種感覺,令她錯愕不及……
她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明白了自己的地位,明白所有人會冷眼看她的原因,可是她不明白,為何那個路過的男孩為何總會輕易發現她就在看他,從而對她露出笑意。
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是厭惡,是鄙夷,是嘲弄,是恐懼的。
為何他卻要對她笑……
沉重房門被打開。
有人走了進來。
洛璃沒有回頭,依舊看著外面寂寥街道。
「那個男人已經找到了,你覺得應該怎麼處理?」
身後是洛耀偉渾厚的聲音。
她彷如沒有听到。
「要見他一面嗎?」
「……」
「他畢竟是你親生父親。」
「……」
「如果你不說話,我就讓人帶來見你。」
「我和沒關系。」她終于開口說話了。
卻是那麼冷漠,與年小的她如此不符合。
洛耀偉沒有再說話,轉身離開後,房門再度關上。
洛家人並沒有對她有任何嚴厲處置,她不知道到底是洛耀偉念及往昔舊愛,或者她年齡還小無法自力更生,又或者是那個昔日疼愛她的哥哥為她求情,她留在洛家了。
可是,總是回不到原點的,她變成最低微,最鄙夷,最厭惡,最恐懼的存在。
不過,那些都不重要的,因為她的人生,有了一個最重要的人出現了……
那是個冰冷地季節,鋪天蓋地的冰冷席卷她身心。
在那個漫天白雪地冰冷季節里,她終于和那個每天從她窗外街道路過的男孩相遇了。
他真的很溫暖,明明知道她是冰冷,是黑暗的,他還是義無反顧將她擁進懷里,即便她的冰冷會凍得他瑟瑟發抖,他還是不會放開她,總會溫柔又微笑著握住她的手。
「以後讓我來保護你,誰也不能再傷害到你了。」
他低聲呢喃的話語總會深入她心底,將她從最邪惡,最黑暗的一面拉出來……
她有一種怪病,她不懂那種是從哪天開始的,但她知道,那種病是從母親離世後有的。
她不清楚自己得了什麼病,更不懂那種病有多恐怖,她只知道,每當她被人激怒時,她就會喪失理智,變成黑暗怨靈化身。
等她清醒過來時,總會看到那個激怒她的人滿身傷痕,無比驚恐瞪著她,仿佛見到撒旦一般。
顫抖著說,「魔鬼!你是魔鬼!魔鬼——」
她盯著自己雙手,總是不解,也才後知後覺發覺自己身上大傷小傷並未好過對方。
也是因為這樣,洛家便將她關在那個黑暗沉重的地方。
直到,與那個男孩相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