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藍終于被哄進屋,裴笑看著這家徒四壁,也知道席晚來的這個「阿姨」生活不怎麼好。
席晚來招呼她在沙發上坐下,那沙發……一片灰蒙蒙的看不出顏色來,有些地方磨破了,露出里面的海綿。
鐘藍去廚房給他們燒開水,爐灶也有點不靈光,擰了幾次打不著。裴笑怕傷著長輩,讓席晚來去幫忙,然後鐘藍就像無頭蒼蠅似的在廚房里亂晃。
她問︰「阿姨,你找什麼?」
鐘藍喃喃自語︰「杯子呢,可可親手做的陶瓷茶杯……」
裴笑听完,伸手把壁櫥最右一扇的門打開︰「太高了,我幫您拿。」
是一套手工陶藝茶杯,捏得相當可愛,上面還歪歪扭扭畫了張臉,有哭的,又笑的,還有發火的,皺眉的……裴笑興致勃勃的一只只翻過來看,不由輕輕笑出了聲。
抬起頭,卻發現席晚來不知何時怔怔的看著她。
「怎麼了?」
他張口指了指那開著的壁櫃門,卻沒有發出聲音。
裴笑沒覺察出什麼不對勁,順手把壁櫃門關上了。
「阿姨,你去坐著吧,我幫你泡茶。」
說完,把鐘藍扶到外面沙發上,洗杯子,從第二格抽屜里翻出茶葉罐,泡茶,動作嫻熟,一氣呵成。
席晚來的眼前蒙起了一層霧氣。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夏天的傍晚,萬籟俱寂,知了在窗外的樹梢上吱吱叫著,他和她擠在狹窄的廚房里,他坐在小板凳上,巴巴的等著水燒開,她就拿著油性筆,在剛做好的一套茶杯上涂涂畫畫。
他突然從背後抱住她,嚇得她驚叫一聲,指著她畫的那丑到不行的哭臉問︰「你干什麼呢?」
她倚在他懷里,振振有詞︰「我要在這些杯子上都畫上表情,以後我開心的時候就用笑臉杯,不開心的時候就用哭臉。你要看到我用生氣的杯子,就知道該哄我啦?」
「哦……」他若有所思,爐子上水壺燒開了,滋滋的冒著熱氣,她推開他起身去倒水,結果踫到燒得滾燙的把手,嘶的一下跳開好遠。
他趕忙過去拉她,打開冷水,反復的對著燙紅的皮膚沖刷,心疼得不停問她︰「疼不疼?」
她抬起臉來,而他正好低頭,世界好像都靜止了,客廳里的電風扇嗚嗚嗚嗚的轉著,仿佛過了好久,那個吻才落到她唇上,帶著猶疑不定的顫抖,觸到最不可思議的柔軟。
她的呼吸里都帶著香甜的氣息,過了好久,才喘息不定的推開他,一雙眼楮睜得像小白兔,不可置信的瞪著他。
他輕輕笑,低得像胸腔里的震動︰「現在你的心情呢?」
她咬住嘴唇,臉燒得像窗外一整片的紅霞,隨手拿起桌上一只皺眉生氣的杯子往他手里一塞,就跑了出去。
他在廚房里哈哈大笑。
「晚來,水開了嗎?」裴笑歪著頭問他。
「噢……好了。」回憶太甜美,他有點回不過神。
見她要伸手去拎水壺,他本能的伸手攔住她說︰「小心燙。」
裴笑怔了一下,看著他搭在自己腕上的手。他沒有立刻松開,抓著她的手把她拉到一邊,說︰「你也出去吧,這里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