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掉電話時，爐子上的粥已經煮得撲了出來，他關掉火，慢慢的用抹布擦著，裴笑不在家，這個房子就像空前的大，空，開著空調都止不住的冷意。
陽台上窗紗呼呼的飛舞，似乎預示著一場飛雪。他也沒了胃口，回身進屋，套上毛衣，扣上大衣外套。
下了停車場才想起今日是周四，他那世爵尾號是八，今兒個限號，而老吳的車去送裴笑了。他打了個電話回席園，沒一會兒小鄭派的人就到了，竟是輛軍牌路虎。
汽車連的小兵跳下來就給他敬了個禮，老爺子退下來這麼久了，在軍里面倒是地位依舊，作派絲毫不減。
他一言不發上了車，到了家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今兒個席園可算是熱鬧之際，園中的院子里停滿了各式中小型轎車，從車型看不出什麼，可一看車牌，能讓人嘆為觀止。
進了堂就更壯觀了，撞眼里不是麥穗兒就是星星，最小的肩上也兩杠三星，而老爺子臉上紅光滿面，哪里像是生病的樣兒，連那把幾十年不模的三八大杠都拿出來擦亮了，被一群人圍著高談闊論。
席向東嘴上浮起一絲冷笑，這才有人注意到他，大聲的喊︰「呦，東子回來啦。」
軍隊里大嗓門慣了，頓時認識的，不認識的，都紛紛回頭看他。
席長志臉上笑著，嘴上卻說︰「不成器的東西，甭理他，來，繼續喝酒，今兒個沒人要值班吧，隊伍上有限酒令的提前打招呼，不然回頭挨處分了別扯我老席身上。」
小鄭在旁邊勸︰「首長，您少喝點，您心髒不好……」
其他人也跟旁邊勸，席向東忽然呵呵笑了一聲，徑自走到客廳一處清冷的掛角旮旯，從香爐旁取了兩根新的香，然後回頭對一手里夾著煙的大校說︰「首長，能借個火不？」
沒等那首長回答，他已自行把香遞到那燃著的煙頭上，對了對。
你說這大過年的，人家正喝酒說吉利話，他跑去給死人上香，怎麼著也有點晦氣。一桌子人霎時就安靜下來了。
席向東卻全然不覺似的，捧著香拜了兩拜，又拿起母親的黑白遺照，珍惜的用袖口擦了擦，嘴里還開著玩笑說︰「媽，您說您上了年紀了總不能懶到連臉都不洗了吧？您看這今天多少客人，咱總不失了禮數吧？」
席長志氣得臉色鐵青，劈頭就問傅廷芳︰「誰叫你把靈位擺出來的？」
傅廷芳有苦難言，她早就看那靈位不順眼了好嗎，是席長志怕外人說他薄情，才堅持一直要在客廳角落里放這麼一個香爐做做樣子。
席向東卻尤不滿足，伸手把小鄭勸下來那杯席長志還沒來及喝的酒奪了過來，在靈位面前輕輕一灑︰「媽，兒子敬你。您看今天多熱鬧？咱家多風光？那麼多首長領導來給咱爸過年，可是媽，你一個人躺在下面你冷麼？」
席長志的表情變得扭曲起來， 鐺一聲，揮倒了身前的碗碗盤盤，鏗鏗鏘鏘一陣，摔成了碎碎瓷片。
「你要是不想回來，就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