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亦是擔心若青姝璃一再遭受冷落,勢必會造成夢華、古夏兩國關系緊張,大臣們所說的專房之寵太過恐非社稷之福也不無道理。愛睍蓴璩況且,淺淺此刻只是妃子,專寵太過,只會令她時時懸于危崖之上,一旦恩寵變成了傷害,你和她又該如何相對?」
上官玄錦的修眉越蹙越緊,臉色愈發的沉郁︰「兒子又沒干出什麼荒唐事來,也不會因私情真的做出動搖國本的事情。如果有,不用母後和大臣們來說,兒子也會親自了斷!」
他厲聲喝道,語氣堅定,面容嚴肅,黑眸中一片凜冽,隱有風雷之勢。
太後見兒子如此說,心中的弦頓覺一松,滿臉的凝重才緩和了一點,輕輕拍了拍上官玄錦的肩,柔聲道︰「青姝璃雖然有錯在先,好在她認識到了自己的錯,哀家也看到了她的誠意。有道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何不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話音剛落,太後忽然抑制不住地咳嗽起來熹。
「母後——」不安地輕喚一聲,上官玄錦急忙站起身,輕拍著她的背,滿臉擔憂地道,「兒子宣太醫給您瞧瞧吧,您要多注意身體啊!」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太後臉上露出了慈愛的笑容,她輕輕拍了拍上官玄錦的手,寬慰道︰「哀家沒事,只是舊疾未愈,你無須擔心……李公公方才把藥端放在寢宮里,哀家嫌燙,想必現在正適合服用
上官玄錦急聲道︰「那兒子讓宮人們去給您取!靴」
「不用了……」太後伸手攔住了他,唇角輕勾一起一抹笑意,「哀家自己去吧,太醫囑咐要哀家多多行動以強身健體。有李公公陪著,你放心吧……你和淺淺先用膳,哀家很快就回來了
蕭淺淺看著太後在李公公的扶持下出了門往寢殿方向走去,這才示意青荷、碧朱走進殿內。
上官玄錦濃眉緊擰,神情冷然地坐在椅子上,抬眼看見淺淺進來,眸光一深,站起身來迎上去︰「淺淺——」雙唇輕動,卻是欲言又止。
淺淺將他眸中一閃而逝的愧疚看盡眼底,卻是不動聲色地在他旁邊坐下來,笑得一臉雲淡風輕︰「你與母後的談話我都听到了
「淺淺,我並不想做違心的事情上官玄錦軒眉微凝,大掌緊緊攥住了椅子的扶手,星眸微眯,聲音卻依舊冷沉堅絕,「我不想見她!」
「我知道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淺淺語音柔柔道,「但太後所言都是為夢華王朝考慮,她一番良苦用心你不能置之不理呀!」
淺淺看見那雙星眸里有一絲痛楚快速劃過,心中微微作痛,手已經下意識地握住了他的,忍不住輕喚︰「玄錦——」
上官玄錦相貌本極其俊美,他對淺淺時神情一向溫雅淡定,黑眸更是深邃不見底。可是,此刻,他俊美的臉神色變幻,帶著微微的哀慟之色,黑眸中,更是翻卷著驚心動魄的情緒。半晌,才緩緩問︰「連你也要我去毓秀宮嗎?你心中不恨青姝璃?」
淺淺心頭一顫,仍是柔聲勸道︰「青姝璃固然可恨,可是若沒有她,我又如何能遇見你,我們又如何能走到今日呢?命運如此安排,自然有它的道理……其實啊,對待任何事情都要一分為二,從這個角度看你會覺得很糟糕,可是換個角度就會發現其實也不錯。如果不能選擇而又被迫要接受,那我們就試著換種心態來面對吧!」
「你現在啊,要把這些不開心的事情放到一邊,安心用膳淺淺極力平復著起伏的情緒,一邊往他的碗中夾菜,一邊柔聲道,「等到午膳之後,我和你一同到毓秀宮去,如何?」
所有的不快和煩悶全在她的話語中風流雲散,上官玄臉上終于露出微弱的笑意︰「淺淺,真是委屈你了
他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滿是心疼和愧疚道,「如果我不是一國之君,就不用總是為了這諸多顧慮而煩惱了,你也不用受這些委屈!」
「玄錦,你對我的情意我早已了然于心,我不會因為此事生氣,也不會覺著受委屈……你身為皇上,去探望生病的皇後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倘若你不去,反倒又會招來非議!」
淺淺靠過去,輕輕扯扯他的衣角,話中帶著濃濃的撒嬌意味︰「我可不想被別人罵‘紅顏禍水’啊!」
上官玄錦深深凝視著那張可憐兮兮的小臉,她正溫柔而期待地望著自己,他的心,忍不住顫了顫,清矍的俊臉終于陰轉晴,露出了溫潤
如玉的微笑。
他輕柔地拍著手心里的縴縴玉手,無比溺愛道︰「有你陪著我,那去一趟毓秀宮又何妨?好了,我們用膳吧,不然啊寶寶就要抗議了
便眉眼含笑地為她夾菜。
淺淺默默看著身旁這個將她視若至寶的男人,沉浸在幸福之中。
心里卻漸漸浮起一絲落寞︰自己這樣做,算不算是親手把自己愛的人推向了情敵的懷抱?
她不想的,可是她沒有辦法。
夢華王朝的興衰榮辱像磐石一樣壓在他身上,作為皇上的他被釘在了九五之尊的寶座上,承受著無數希冀熾熱的目光,身上有著萬千無形的束縛。
總有一些事,是他不願意做卻又不得不做的。
作為他的妻子,她更應理解他、支持他、默默陪伴他,責無旁貸地與他共同面對一切艱難險阻。
因為,她愛的這個人,不僅僅是她的玄錦,還是夢華王朝的皇上,他的身份注定了不能被她獨自擁有。
慶幸的是,很久之前他的心就給了她;很久之後的現在,他的心和人依然在她這里。
而那個所謂的情敵,或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得到他的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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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宮的大門外,有一大片汪洋般的花海,紅紅白白的花朵,紛紛揚揚綻放,層層疊疊嬌色艷麗。輕風撫過,花影搖曳,好似海上波濤一般翻涌。
陽光淡淡流瀉,點點金光在花海上空跳躍,在宮人的衣袂上跳躍。依舊是陽光明媚,夏意無邊,卻似蒙著層淡淡的雲霧,無限淒迷……穿過石橋,下了轎輦,上官玄錦讓一干宮人等在門外,也不讓人通傳,便攜了蕭淺淺的手緩緩步入朱紅雕鳳金赤木門。
院內那一架薔薇開的正盛,粉粉女敕女敕的花瓣堆砌在碧葉間,煞是嫣然。而地上,一層落紅,卻無人打掃,好似鋪了一層紅毯,煞是艷麗。
轉朱閣,繞回廊,過亭台,穿花度柳,一路走來,皆是畫棟雕梁、玉宇瓊閣、青磚琉瓦,飛檐雕闌,朱牆碧樹,玉台淺階……
淺淺細細看著,心里涌起莫名的感覺,青姝璃畢竟是皇後,雖然不得寵,表面上卻依舊風光,這一派奢華之境,倒是極其貼合她的身份。
上官玄錦的手一直攬在她的腰上,他走的極慢,寬松的長袍搖曳在地,隨著他的走動,在清風中飄蕩。
許是顧及到她的身孕,短短幾百米的路程,兩個人卻走了約莫一刻鐘。
「叩、叩見皇上……」忽然看到皇上與懿華夫人相攜著緩步而來,守在朱華殿門口的兩個宮女臉上浮現出極度的震驚,慌忙俯身行禮,「皇上萬福金安,懿華夫人萬福金安!」
上官玄錦緊緊握著淺淺的手,二人相視一笑,漫步踏進宮門,就听見里面傳來一聲驚喜高喊︰「皇上?主子,皇上來看您了……」
「皇上——您終于來看臣妾了……」一聲滿含驚喜的嬌柔呼喚猝然在耳邊響起,淺淺倒頭望去,只見層層簾幔已被掀開一角,青姝璃在貼身宮女月兒的攙扶下,步履蹣跚地從內殿疾步而出。
她只穿著里衣,長發披肩,面容憔悴,一副嬌弱病態,蒼白的臉上掛著欣喜的笑容,如幽蘭初綻,如新月清輝,那樣玲瓏剔透,那樣醉人心魄。
只是,那一雙琉璃美目掃過輕倚在上官玄錦身邊的蕭淺淺以及他們十指緊扣的雙手,頓時一黯,原本浮現的濃濃驚喜退了大半,滿腔的話語也哽在喉間。
上官玄錦微微掃了她一眼,忽然冷冷一笑,眯眼嘲諷道︰「皇後好大的架子,勞朕親自跑一趟
青姝璃避過他駭然的視線,虛弱無力地開口︰「臣妾忽然身體抱恙,可能……可能是宮人們擅自去稟報了皇上……打攪了皇上的端陽家宴,請皇上責罰……」
上官玄錦笑容更盛,只是那笑卻沒到達眼底,看上去就有種冷冽入骨的寒意,聲音確是充滿冷然︰「皇後言重了,是宮人們不懂規矩,皇後何必自攬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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