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以玄錦目前的狀況,坐鎮軍中指揮已經不易,如何能上戰場殺敵?魁王司馬昭之心,顯而易見。
我心下著急︰齊妃在後宮中的勢力穩如泰山,以她這麼多年的苦心經營,必然已在朝臣中擁有自己的黨羽。倘若玄錦不出征殺敵,即使綠玉戒在握,也必然難以服眾。即便坐了皇帝,不得民心,也是徒勞。
這可如何是好……
一路上,心中千回百轉,已經到了承乾宮勤政殿。
承乾宮內有清心、勤政二殿,相對而視,是皇帝批閱奏折、與大臣商議國政之處。
清心殿如其名,整個殿宇是用了黎陽湖底的冰晶石堆砌而成,距其尚有三丈遠,已覺得有絲絲涼意隨風而來。
這是明城的避暑勝地,不同于別處的奢華,四圍遍植闊葉樹木,遠看就好像給巍峨的殿宇撐了把巨大的傘。風過處,樹葉沙沙,清涼陣陣,恍若遁世,令人心境頓清。
對面的勤政殿是用鳳眠山內的暖玉堆砌而成,無需火盆地龍,自然四季如春。
夢華王朝的歷代皇帝,一直有冬日去勤政殿,夏日在清心殿辦公就寢的習慣。
這些,我自然是從宮人口中得知的。
不過,此時已無半分賞景的閑情逸致,問了宮人,便直奔勤政殿。
一進門,就看到影影綽綽一屋子人,大臣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個個眉頭緊皺,所說之辭不外乎贊同太子出征和為太子病情憂心。
我掃視了一圈,沒有見到這場爭端的罪魁禍首,便默不作聲從側廊進到內廳。
小令子正一臉焦急守在門外,時而向內張望,時而向外觀看。見到我來,連忙上前請安。
我讓他起來,又讓他去告訴大臣們「先散了,此事容後再議,先為太子診病要緊」,這才急忙走進內廳。
經過救治,玄錦的病癥已經得到控制,尚在昏睡。
太醫稟明了情況退下了,我讓青荷打了盆溫水,拿著手帕輕輕拭去他額上的冷汗。
小令子回來告知我大臣們已經散去,又征詢著問︰「太子殿下早膳也沒用就來了勤政殿,剛才太醫囑咐殿下醒來進食要清淡為主,奴才這就吩咐膳房準備清粥小菜可好?」
看著杏黃繡金線蟠龍絲袍的身子懨懨地躺在床上,被病痛折磨的臉頰清瘦,我鼻子一酸,只覺得胸中窒悶無比,好似有人拿了一把小刀子,正一下一下緩慢而深沉地割著。
這麼大人了,為什麼總是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
無奈輕嘆一聲,目光下移,卻見那在錦被之外的一根手指上,裹著一層雪色紗布,上面浸透著一抹殷紅。
我蹙眉輕問,壓低了聲音︰「這是怎麼回事?」
小令子躬身上前,循著我的目光看了片刻,言語閃爍,吞吞吐吐︰「這個……奴才不知……」
我心中著急,不免冷了語氣︰「令公公,你整日寸步不離太子殿下左右,怎會不知?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方才與魁王殿下爭吵時所致?」
可心里又懷疑,兩個皇子,不可能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大打出手,那這傷又是怎麼來的?
「回太子妃。今兒個晨起太子殿下的手上已然有了這傷,雖然用了金瘡藥,卻依然血流不止……奴才給殿下包扎的時候,瞧著是一道挺深的口子,像是利刃所致……」
不知怎的,眼前竟然浮現出雪白羅帕上那一灘早已干涸轉成紫黑色的血跡。
心里卻是一番說不出的滋味,泰山壓頂般傾然而下,壓得我險些喘不過起來。
默默看了那兀自沉睡的俊顏一眼,吩咐青荷和小令子留下照料,在一片思緒混亂間倉皇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