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太醫診脈的結果均是︰心病還須心藥醫。愛睍蓴璩
心藥?
她當然知道所謂的心藥是什麼!
倘若,她只是一個母親,她大可以將這心藥捧到兒子的病榻前;然而,她還是一國太後,那心藥,之于身為帝王的兒子來說,無疑就是穿腸毒藥。
她沒辦法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飲鴆止渴,背上昏君的罵名 。
她一直都知道,對于那個人,她的兒子是用情至深的,看著他們琴瑟相諧、夫妻情深,她也曾開心異常,以為兒子終于找到了自己的一心人。她甚至把他們視為自己與先皇的延續,幻想著自己與先皇的愛在他們的身上終會得到圓滿。
可是到頭來,卻是這樣的結果。
那個人是西羅國的細作,城兒若是和她在一起,便是罔顧朝綱和江山社稷,他們的愛情終將不容于世鐓。
可是,城兒得知她離開夢華之後便開始了瘋狂的尋找,還取消封後大典,拒絕娶青姝璃為妻,使得夢華王朝和古夏國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友好關系開始惡化。
看著他消極、頹廢、痛苦,自己又何嘗好過。
可是,為人君者,又豈能因為兒女情長而誤了家國大事?自己又怎能眼睜睜看著兒子置江山社稷和百姓福祉不顧?
所以,自己唯有狠心拂逆他的意願,下了封後大典如期舉行的懿旨。
也許,只有和古夏國公主成了親,城兒才會慢慢斷了心中的執念吧……
常言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她所做的的種種何嘗不是為了自己的兒子著想!當日顧念救命之恩而放掉蕭淺淺,又逼她答應永生不再踏進夢華邊境半步,都是因為自己深知城兒的心性。
唯有如此了斷,這段孽緣才有徹底終結的一日。
太後在心中重重嘆了一口氣。
她寧願城兒恨自己一輩子,也不能看著他一錯再錯……
想到此,她銳利的眸光掃了一眼身前匍匐在雪地中的令言,聲音里滿是威嚴︰「令公公,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下令封鎖消息隱瞞哀家!你真當哀家老糊涂了嗎?自己的兒子竟也不知道關心?」
她又看向令言身後的一眾宮人,聲音又冷厲了幾分︰「還有你們這些個奴才,竟然個個守口如瓶,一個個的都防著哀家!」
話音方落,立時換來一陣瑟縮求饒聲。
「奴才不敢,請太後息怒令言從未見過太後發怒,可他此時已明顯感受到了那語氣中噴薄的怒意,只得在雪地里深深叩頭,恭敬回稟,「是奴才擔心太後知曉此事後,憂心過度,致使鳳體受損,故而擅作主張……此事與其他宮人無關,太後若要降罪,懲罰奴才一人便是
「哼,你倒是個不怕死的!」太後冷哼一聲,面上神情卻稍稍緩和了一些,揮了揮手,「罷了,幸好皇上現在已無大礙,你也是護主心切,哀家就不追究了。倘若下次再犯,哀家決不輕饒!你們都起來吧!」
一片叩謝聲中,她在李公公的扶持下步上石階,來到廊下,示意隨行宮人打開/房門,淡淡道︰「你們都在外面候著吧,哀家一個人進去看看皇上
剛要邁步,便听到身後傳來一聲柔美動听的輕喚,帶著幾分期待︰「太後——」
她掉轉頭,目光正好踫上青姝璃滿是希冀的俏臉。
四目相對,一抹復雜在太後的眸中快速閃過,片刻的沉默後,她終是點頭應允︰「公主也隨哀家一道進去吧!」
青姝璃臉上的淡淡清愁一掃而逝,她巧笑嫣然地快走幾步,來到太後跟前,步履輕快地邁進了殿門。
令言抬著頭,目送著那兩道身影消失在層層簾幔後,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本是想出口阻止的,主子這會兒最不想見的人,恐怕就是這位古夏國公主了。
可是,話到嘴邊,又被他狠狠地咽了回去。
朝野上下、闔宮內外都知道,這位公主終會成為夢華王朝的未來皇後,縱然主子心有所屬,再不情願,也改變不了這既定的事實。
加上太後又開了金口,
他雖是穩坐內廷幾萬名太監的第一把交椅,卻只是一個小小的奴才,終究是人微言輕。
一個太後,一個未來皇後,他誰也得罪不起。況且,主子這會兒正在睡覺,未必就會醒來。
但願,自己的擔心是多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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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開層層緋色簾幔,青姝璃終于看到了那火紅幔帳後沉沉睡去的身影——那是讓她魂牽夢縈了許久的身影,風華絕代、容姿綽約,只是在人海之中的匆匆一瞥,她的目光便再也移不開。
驚鴻一瞥,一眼萬年。
遇上他之前,她從不相信一見鐘情;遇上他之前,她從不知道這世間會有人能讓自己深陷情網而無法自拔。
他于她,是墮入地獄的毒藥,亦是步入天堂的解藥。
青姝璃竭力按壓著因為喜悅而狂亂的心跳,隨著身前的太後輕撩幔帳,終于看到了那張朝思暮想的絕世俊容。
修眉如劍,鼻梁英挺,狹長的雙目緊閉,濃密長睫如扇,滿頭墨發沒有任何束縛,隨意的傾瀉而下,鋪疊在那一襲大紅色鴛鴦戲水的錦被上,飄搖著散發出烏亮的柔美光澤,愈發襯得面色蒼白、病容憔悴。薄削完美的雙唇泛著病態的殷紅,卻如春日枝頭初綻的櫻花瓣,透著一種極致的純美誘惑。
此時的他,和初次見面時相比,少了一份威嚴尊貴,少了一份王者之氣,卻多了一份寧和淡然,多了一份清雅俊逸,讓她覺得,更容易親近了。
只是,沉浸在夢中的他似乎睡得並不安穩,一雙修眉不時地輕輕蹙起,偶爾有輕微的咳嗽聲從那就形狀完美的薄唇中滑落。
青姝璃怔怔地望著床榻上的人,不自覺的失了神,心尖處卻泛起絲絲縷縷的疼痛。
她貴為一國公主,容顏絕美、與世無雙,父皇的寵愛和古夏國子民的膜拜,讓她幾乎以為,自己是站在雲端,成為了神佛。
天下好男兒何其多,卻沒有一個人能入得了她的眼。是以,過去的二十載,她彷如真的成了神佛,心如止水、太上忘情。
直到,這一趟夢華之行。
她本是為了明月玨而來,卻陰差陽錯遇到了他。
當她失足跌下琉璃閣的舞台,被他雙手擁入懷中的一剎那,四目相接,只一眼,她的一顆心便再不受控制。
她痴痴地看著他,俊朗而尊貴的五官,與身具有的王者之氣,讓她忽然感覺到千絲萬縷纏繞在心頭,糾結著,卻怎麼也沖破不了。
沉靜了那麼多年的心湖,在那一刻,掀起洶涌波濤。
最美好的年華遇見最傾心的人,原本是一件極其美好的事情。可是那個賤人的出現,卻殘忍地撕碎了她心底對于愛情的美好希冀。
那個賤人不過只是自己的替身,一個出身卑賤的小偷,憑什麼跟她爭?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人能夠奪去她想要的東西!
那個賤人,以前得不到,今後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哼哼……青姝璃忍不住在心中冷笑,目光落在仍舊沉睡中的絕世俊顏上,有些微的恍惚,細長美麗的雙眸之中,閃過復雜莫測的神色,變幻速度之快,令人無法捉模。
這夢華王朝的皇後寶座,原本就是她的。
所以,她才和上官玄睿聯手,在上官玄錦和太後面前合演了一出指正蕭淺淺為西羅國細作的好戲。
她不過是來取回本該屬于自己的一切,又有何錯?
她沒錯,錯的是蕭淺淺那個賤人!以為攀上了上官玄錦這棵大樹做靠山,就可高枕無憂、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到最後還不是落得個眾叛親離、客死異鄉的悲慘結局!
以卵擊石、不自量力。
上官玄錦再愛那個賤人,到最後還不得迫于壓力立自己為後!笑到最後的那個人,終歸是自己。
即便作此想,即便這一場沒有硝煙的愛情爭奪戰以自己的大獲全勝而告終,青姝璃的心里依然殘留著無法拋卻的嫉恨和不快。
她一早就听說,這梅林別院曾是上官玄錦與那個賤人結發為夫妻之地,從邁進殿門到現在
,她幾乎不敢放眼去看周圍的擺設。
可是,那些貼在窗稜上的紅雙喜字、眼前的火紅色幔帳以及那鴛鴦戲水的錦被,無一不刺痛了她的眼眸、她的心。
隱在廣袖中的玉手不自禁握緊,力道之大,讓那水女敕的指甲狠狠地掐進了肉里,手心傳來的痛意卻絲毫難以抵消心尖的痛。
這個鬼地方,曾有那個賤人的足跡,甚至空氣里都有那個賤人的氣息。若不是為了見他一面,她才不會追著太後尋到這里來。
自琉璃閣設宴之後,她只在指認蕭淺淺為西羅國細作的當晚見過他一面,至今半月有余,他竟是對自己避而不見,哪怕自己紆尊降貴地登門拜訪,都被他屢屢拒之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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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瀾祝親們聖誕節快樂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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