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夢華王朝真能與西羅國建立友好邦交,那青氏父女想獨佔天下的陰謀詭計自然是不能得逞的,這樣天下的百姓就可以免受戰亂之苦了。愛睍蓴璩
凌墨辰的提議,無疑是為自己和上官玄錦重逢創造了絕好的機會。
她微微一笑,欣然同意。
「好,那從今日起,你就是朕的皇妹!」
醇厚溫雅的聲音輕輕回響在耳畔。淺淺心底忽的掠過一絲欣喜︰她終于要回到他身邊了,以西羅國忘塵郡主的身份…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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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言將那方錦盒呈給上官玄錦時,他正在勤政殿的御書房中與朝中幾位重臣商談西羅國派特使前來議和一事。
上官玄錦原本只是淡漠地掃了一眼令言手中的錦盒,卻在看到那精致的梅花刻紋時,不知為何,一顆心竟然有些心煩意亂,坐臥不寧崧。
他對梅花的喜愛幾乎是深入骨髓,以前淺淺在時,總會陪她踏雪賞梅,這些日子,沒有她在身邊,他再也沒有了當初的心思。甚至為了不睹物思人,他下令讓人拔去了寢宮內的所有梅樹。
忽然間看到雕刻著梅花的錦盒,腦海里竟然碎影交疊,恍惚中听到令言附在耳邊低聲說出錦盒的來處,他心底忽然一滯,雙手竟是有些輕顫地觸上了錦盒的鎖扣。
「叭——」輕微的響聲過後,他的心忽然抽緊,一種窒息的感覺讓他感覺自己好似死去了一般。
墨玉般的雙眸緊緊盯著那方錦盒,再也移不開視線。
錦盒之內,紅綢之上,一支水樣冰凝的菊花簪靜靜躺在一縷墨染般的青絲綰成的同心結之上。
結發簪!同心結!
上官玄錦頭腦一暈,幾欲站立不住。
他的手掌顫抖著伸進錦盒,輕輕撫模過那只水晶簪,撫過那縷青絲,許多復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從胸口噴涌而出,化作掌心點點的冷汗,浸濕了手中的簪子和青絲。
他再也不能平靜了,顫抖的手指和怦怦亂跳的心卻怎麼也壓抑不住。
以往的沉穩,刻骨的相思,在那一瞬,全部化作鋪天蓋地的狂喜,一浪一浪地擊打著胸口。
那枚水晶菊花簪,是他送她的定情之物,已經生生刻入到心尖,深深印入到腦海里,他絕對不會認錯;而那用青絲綰成的同心結更是昭示了永結同心之意,那是他與淺淺的約定。
她終于回來了!
「今日暫且議到這里!」再也沒有絲毫的遲疑,他大手一揮,努力強壓下心頭的狂喜,待幾名疑惑不解的大臣全部退出去,向令言問了個明白,倏然轉身,椅子被帶翻的「嘩啦」聲響中,只匆匆丟下一句︰「都給朕守口如瓶,誰都不許跟來!」
令言愣愣地看著主子的衣袖從錦盒上翩然拂過,似將什麼小心翼翼地收入袖中,然後一襲紫衣瞬間消失在暗夜下的雪色里,猛然醒悟過來。
主子那反應……湊到桌上的錦盒旁,眼前驀然一亮,看著靜臥在紅綢上的那一縷青絲綰成的同心結,臉上忽然閃過一抹笑意。
他萬分謹慎地將那錦盒收好,這才轉頭沉聲吩咐殿中之人不得將今晚之事向外透露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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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玄錦縱身躍上宮牆,施展輕功,向著琉璃閣的方向狂奔而去,清冷的月光下,一襲紫衣如煙似霧。片刻的功夫,便看到了雪夜中被月光映出一片璀璨的殿宇。
裊裊的琴音,哀傷纏綿的曲調,在清冷的雪夜里幽幽傳來,拂過他的心扉,帶來一陣狂喜的顫栗。
竟然是《相思賦》!
那是屬于他和她的愛情絕響。
上官玄錦的心房,傳來一陣冰裂的聲響,平日引以為傲的冷靜土崩瓦解,冷如冰山的俊容從唇角裂出一條縫隙,笑容逐漸蔓延至全臉,幾乎是刻不容緩的,他步履如飛,衣袂飄飄間,在潔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串歡快的腳印。
急促的呼吸,噴薄而出,鼻息尖,隱隱浮現出淡淡的霧氣。
頭頂冷月高
懸,空中流霜飛舞,遠遠的,幾株梅花村環映著一座精致的水榭撞入上官玄錦的眼簾。
可是,他那墨玉般的雙眸中映著的卻只有那輕紗縱處,對月撫琴的縴弱背影。
裊娜媚人的身姿,若嫻花照水;衣袖拂動間,挑弄翩然落花,優美嫻雅,攝人魂魄。
事實上,這一瞬間,上官玄錦的魂魄真的被勾走了,心頭如遭雷擊,頭腦如遭雷轟。
他腳步一滯,目光緊緊追隨著那抹縴細美麗的身影,一向深邃冷漠比海深的黑眸,此時翻卷著洶涌的情緒。
那是,刻入心底、相思入骨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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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淺靜靜坐在軟席之上,一顆心卻是怎麼也靜不下來。
直到,驀然听見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由遠及近,急急地回響在冷寂的夜里。
是他來了!
淺淺心頭一顫,手指顫抖地幾乎撫不上琴弦。隨著那腳步聲的緩緩接近,她的心隆隆的響著,眼前模糊著水汽,仿佛這一切更像是一個夢境。
近了,更近了……
所有的緊張、激動和迫切洶涌地侵襲著她的每一根神經,淺淺幾乎招架不住,唯能暗暗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內心的悸動。
可是,水榭外的腳步聲卻戛然而止。
琴聲繚亂間,再也听不到他的任何聲音。
心如鹿撞,終是「錚」的一聲傳來,指尖傳來一抹刺痛,琴聲戛然而止。
這突然的變故讓上官玄錦驀然一震,心驟然便似被貓爪子給揪緊了,揪的一顆心生生疼了起來。
寒風拂動紗幔,拂起狐裘輕擺,那單薄瘦弱的身影似乎隨時都會乘風而去。
上官玄錦的手微微一顫,薄唇微微顫抖著,開開闔闔,闔闔開開,終于吐出一句輕喚︰「淺淺……是你嗎?」
萬分輕柔的語氣,帶著幾分狂喜,幾分緊張,幾分忐忑,還有幾分難以置信。
聲音溫雅清澈而有磁性,仿佛刺穿了時光的隧道,回到最初,深深撥動了淺淺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這樣的聲音曾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夢里。
她終于知道,有一種記憶是從聲音開始的。
那已經深入神經的聲音那麼生動地出現在耳邊時,淺淺竟然覺得有點不真實,有點……恍如隔世。
她和他之間的一切,都恍如昨日。即便寒風蕭瑟,飛雪飄零,也難以冷卻難以湮滅當日的點滴,那突如其來的悸動排山倒海般再次涌進心中。
淺淺的心再也無法鎮定,她覺得頭有些暈,不由自主地按住了琴弦,靠著琴架的支撐,緩緩起身,背向他站定。
身後的紗簾猛然被掀開了,一陣微風拂進來,淺淺听到了上官玄錦因為激動而急促的呼吸聲,近在咫尺。
轉身。
這麼多天來日日翹首痴盼的人出現在面前,頭戴玉冠,外罩雲白色貂皮大氅,穿著淺紫色的長袍,腰帶上系著當日她送他的那枚同心結。溫潤干淨、氣宇軒昂、墨發如水、玉樹臨風,仿佛要嵌進這冰天雪地之中……
亭內,琉璃燈高高挑著,燈光和雪光互相輝映,將亭內照的一片亮堂。燈影朦朧,隱隱泛出紅光,將地上積雪映紅了,也將上官玄錦身上的雲白色貂皮大氅鍍上了一層淡淡的暖意。
上官玄錦深黑的眸中滿漾著柔情,纏纏繞繞向淺淺涌了過來,柔柔地將她的心包裹。淺淺想要挪動腳步,可是,腳底下,好像是生起了絲絲縷縷的牽絆,讓她壓根就挪不動雙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越走越近。
周圍是一片寂靜,寂靜的令淺淺似乎能听到自己狂亂的心跳聲。
沒有言語。
上官玄錦定定地看著面前的女子,秀眉不描自黛,櫻唇不點自朱,星眸似一汪秋水,漾起淡淡的霧氣,穿著素色曳地長裙,披著雪色狐裘,沒有過分的裝飾,卻是令他魂牽夢縈的清麗月兌俗,氣韻渾然天成,不染塵霜。
那眉,那眼,那神采,真的是她!
是老天厚愛,終于給了他補償的機會嗎?
如狂的欣喜涌入心間,上官玄錦只覺得心頭一熱,眼中頓時一片溫潤。他極其輕柔地執起了她的玉手,就好似執著一件失而復得的、容易碎裂的珍寶那般小心翼翼,那般溫柔呵護。
「我終于等到你回來了!」他說話的語氣極溫柔,似乎怕自己聲音大了,她就如同夢里一般,隨時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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