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昱宸邊往褲袋里掏手機邊向那輛撞上樹的出租車走過去,藍緋的手在他轉身邁步出去的時候就那麼從他的衣角滑下,望著他的背影。愛睍蓴璩
他真的生氣了,而且是很生氣,她能感覺得到,這是即使在他們關系還沒有轉變前,藍緋也沒有見過的樣子,以前的辛昱宸只會對她很克制的,冷冷硬硬地說一些傷人的話,卻沒有像這一次這般,生氣的算是罵了人,那種怒氣,那麼地明顯地表露在臉上,在整個人散發出的氣息上。
心里難受,但是現在還不是解決他們之間問題的時候,于是在辛昱宸已經走到那輛車子旁邊從車窗往里看查探車內情況的時候,藍緋也趕緊快步跟上去,救人要緊。
辛昱宸一邊看著駕駛座上靠著椅背已經昏迷過去的人,跟電`話那頭形容情況,描述得簡潔又抓重點,不是打給110就是120。
掛了電`話,辛昱宸想了想,去拉開已經變形得關不緊的駕駛座車門,沖鼻就是一股酒味兒,果然是酒後誤事,看清駕駛座上昏迷的人的狀況,不止是額頭上在流血,被變形的車頭壓到的小腿跟膝蓋也都在流血,他頭也不回地對跟在身邊的藍緋說︰「你往後站一站,不要看。輅」
「我,我可以幫忙——」
藍緋主動要求,雖然她向來有些看不得這些場面,但是現在就在自己家門口,辛昱宸也沒有個幫手的,她只能上了。
辛昱宸卻臉色不好地再次道︰「我說了讓你往後站!你幫不上我什麼!」音量提高了一些,還似乎有些不耐煩姣。
藍緋再次被他嚇到了,只得往後退兩步,辛昱宸試圖將車上的司機扶下來,但是那人的腿似乎被什麼地方卡住了,有點困難。
藍緋在他背後看著他,哀怨可憐的小眼神在他背上徘徊,看他忙碌著。突然右側一陣車光一閃,她轉頭看過去,抬手擋了一下眼楮,車子駛近了才半眯著眼楮看清是輛熟悉的車子——那不正是張醫師的車麼?
對了,最近他晚上都會來給老夫人做檢查的,藍緋眼楮一亮,趕緊跑過去招手,張立元停了車探頭出來︰「少女乃女乃?你怎麼在這里?」
「張醫師你快過去幫忙,剛剛有人車子撞在了那邊的樹上,昏過去了,好像流了挺多血——」
剛剛她還沒看清車里的情況就被辛昱宸發話往後站了,所以也不確定,只能說是好像,伸手跟他示意車子出事的那一邊。
張立元一听,連忙下車走過去,才發現辛昱宸也在,有個醫生在,辛昱宸也算是有了個好幫手,張立元檢查了下司機的狀況,就趕緊返回自己車上拿了藥箱過去,先簡單地給那個人做包扎止血,藍緋就站兩人後邊看兩人忙活,依照先前辛昱宸說的,不上前看。
不久,110跟120都趕到了,辛昱宸說了大概情況,傷者就被抬出送往了醫院,接下來的一切,就交給醫院跟警方,跟他們沒什麼事兒了。
這一通忙活下來,辛昱宸跟張立元手上都沾染了些血跡,進屋里仔細清洗消毒了,張立元就去北樓給老夫人做檢查去了。
辛昱宸一直沒理會藍緋,臉色還是冷冷的,好像還有怒火在,弄得藍緋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話,可是看他往樓上去,她還是就跟著他上了樓。
辛昱宸上了樓回了房間,徑直就往浴室走去,邊走邊解開襯衣的扣子,藍緋看他是要進去洗澡,就沒繼續跟,在他門口頓住了腳步,垮著臉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雖然剛才什麼也沒干,她回房間也先去把澡給洗了,出來,洗了頭發濕著只用毛巾胡亂擦了幾把就再沒心思理,穿著睡衣屈膝坐在房間的沙發里,越想剛才的,就越有點難受。
不知這樣過了多久,似乎整個室內都充滿了她低落的氣息,安靜的,只有窗簾因微風而輕輕飄動。
突然,門把轉動,房門從外推入,一雙筆直修長的腿邁步走了進來。
他站在她所坐的沙發面前,站定面對她,垂眸看著她低著的小腦袋,腦海里突然浮現出那一日他在街心公園找到她時她的模樣,也是這個樣子。
心就軟了。
他在她面前屈膝蹲下,伸手摟上她的背將她拉過來貼在自己胸前,手掌撫在她的後背,有溫暖的溫度傳遞過來。
「知道錯了嗎?」他的聲音沒有了剛才的冷,剛才的怒,淡淡地,似有些無奈。
懷里的人兒不說話,只點點頭。
他摟著她的手臂更收緊了一點,又說︰「你知不知道當時有多危險?以後不可以再那麼沖動,要是真出了什麼事怎麼辦?她們……不值得你這樣做——」
藍緋抬頭看他,原本晶亮的眼楮此刻有些水霧迷蒙,還有些不明白,什麼不值得?是指舅媽她們嗎?
「總之你听我的,別人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是如果你要跟我在一起,你想讓我相信你可以跟我在一起,你就必須好好保重自己,別出任何意外……」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藍緋覺得辛昱宸在說最後這句話的時候,聲音竟是有些顫抖的,但是一閃而逝,她抓不住,可他眼眸里,真的似乎有種害怕的,擔憂的神色——
又是那樣的絕望的無奈地語氣,又是那種害怕的擔憂的眼神,這不是藍緋第一次見到了,她握住他的手臂,問︰「之前你說要告訴我的事,還沒有說完的是不是,到底是什麼,讓你總是這麼的擔心著?」
辛昱宸深深看著她,良久,才說︰「我擁有異能力的事情,沒有幾個人知道,但是,在別人看來擁有這樣超于常人的能力或許會覺得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可對于我來說,卻像是一個揮不去的夢靨,因為,從我擁有這些能力開始,我就慢慢在失去我所愛的東西,到現在……幾乎我身邊已經沒有任何能留下的了……除了你,所以,我——」
「什麼意思?」藍緋蹙起了眉,這些話好像有些難以理解
「……就是,只要是我愛的,都會從我身邊失去,且是……用一種慘烈的方式……」辛昱宸說這句話的時候摟在她背上的手更不覺收緊了,像是陷入什麼不願觸及的回憶當中,讓他的眸中都顯出一種迷亂的,恐懼的神色。
藍緋用心思考著他的這句話,失去,慘烈的方式……突然想到了什麼,睜大了眼楮看著他,嘗試著小心翼翼地問︰「你,你的意思……不會是,是指,那些,你愛的,都,都……」
後面的她竟說不出來。
「死了。」辛昱宸替她接下。
藍緋瞬時屏住了呼吸,心里覺得很不可思議,腦子反應了一會才蹙著眉又問︰「怎麼,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呢?是不是都是巧合而已?是不是你想太多了?」
辛昱宸搖頭︰「雲非也是這麼說,但是我知道不是,太多的巧合,就已經不再是巧合,我想,那些就是我擁有異能力而必須為此交換付出的代價——」他的聲音都染上一層絕望的灰敗。
「雲非?辛雲非?他也知道你——」
「他知道,這世上,只有他跟我媽知道,但我媽已經過世了,原本就只剩他一個人知道了,但現在,多了一個你。」
辛昱宸復又把她拉進懷里貼在胸膛上,很多曾經的事情,他不想再去回憶,不想再對藍緋細說了,擔心她會害怕,畢竟她只是個女孩子,最近身體也不大好。只要把跟他在一起,身為他愛的人就有可能遭遇危險的實情告訴了她,他也算是坦白了,接下來的,全憑她的決定。
「擁有異能力的我,你不害怕,那這樣的我呢?前幾天才經歷了商場的劫持事件,今晚又差點出了意外,你讓我怎麼能不去想——藍緋,如果你因為跟我在一起而發生了什麼意外,我不會原諒我自己——」
當一切都擺在面上說,當實情攤在面前,卻讓他有太多的糾結,話語間滿是欲言又止,完全不是他平日雷厲風行的風格,但是有什麼辦法呢?他既渴望兩人能相愛攜手一輩子,同時也更怕因為貪戀這份愛,而讓現在這個世界上僅剩的他最在乎的她,也發生什麼意外。
想得到,又怕得到了後會毀在自己手上,那等于自己親手扼殺沒有什麼區別,要他,怎麼選?
藍緋終于漸漸理清了一些,抬頭,手捧著他的臉,那上面沒有了平日的高傲冷漠,沒有了別人看到的一切光鮮耀眼,只剩下一個無助的,絕望的男人的神色。
「這就是你一直拒絕我的原因?……這就是你將自己的感情封閉起來對周遭所有的一切都佯裝冷漠的原因?」
難怪他會說,也許她知道真相後,會懼怕他,想要遠離他……
她突然很心疼這樣的他,雖她沒有細問,也知道他心里有些傷不能一次觸踫揭開,她或許是不能完全體會,但是若如他所說,看著自己所愛的以慘烈的方式一一逝去的那種感覺,一定很痛,很難過的吧?就好像,她得到自己父母意外出事的消息時一樣,不是嗎,何況,那些事情,他都認定了是因為他而才發生的,就更多了一層自責,難過加自責,被這樣的情緒折磨著的人生,這樣內心壓力極大的人生,有多壓抑,有多不快樂?
辛昱宸深吸了口氣,沒回答,起身去浴室拿了吹風筒過來,在沙發邊上的電源接上,將藍緋拉過來抱在膝上,開始為她吹頭發。
「以後洗了頭發一定要記得吹干。」他的手指輕輕地穿入她的發絲當中,仔細地一縷一縷為她吹干,藍緋任他弄著,想著他說的話。
突然想起當初剛嫁入辛家時,辛昱宸就對她說過的那句話——「我是不會付出真心的男人,你應該跟我保持距離」。
原來,不是不會付出,而是,不能付出。
發絲都吹干了,他將她抱在懷里,下頜抵在她散著清香的頭發上,「剛剛在外邊,我是有些激動了,因為……我好擔心曾經的狀況真的又再次重演,如果你那時出了什麼意外——」
他此刻的聲音很輕,帶著自責,是她听他對她說過的最溫柔的聲音。
難怪她說他怎麼對那個突發的情況那麼大反應,畢竟她也並沒有真受什麼傷不是嗎,卻沒想原來是因為他一直都在擔心著有一天會有事情要發生,這樣心驚膽戰的日子,他過了多久?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相擁著,不知過了多久,辛昱宸放開了她,「時間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又想到什麼,問︰「剛才,看到血,有沒有覺得有什麼不舒服?」
他不知道能讓她犯暈眩癥的原因有多少種,但是最近他有了解過一些這方面的書,知道容易頭暈的人不易見到血。
藍緋突然有點鼻酸,看來剛才自己真的錯怪他了,還以為他真是因為生氣所以對她不耐煩才讓她離他遠點,卻沒想他其實是為著不想讓她看到血。
搖頭,她說︰「我還好,你別擔心。」說著眼淚卻終于再承不住掉了下來。
「眼淚說來就來,你以為你是在演偶像劇?」辛昱宸抬手為她拭淚。
藍緋又感動又難過又想笑,誰能想到,有一天,她可以這樣在辛昱宸懷里,感受他的溫柔呵護,還能听他講這樣的玩笑話——
*
第二天上班,藍緋再次心不在焉了,而且還是閉上一回還嚴重,幸好她今天沒什麼需要急著趕出來的稿子,所以都是自己在譯好之後做檢查才發現,自己竟然出了那麼多的錯處!
從茶水間回來,藍緋手里又多了杯咖啡,唐曉琳驚呼︰「這一個早上你已經喝了第三杯了,昨晚到底干嘛去了?從實招來!」
藍緋捧著咖啡沿著杯壁小心抿了一口,捏著調羹擺擺手,語調慵懶地道︰「什麼也沒干,就是沒睡好,失眠了。」
唐曉琳還要再問,她趕緊回到自己座位上假裝拿起一份稿子來看,唐曉琳見狀就沒再說什麼,也轉回去低頭繼續工作了。
藍緋暗暗松了口氣,捧著咖啡慢慢喝著,不說咖啡喝多了會傷胃的話,這樣的冬天捧著一杯熱咖啡慢慢喝,還可以暖手,真是一種享受。
眼楮對著桌面上那份稿子,其實思緒卻飛到了別處。
她今天也確實需要咖啡提神,昨晚,真的失眠了,幾乎是在辛昱宸以為她睡著了離開她的房間之後不久,她睜開眼就一直輾轉反側到了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眯了一小會,鬧鐘就響了。
她睡眠質量時好時壞,但卻從沒有這樣幾乎整夜失眠的。
想的都是辛昱宸,想的,都是關于他的事。
他問她,怕嗎?
她卻只記得,自己昨夜一整夜,腦海里出現最多的,不是他對她說的那些有些嚇人的話,而是他那雙透露著無助的,掙扎的,太多隱忍的感情的眼眸……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這一天工作不算忙,當天該完成的藍緋已經再三檢查過,實在有些抗不住,于是向姚文茜請了下午的假,說身體不舒服想早點回家休息。
從公司出來,卻突然又不想那麼快回家,這個時候,家里沒有他……
什麼時候開始,她跟他之間,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以前雖然她也愛他,但是那是一個人的愛情,就算他不在家,她也能過得挺自在,該干嘛干嘛。但是最近幾天開始卻翻天覆地地變得不一樣了,唔,應該是從在商場遭劫持那夜之後開始,從他終于肯向她袒露心跡開始……現在每天都常想見到他,想跟他在一起,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得到之後,就會想要得到更多。
突然有些後悔當初請求調回悅通來了,要是還在辛氏那邊上班,見到他的機會就會多些。
手機也沒電了,早上一直在困頓中,手機都忘了充電,嘆氣,心想一般工作時間也不會有誰給她來電`話的。
站在公司外的路邊卻不知去哪兒好,轉頭,無意中看到離公司只隔了兩條街的那個J市奢侈品品牌最全的SHOPPING•MALL,想到什麼,就直接步行走了過去。
而她卻不知道,手機沒電,人又不在公司,有人聯系不上,快要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