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緋對外面等著的三人道,聲音仍是壓低的燁。愛睍蓴璩
辛楷點頭,走到門外去叫人。
半小時之後,辛老夫人已經身處醫院的獨立病房中,辛楷特別選了比較僻靜的位置房間,便于她休養。
之前在家里,幾人計劃著趁老夫人睡著的時候將她送來醫院,但是老人的睡眠作息,真的是相當難以掌握,梅姐說這段時間的老夫人,總是睡睡醒醒的,不一定什麼時間是她睡沉了的時候,于是辛昱宸找來張立元商量,看能不能,在不影響到老夫人身體的情況下,給她開點安眠的藥,藥效不用太長,只要能讓她稍微沉睡一小段時間就好誣。
幸好那個辦法可行,現在,總算是順利送來了醫院,大家的心,也總算是能更放下來一些。
將女乃女乃送到了醫院里,安排好了人分時段照顧著,辛楷讓辛昱宸跟藍緋先回家來休息,這第一夜,由梅姐和新請的一個專業護工守著,若有什麼突發狀況,會給辛楷打電`話。
大家各自都回來了辛家休息,但心里記掛著醫院里的老人,也沒有很踏實,第二天一早,就都齊聚在了醫院里辛老夫人的病房中。
果然,醒來之後的老夫人說要回家去,于是眾人都在勸,她確實也沒有那個體力自己起來行走,末了也不吭聲了。
來了醫院,重新做了系統的檢查,主治醫生說她的情況目前還比較穩定,就先在醫院里住著觀察一段時間吧。
辛雲非早上也來了醫院,這是出國回來後,藍緋第一次見到他,他挺沉默,沒說什麼話,就站在病房里,完全不像平日里那般會嘴甜的跟老夫人說說話,辛昱宸跟她說辛雲非昨天身體不舒服,她抬眼看他,確實不是很有精神的樣子……好像,還沒出國那會兒,最後一次見到他,也差不多是這樣……
是不是,常常夜不歸宿,喝酒喝多了作息不正常導致的?藍緋想。
不過很快,她的思緒就又轉到別處了,因為她的手機響了。
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怕鈴聲吵到老夫人,她趕緊走到門外去接去了。
電`話是裴璐打來的,因為她計算著應該藍緋已經回國了,問問她現在到底人在J市了沒有,也不是有什麼要緊事,就是無聊,想找藍緋逛逛,聊聊天兒。
藍緋不知道今天醫院里,還需不需要到她留下來照看著老夫人,不能確定,就說等會確定了再給裴璐打過去一個。
才掛了電`話,轉身,看到辛雲非就站在病房門邊,隨意地依著門框,手插在褲袋里,看著她。
藍緋手里握著手機,說︰「呃,現在里面,怎麼樣了?」
這是她下意識的開場白了。
「就那樣。」辛雲非淡淡回,目光在她臉上,像是審視,微微眯著眼……「這一趟,開心嗎?」
這邊除了辛昱宸,沒人知道她主要是出國治療耳朵的,都當她是出國去散心去了。
這一去一個多月,不止覺得她瀟灑,也覺得辛昱宸真是對她上了心,竟然一直就那麼陪著,公司都顧不上了。
藍緋點頭︰「挺開心的。」這是實話。
辛雲非凝著她,然後深吸了口氣,也微微點頭︰「確實也是……出去一趟,回來了,就要面對現實了。」
他說完,轉身就往病房里回去,剩下藍緋站在原地,想他剛剛最後那句話,什麼意思?
老夫人送來醫院後,情況不錯,除了分工留下來照顧的人,其余的該干嘛干嘛,而現在家里有三個長輩在,辛楷,辛鵬夫婦,年輕人嘛,像辛昱宸辛雲非這樣的,還要顧公司,所以,就由他們三人分成兩個時間段,多在醫院里陪陪,此外還有梅姐跟護工一起的。
從醫院出來,辛昱宸跟辛雲非要去公司,藍緋就跟辛昱宸說自己要去跟裴璐見一面,他看她現在狀況不錯,也比較放心,就同意讓她去了。
*
在老地方約見面,正好一起吃午飯,裴璐已經慢慢從失戀的低潮期走了出來,沒有那麼難過了,就一直在問藍緋這次去美國的所見所聞。
藍緋就一直跟她聊,現在慢慢回憶這次出行,更會感覺到辛昱宸對她的愛,耐心的,細致的,完全將她擺在第一位。
畢竟整個行程里就是他陪著,越跟裴璐說起旅途中好玩的事兒,就越發升起一種對辛昱宸的強烈的愛來。
于是後來趁換到裴璐說話那會兒,她拿起放在桌邊的手機,給辛昱宸發了個信息。
「想你了。」
是的,明明今早一起出的門,明明剛才還一起在醫院里,此刻剛分開沒多久,但就是非常非常地想他。
那邊的回復相當快,她點開來︰「怎麼想我的,想……哪里?」
瞬間無語,她知道,他又多想了,真是,什麼都能聯系到那些上面……于是抿著唇忍著笑,給他回。
「辛總,專心工作吧,不要太胡思亂想。」
抬頭,看到裴璐正看著自己,手里捏著吸管對她嘖嘖嘆道︰「一定是跟辛總發信息的吧,瞧你那甜蜜的樣兒。」
藍緋怕刺激了她,就把手機放回口袋里,說︰「吃飯吃飯,聊我們的。」
*
一起吃了個飯,又陪著裴璐逛了一圈兒,臨近傍晚的時候,裴璐讓藍緋一起上家里去吃飯,藍緋記掛著醫院里的老夫人,就說改天,想再回醫院去看看,于是各自分開不同路線走了。
回到醫院門口,藍緋先在附近挑了些水果,想著帶去,就算老夫人不能吃,常在那陪著她的辛楷還有辛鵬夫婦,總之誰都可以吃一些的。
于是提著個果籃往醫院里走,在進了醫院大門的那個林蔭道里,病人,家屬,還有些車子,進進出出的,藍緋突然想起曾看到過的一句話——「銀行倒了,醫院也不會倒。」
是的,再窮,可以沒有存款,但是生病了不能不看病。正有些走神,一抬眼,看到道路的左前方,那些往外走的人中,有個人,正隔著人群,看著她。
她是往醫院里進,走在林蔭道的右側,那個人,往外出,等于跟她相反方向而行,中間隔著一個寬闊的路面。
那個人,好面熟,有車子從里面出來,隔斷了她的視線,車子過了,覺得面熟的那個人,已經不見,就那麼一晃而過,估計人已經隨著人群往外去了。
藍緋腳步沒停下,也沒有往後再去看,手里提著果籃,繼續往里面住院部走去,想了想,才記起來,剛才見到的那個人,是齊瑋!
難怪她在跟他視線對上的時候,他的目光是那樣的,似乎含著氣憤,令她感覺很不舒服,而且,他應該是先看到的她。
藍緋想到當初發生的事,後來是辛昱宸處理了,她也沒有多過問,她相信他,就會全然地將自己交給他,但是後來在辦公室里曾听過唐曉琳說齊瑋的手毀了,那一次,他的未婚妻,不是還當街潑了她跟唐曉琳酒精麼,幸好是有辛雲非擋著了。
這一切,說不上來誰對誰錯了現在,雖然辛昱宸或許殘忍了一些,但是他的處理方式就是那樣的,再說,如果當初不是辛昱宸將事情及時處理好,那些照片,接下來,是不是就會被刊登到報紙雜志上去了,她自己是沒什麼看點,重要的是,現在她是辛家的少女乃女乃,辛昱宸的妻子,所有的不好,都會影響到辛家,還有辛昱宸,別人會拿那個點大做文章的。再說,一個女孩子,那樣的照片流傳出去的話,還怎麼見人,這樣算來,好像,辛昱宸對齊瑋的教訓,也算不上多重了,完全就是他咎由自取的,她從來不是個同情心泛濫的人。
想到以前的事,思緒有些亂,心情有些浮躁,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病房,自己都沒發覺。
在門口,差點撞上正從里面出來的梅姐,還嚇了她一跳,梅姐也是嚇了一跳,看到是藍緋,笑說︰「少女乃女乃,你來了。」
藍緋點頭,「現在誰在里邊?」
「就是小張,二老爺跟二夫人剛剛離開一會兒,到別的科室去了,好像是二夫人不大舒服。」
「二嬸又不舒服?」藍緋往病房里走,梅姐就接過她手里的果籃,放到桌子上。
進去,老夫人的床邊,椅子上,有看護小張坐在那兒,看到藍緋,起身要張嘴說什麼,藍緋伸手指豎在唇上,示意她別說話,怕吵了老夫人休息。
小張是個二十多歲的女護工,在這醫院里已經做了挺長時間,她領會地點點頭,往旁邊讓。
藍緋走到老夫人的床邊,微俯身看床上的她,閉著眼,應該是睡著了,她的一只手擱在被子外,手背上插著針,吊著點滴,藍緋抬眼去看吊瓶的藥水,老人血管不如年輕人,所以吊瓶的滴速非常緩慢。
她伸手,輕輕撫上老夫人的手背,挺涼的,現在是春天,就算本來天氣不涼,手上的血管一直有冰冷的藥水慢慢流入,也會變得冰涼,一定不舒服。
她朝小張招了招手,讓她跟她一起到門邊去。
「老夫人手挺涼的,有沒有什麼東西能讓取暖?」
「一般簡單點的,我們就是拿個差不多大的玻璃瓶裝上熱水,然後給病人握著。」小張說。
藍緋想了想,讓梅姐到樓下附近的百貨買個暖水袋上來,玻璃瓶那樣的東西,老夫人用起來不大保險,因為她常常迷迷糊糊地睡著,手里不曉得什麼時候一松,沒握住,瓶子就容易掉了,挺麻煩還不太好使。
梅姐得了吩咐出去了,藍緋返回老夫人床邊,小張看有藍緋陪著,就坐在旁邊的沙發上。
不一會,梅姐就回來了,把新買的暖水袋插電,暖到了合適的溫度,就擱到老夫人右手邊的床側,再抬起她的手,輕輕放上去。
估計是突然溫度變了,老夫人就轉醒了,睜開了眼楮。
「女乃女乃,你醒了。」藍緋輕聲道。
辛老夫人看著她,好一會,又稍稍轉頭去看此刻房里的人,才緩緩道︰「小緋,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藍緋點頭,把床邊的那張椅子拉近,盡量挨近了左側床頭邊坐下,認真要听老夫人說話。
小張跟梅姐,都領會地一起到門外去了。
老夫人伸出左手,顫巍巍地,藍緋趕緊握住,幸好自己的手算暖和的。
「這次跟昱宸去國外,開心嗎?」
「開心,女乃女乃。」
「嗯……開心就好……回來,身體養好了,要再給昱宸懷個孩子……」老夫人說著,緩了口氣,繼續道︰「我不一定能看到我的小曾孫了,不過,我相信你會讓昱宸幸福的……」
「女乃女乃,你怎麼又說這些喪氣話——」藍緋皺了眉。
老夫人搖頭︰「不是喪氣話……我走了,或許有些事情,就能真的結束了……只要你們小的,都好,我活了那麼一輩子,早些晚些,無所謂了……」
她轉頭,看著藍緋,「還記得我說的,白玉觀音……」
白玉觀音?藍緋點頭,「記得,你交代過的,小緋記得。」
「誰都不能給……家里人,也不能給……你跟昱宸,保管著……」她再一次緩緩重復,眼楮看著病房的吊頂,在她渾濁無神采的瞳孔里,投下一片白茫茫。
藍緋只能點頭應著,然後老夫人又自己呢喃著幾句什麼,不一會,又重新閉上了眼楮。
藍緋坐在床邊,呆呆地發愣,什麼時候身後有人進來,都不知道。
一只手輕搭上她的肩,差點嚇得她驚呼出聲,轉身回去看,才看到是辛昱宸。
她用眼神怨他,快嚇死她了!
辛昱宸看著她,微微笑,然後轉頭去看床上的女乃女乃,悄聲問︰「睡了嗎?」
她點頭,「剛睡了。」
接著,辛鵬跟汪淑萍也回來了,藍緋走過去,輕聲說︰「二嬸,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要不你跟二叔回去休息吧,我跟昱宸在這陪著女乃女乃。」
汪淑萍搖頭,轉眼看著不遠處病床上的人,嘆道︰「不用擔心我,我這是老`毛病了,時好時壞的,一直沒能怎麼在老夫人跟前侍奉,我是個不稱職的媳婦兒,這段時間,就讓我多陪著,好減輕自己心里的愧疚——」她轉頭回來,「你跟昱宸回去吃飯吧,等會雲非也會來的,嗯,該是到晚飯時間了。」
汪淑萍這麼說,藍緋也不好再說什麼,辛昱宸走過來,伸手摟上她的肩︰「那我們先回去吧。」
「安心回去吧,這里有我們在。」辛鵬也道。
*
從病房出來,在住院部的門口正好踫上送飯來的萬叔,之後兩人驅車回家。
「剛才女乃女乃醒著的時候,又跟我提到白玉觀音了。」藍緋對開著車的辛昱宸說。
「怎麼說的?」
「就是說不能給別人,就我跟你保管著——」藍緋邊回答邊思索著,到底為什麼呢?
「那女乃女乃還說了什麼?」
車子已經到了辛家門外,辛昱宸打轉方向盤,駛進大門里。
「還說,要我養好身體,再給你懷個孩子。」藍緋月兌口而出。
車子在院子里停穩,辛昱宸手握方向盤,轉頭看她,意味深長地︰「你看,女乃女乃也著急。」
藍緋冷哼一聲,道︰「女乃女乃想著的是小曾孫,你想著的——」後面的話沒繼續說,解了安全帶,推門自顧下車去了。
辛昱宸也從駕駛座下來,跟著她一起往主宅的方向走去,走了幾步,伸手拉住她,在她耳邊低聲說︰「那你教教我,不想著那樣的事兒,不做那樣的事兒,哪來的孩子,嗯?」
「不正經!」藍緋連忙轉頭看周圍,幸好沒有下人經過。
辛昱宸笑,牽著她繼續往前走。
晚飯就是辛昱宸藍緋,還有辛楷三人在家吃,然後辛楷又到醫院去了,剩藍緋跟辛昱宸在家。
飯後回房間,辛昱宸在書房處理些工作上的事,還有跟人通電`話,他還沒搬回來住之前,那個書房一直空著的,一點人氣兒沒有,就是藍緋偶爾會去找幾本書,現在他在這邊長住了,那里幾乎就變成他的工作室一樣的了。
藍緋一個人在房間里,窩在沙發上看電視,拿著遙控器不停換台,沒有什麼可看的,無聊,也不想上網,于是下樓去找小桃。
小桃在廚房里收拾,洗碗,藍緋就站邊上跟她說話,估計小桃有些分神,手上一個沒拿穩,還帶著泡沫的碗掉進洗碗池里,砸到了下面的碟子,碗沒破,碟子破了。
「別用手拿!」眼看小桃下意識就要伸手進去處理,藍緋趕緊道。
小桃這才縮回手,先將自己手上的泡沫沖掉,然後拿來一張毛巾,包著手小心將池子里的破碟子跟碎瓷片捏起來,一起包進一張廢報紙里,層層包好,才扔到垃圾簍,這樣,不會讓那些拾荒的人或是清潔工人處理垃圾的時候不小心傷了手。
「少女乃女乃,小桃真是太笨了,連個碗都洗不好——」小桃擔憂地皺眉,打破了東西,心里很擔心,辛家的這些碗碟,雷媽說過,都是很貴的。
「沒事,是我在邊上找你說話,讓你分神了,怪我,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你趕緊把剩下的洗了吧,我不吵你了。」
藍緋安慰她,然後轉身出了廚房,本要跨步重新往樓上去,突然想到什麼,又轉了方向,朝大廳門外走去。
從主宅出來,往院子走,白日進出,走過無數次,卻已經很少,在晚上的飯後,這樣悠閑地走一走。
似乎……是從粽子不在了以後。
以前粽子還在的時候,她總是喜歡在飯後,到花園邊上的架子下,那個小狗窩邊,跟它玩上一會兒。
一面回憶著粽子,藍緋一面往前走,院子里,燈光也是明亮的,夜間不會太黑,她一路走到了北樓。
上樓去,到了老夫人的房間,伸手擰開門,往里進,一抬頭,看到里面站著一個人,這真真是嚇了藍緋一跳,看清了,撫著心口深吸口氣︰「二嬸,快嚇死我了!」
也怪她,一路過來心里想著粽子,也沒注意,現在老夫人在醫院,房間里卻有燈光,就一定是有人在這里。
「小緋?瞧你,想什麼想出神了吧,二嬸都能把你嚇到。」汪淑萍轉身看著藍緋,無奈笑道。
「二嬸,你怎麼會在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