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冰,明日,有些事情需要你去做。」
指尖撫過適才白錦遙模過的地方,一種截然不同于在一品紅樓里接觸到的觸感順著指月復的肌膚油然而生。
卓香雅知道,那是白錦遙留在琴弦上的痕跡,只是,這種痕跡,能夠遮掩得了琴音里,那無限閃耀出來的血腥嗎?
如果她猜不錯,這柄琴,是一柄以人血浸潤過的煞琴。
卓香雅雖然無法得知有心贈琴之人,為何把這種殺人利器贈予于她,但估計,應該也是熟人所為吧!
她在卓洲里,除了那一位曾經煽掉過她一顆牙齒的龍姓男子,還會有其它的人相識嗎?
游冰留在卓香雅的營帳里一夜未歸,白錦遙躺在床榻上無法安枕,苦思一夜,天方亮時,總是支撐不住,緩緩睡了過去。
直至宇文瑀珞和卓香雅,領著火灝國士兵與龍泊和另外一名副將在邊境大開城門,對磊了一個時辰,才遲遲醒來。
「白公子,您醒了?需要用膳麼?」
白錦遙一睜眼楮,凋月的身影就出現在他的眼里,此刻,正負傷候于榻前,應該是依了卓香雅的命令。
點點頭,回的無聲,白錦遙大概能夠猜到卓香雅的用意,不喜他去戰場,所以留下凋月來攔他。
凋月看著白錦遙一點也不像卓香雅口中所說,堅決會去戰場上的樣子,心里放心不少,忙道︰「那公子稍等,凋月這就去備早膳過來。」
白錦遙見凋月出門,不疑有他,快速洗漱一番,趕在凋月回來之前,迅速閃出營帳,沒了身影。
他的女人在外打仗,他怎麼可以留在這個地方安享平安?
「公子?公子?」
凋月回帳之後不見白錦遙的身影,心里直呼上當,提著軟刃不顧身上的傷,牽了匹馬,也向兩軍對戰的外城奔去。
外城戰場,火灝國十萬兵馬,與景雲國十萬兵馬分戰城下,各守一方,隨時準備起號鳴金,大肆廝殺一場。
宇文瑀珞與卓香雅坐在馬車里,前面有一排連站三層的兵士守候,以求戰局一旦撕開,不會讓這珍貴的一老一少身陷危險之境。
領軍的將帥如此安排,但宇文瑀珞與卓香雅的想法,卻是不盡然。
宇文瑀珞听著馬車外鳴金一響,士兵們的喊殺聲震蕩得馬車都有些不穩,眯起眼眸,露出一抹精睿的光,落在卓香雅撫琴不語的身影上,問道︰「雅丫頭,你想好怎麼誘`惑男人了?」
卓香雅笑而不答,反倒是問了宇文瑀珞一個看似不太相關的問題︰「祖爺爺,五國圖不是早有協議,未得四國允許,兩國之間不得隨意開戰,為何今日,會兵起卓州?」
「呃雅丫頭,這個問題,好有難度啊。怎麼說呢?卓洲四府,原本就是火灝國的守城嘛!要不是當初…當初那個…也不會輕易就便宜了景`雲嘛!」
宇文瑀珞提起舊事,一張帶了微淺皺紋的臉上,如若當年,初見卓紹堂那般,略顯羞澀。
「是因為爺爺?」
卓香雅猜到宇文瑀珞話里含著的意思,可轉念一想,又覺的不對,復問︰「祖師爺爺,你當年與爺爺簽下的那紙退兵協議里,是不是藏了什麼秘密?」
宇文瑀珞听到這里,染著澀意的臉上突然一緊,拍掌落在馬車備了香茶的小桌上,憤然道︰「雅丫頭,前塵舊事,無從過問。你只需要記得,火灝國與景`雲國這一仗,必開不可!」
「喔,是這樣?」
看著宇文瑀珞言色過激的反應,卓香雅不再言語,心里卻猜個大概。
她想,也許當初宇文瑀珞之所以圍困卓州三日,不傷不卒而退兵,個中原因,可能不只是要卓紹堂與他共守一生,或者,還有保護其家人三世安穩太平?
宇文瑀珞見卓香雅不語,似乎也發覺自己的情緒有些激動,端起桌上的茶杯,盡量平靜的抿飲一口,揭開車簾,向馬車外看去。
馬車之外,一望滿眼煙沙,飛起的土灰擋住了無數沖向敵軍陣營的勇猛身影。
乍一看去,似江河離碎,無限悲壯!
肆無忌憚的喊殺聲,順著車門竄進馬車里。
宇文瑀珞撢袖在面前輕拂,拂去空氣里飄浮的塵灰。
轉頭去閉眸倚在車板上無動于衷的卓香雅,他的心里竟也生出一些好奇,私下里揣測著眼前的丫頭,究竟會以何種手段,讓敵軍之將龍泊,注意到她的存在。
時間,走過無聲,僅一瞬,兩軍對陣之地,便殘血斷肢,灑滿一地。
卓香雅靜等了差不多一刻鐘,倏的睜開眼眸,拿起備在身旁的白紗斗笠罩住面容,抱起弦琴,起身向車外走去。
「丫頭!」宇文瑀珞喚住卓香雅。
「嗯?」
卓香雅回首,蒙紗之外,清冷的眸光,透澈的如同一潭清水,泛著疑問。
「要小心!」望著卓香雅,宇文瑀珞這三個字,說的格外沉重。
「呵呵,是。」卓香雅恭敬欠身,輕盈躍下馬車。
游冰等候在馬車外,見到卓香雅下車,走上前向卓香雅貼耳低語,告訴卓香雅,他已按照昨日里卓香雅所吩咐的,替蒼鷺置備了一身虎形鐵甲,留待戰場上備用。
卓香雅听過,低眸看了眼跟在游冰身後,穿了整副鐵甲的蒼鷺,忽然想起小時候看過的動畫片里的虎王,不覺勾起唇角。
「蒼鷺,這一次,就拜托你了,辛苦嘍!」揉揉蒼鷺毛絨絨的腦袋,卓香雅笑道。
「嗷~」蒼鷺回給卓香雅的,是一聲帶著回旋音節的撒嬌吼聲。
「游冰,你也要小心!」
最後囑咐游冰一句,卓香雅提起裙擺,緩步走上鳴金的鼓台。
當卓香雅代替鼓手,一襲白衫出現在氣氛肅然的鼓台之上,揚眸向遠處眺望,兩軍對壘之地,明顯醞釀出一股突然涌出的燥動。
景`雲國除卻依令沖向戰場的士兵們,其它原地待命的人,不論將帥兵士,皆看到了一個走在灰塵中,若隱若現映出的女子身影。
那女子的身影,一身純白不染,仿若從天而降的神女,在微風吹起之時,衣袂飄揚,烏絲如瀑。
她高挑的身姿,盈盈玉立,宛如夏季之末,盛開在淺水中央的一束清蓮,孤傲,絕然。
此刻,她目視前方,漠然的眸光,灑向遠處,似在搜尋著什麼物,或人,可惜,未果。
無奈,她只好靜靜的攬裙而坐,縴指輕撥,飄出一曲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