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入了涵昱國的皇宮,卓香雅望著隱約熟悉的宮瓦高牆,眉間一抹悵然,始終未曾化開。
御璟陽平日里有卓香雅一同陪在身邊入宮時,都是簡單的行了宮禮之後,便尋個理由抽身而退,但今日,略有不同。
兩個人在賀蘭南煙奢華卻冷清的寢殿里行了見禮之後,御璟陽優雅起身,大方落座,未有離開的意思。
賀藍南煙與卓香雅皆是一怔,彼此同時望向御璟陽,直白的目光里,透著詢問。
御璟陽感覺到三人相見的場面有些尷尬,輕咳一聲,說道︰「皇上,臣最近被這個女人的小婢謀`損了身子,待她與皇上談完,還等著請她一同回府,去好生治治那沒大沒小的婢侍。」
他如是解釋道,一半還原事實,一半留有私心,听起來也算得上是真話,並未欺君。
賀蘭南煙含著疑惑的目光,清淺幽涼,轉身卓香雅,無聲的詢問。
卓香雅被他冷光一掃,看似隨意的很,但其中夾雜的復雜情緒,卻還是被當事人完整的接收了,急忙跟著重新解釋道︰「那個…皇上,事實確是如此。有、有個跟在身邊的小侍,一心欽慕御將軍姿儀,所以、辦了些錯事。」
皇庭貴土,當朝的皇上,又是深為厭惡下藥之人的手段卑鄙,卓香雅小心措詞婉轉表達,她怎麼也不敢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除非是她不想留著花殘那條命了。
卓香雅和花殘無仇,亦無怨,不過是陌生的關系,沒必要去宰人生死之命。
賀蘭南煙微微頷首,淡道︰「璟陽,你先到偏殿里等著去吧,朕有事與她談。」
「是,皇上。臣告退。」安然落座的御璟陽,得到賀蘭南煙算是有了交待的回答,恭敬退出大殿。
在他身後,自有宮女自內,將殿門合上,阻擋了里面人的談話聲,相傳到外面。
御璟陽回身,默默注視著緊合的殿門,少許,轉身向偏殿走去。
殿內,宮燭燒燃,跳躍起美麗的燭光,照著清冷的大殿,多了一絲暖意。
卓香雅正襟端坐在下,安靜的等著賀蘭南煙隨時都會丟給她的大驚喜,盡量維持平和的容顏上,漸顯一分獨處之時,莫須生出的嚴肅。
「過來,讓朕看看你。」賀藍南煙靠在精致高雅的大尺寸龍椅上,倚著半席雪白的純棉薄絮墊子,玉手輕抬,玉指輕勾,向卓香雅招了招。
「呃…皇上您在這里,看不清麼?初月此次進宮,正好也有要事想與皇上商量,可否…稍後再敘舊?」卓香雅坐在椅子上未動,想要和賀蘭南煙據理商量一次。
她現在的心里,嚴重有著之前在這里被賀蘭南煙狂當奴婢差遣,直至累到昏厥的那一段悲催記憶,總感覺在那之前,還是與賀蘭南煙談完正事比較好。
免得再被累的昏過去了,她以後還得來一趟。
賀蘭南煙似是猜到了卓香雅畏懼的心思,扶著椅子淡然輕笑,俊美尊貴的玉顏上,散著不同往昔的尊王之威。
「朕真的只是想看看你。三年了,你一逃,就躲開朕無限無邊,朕想追你去都沒有法子,這回在近處看見了,欣賞你都不夠,怎麼還舍得折騰你?」
一笑淺罷,意猶未盡。
賀蘭南煙很久未曾如此大笑過,他記得上一次,好像還是在三年前,看著某個忙碌的身影時刻圍繞在自己身邊的時候。
不過,他現在可不會再把眼前的女人使喚的團團轉了,那一次,她忽然昏倒,著實讓他的心,被嚇到了。
但看到卓香雅仍然心有余季的表情,賀蘭南煙知道,這個女人並不相信他說的話。
「呃…皇上,還是先談正事吧。」卓香雅站起身,直視靠在龍椅上的賀蘭南煙,腳下的位置寸步不移,她想表明她此刻的決心,與堅持。
賀蘭南煙俊美的眉微擰,不喜歡卓香雅總是拒絕他的態度。
思緒一轉,他慵懶的在椅子上支起手臂,端著下巴,薄唇上噙著一絲淺揚的弧度,笑吟吟的看著殿下,對他心生懼憚的女子。
他想對她動美人計,不知好不好用。
「皇上,初月真的是有事與皇上商議,還請皇上,端正態度。」卓香雅筆直的跪下,無視賀蘭南煙笑意之中,越發清冷的眸光,伏身扣首,一拜恭敬。
賀蘭南煙的美人計,實施失敗。
他興致乏缺的倚在椅上,順著棉絮墊子的柔軟漸往下滑的靠著,在滑到小枕上時,他忽然說道︰「朕的身子,在這三年里,養的還算可以了。你需要,給朕診脈斷一下麼?」
「呃?診、診脈?」卓香雅猛的抬頭,全然沒有了解賀蘭南煙跳躍跨度極大的思維。
三年之後的相見,賀蘭南煙肌膚上的光澤,的確比之過去,要完美白,晶瑩剔透了許多。
從他泛著清澈墨色的眸光里,卓香雅便能看出,他身體所曾經遭受過的那七年舊疾的虧空,已經全然填補過來。
現在的賀蘭南煙,他的身上有一般身為男子,美玉般美好的氣韻,不似再從前那般,一顏的蒼白的病態,寒懾厲色的嚇人。
可是,他與她說這些做什麼?總不會是,七年前未曾表露出來的隱相,終得天日了?
卓香雅的腦海里,越想越亂,她大概能猜得到賀蘭南煙想說的事情是什麼,但卻無法揣測到他的心里,到底含了多少分的堅持,是否,容得她拒絕。
但賀蘭南煙的心思,好像並沒有一直停留在這個另卓香雅困惑的問題上,他听著卓香雅久無下文,索性繼續跳躍性的發問︰「卓香雅,你想跟朕談什麼?」
「嗯?」問題跳轉的太過迅速,卓香雅接二連三的發愣。
等她意識到賀蘭南煙居然喚了她的本名,卓香雅忽地的意識到,賀蘭南煙的帝王心機,此時才逐漸顯露,他的城府,很深,很沉。
想要趟賀蘭南煙這湖深水,首先,她要有先得溺死一回的心理準備。
「皇上心如明鏡,澈如靜水,對香雅之求,定是早有所料,自是不需香雅明言。皇上若是有事,吩咐香雅去做,香雅定也不會推辭。所以,還望皇上,明言!」
咚的一聲,卓香雅的額頭,磕在生硬的玉石地面上,她向賀蘭南煙如實稟述,畢竟,有求于人,總要有些應該存在的態度。
卓香雅懂得自己不是萬能的神,可以憑一己之力便能征得天下,既然需要一個業務上的伙伴,那選擇賀蘭南煙,有何不好?
就是…就是…
卓香雅猶豫擔心的事情,在下一秒,變成冰冷的現實,刺穿她的耳膜。
「卓香雅,你在宮里陪朕十日,朕便允了你。不論你要什麼,哪怕是天下,朕也會允了你。」
賀蘭南煙的聲音,透著一股尤為清冷的涼意。
仿佛是埋藏在地底下千年的冰玉,沁著強勢的寒氣,瞬間,襲向卓香雅的心,狠狠的撲了一個深洞,抵著她的心骨飛了出去。
卓香雅驚撼至無語,她從未曾想到,她生命里的十日光陰,在賀蘭南煙這個尊貴優雅的帝王眼中,竟然值得上,整片的涵昱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