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錦遙,我…沒事。」卓香雅重重的摔在地上,承受著高空墜落地面的失痛感,眼神昏迷,睜開時,看到白錦遙一張驚訝至無語的美艷容顏,勉強出聲的解釋。
動了動身,她無法移動,渾身泛著奇怪的濕意,溫熱,溫熱的。而且,她的身子上,好像還壓著一股巨大的力量,她刻意不去在意,卻被那股力量,壓的無法喘息。
「唔!」沉重的喘息聲,來自一道明黃色的身影,龍肆。他壓在卓香雅的身上,整個人的力量,全部都掛在身下那副嬌小的身軀上,低沉的聲音里,漫滿痛楚。
白錦遙怔然注視著視線里,身子團團相擁,都沒有斷了氣息的兩個人,他看到在兩個人的身下,正有大片的血跡泛漫開來,濃重鮮紅,可他不確定,那血,是從誰的身上,所流出來的。
「雅兒?你…真的沒事?」白錦遙站在原地,心驚如濤,不敢輕易走向前,他很害怕,萬一他看到的,是一柄抹過自己心愛女人胸口的利刃,會怎麼辦?
卓香雅定定望著眼眸里,逐漸映出一絲戚傷的美艷容顏,她抬了抬手,想喚白錦遙過來扶她一把,卻陡然發現,隨著她抬起的手袖,帶起了一串滴落衣袖的血珠。
是她的?還是龍肆的?
眼神微愣,卓香雅在剎那間回轉的記憶里,尋找了銀劍與紫刃交匯時,那不可倒流回的時光。
她記得手中使出的薄刃,劃過耳畔竄起的一股風聲,仿佛狠狠的入了龍肆的胸口,而龍肆的劍,卻在最後一刻,及時掉轉了劍鋒,從她的耳邊輕擦抹過,割下縷縷飄蕩的青絲。
事實發展的太快,出乎卓香雅的想象。
她眼睜睜看著龍肆在高空之中,猛然握住她的手腕,帶著她手中的紫刃一招埋入他的胸口,而他,並沒有選擇真正的傷害到她,那一刻,她的心,泛起她不願承認的疑惑。
卓香雅默默看著龍肆按著她的手,把紫刃在他的胸口上,一寸寸推進,直至完全沒入。她看到龍肆瞬間逸出薄唇的血色里,染著一絲墨色的黑。
她眼神一驚,那能夠溶于血色中的墨黑,是毒!!!
僅是這短暫的一霎那失神,她倏的,自高空中墜下,龍肆攬緊她的腰肢,與她緊緊相擁,在摔到地面上的時候,卓香雅的腦海里,一片木然!
「龍肆,為什麼?為什麼?」撐著身體的疼痛坐起身,卓香雅望著直至此時,仍沒有松開她,緊緊擁著她,意識逐漸迷離的龍肆,有片刻的不解,失語驚問!
「呵呵,雅妃,朕…不會讓你如意。即使,朕是錯的,朕…也不會讓你如意。」思緒徘徊在生命的盡頭,龍肆一如往常,笑的輕淺,優雅至極。
他靠在卓香雅的懷里,溫潤如伊,俊美如玉,鮮紅的血絲,在他的唇畔上泛開片片冰冷的血紅花瓣,透著股詭異,妖嬈的迷離。
卓香雅听不清龍肆斷斷續續說出來的話,但從他的眼神里,她看到,他的眼中,清透如當年國學院里的初遇,映著一個,同是沉默的她。
她的紫刃,還埋在他的胸口里,一起一伏的,滲染著他衣衫之上,沾化的更多的血跡。
龍肆的手中拿著她被割落的一縷青絲,修長的玉指,攥得,是那樣,一絲都不肯放松的緊致。
「為…什麼?」卓香雅不解的看著龍肆手中握緊的那縷青絲,喃喃問著。
龍肆喘著劇烈的血氣,失血過多的蒼白容顏緩緩勾勒出一個清淡的笑容,他抬起手,視線落在手中的青絲之上,那眼神里,是卓香雅從未見過的溫柔。
他盡可能的向前傾了傾身,附在卓香雅的耳邊,氣若游絲,淺近虛離的道︰「雅妃…朕、朕命令你,用這、這個,給朕…殉、殉葬…」
一語道畢,終了虛弱的氣息。顫瑟無力的手,垂然摔落,只是在落下的時候,仍然緊緊握著那縷被割下的青絲,執念里,倔強的不肯放棄。
卓香雅听著耳邊回響著最後一個聲音,一時沉陷在無法相信的迷霧里。
她不禁凝眸注視著懷里被鮮血染紅,一襲華貴優雅的人兒,伸手探向他的氣息,眸色倏地一沉,兩行清淚,不由自主的灑落眼眶,她,喃喃自語著他的名字︰「龍…肆…」
白錦遙默不作聲的站在卓香雅的身邊,守候著這個仿若十年一朝夢醒的女人,靜靜的由著她哭泣,等待著她在淚水的洗禮中,露出明艷美麗的笑容。
候在皇殿之上的一眾奴才們,儼然已經曉得殿內發生了什麼事情,小沫子抹抹眼角的淚,當朝高呼︰‘皇上西升大行,奴才恭送!萬歲,萬歲,萬萬歲!’
「奴才恭送皇上大行!萬歲,萬歲,萬萬歲!」滿殿奴才,隨著小沫子的一聲號響,皆盡伏身跪地,扣首送行。
卓香雅眸內淚痕如雨,抱著龍肆居于血泊里,雙臂漸收漸緊,擁的越發緊至。
在其它人看不到的角度,她把兩枝銀針,不著痕跡的刺入龍肆的胸前穴位上,龍肆毫無反應的身子,輕微顫栗,少傾,一抹殘留著淚水的笑,淡淡的縈繞在那染了血色的薄唇上。
小沫子在人聲的潮浪里跪著爬向卓香雅,咚的一聲,硬硬的磕了下頭。
他不等卓香雅阻攔,便一語哭腔的開口︰「娘娘,皇上心系于您多年,小沫子今日便是死了,也要把皇上的心意給您說清楚。那、那碗被皇上喝下的藥,其實並不是提升內力的藥,而、而是五國之中,最烈的毒藥啊!」
一個驚人的消息,爆炸的有如洪川,受驚而怔的人,不僅是卓香雅,還有白錦遙。
小沫子哭的聲音斷斷續續,他不知卓香雅是否想阻止他,就只是一味的解釋下去︰「皇上只是想試試在您的心里,到底有沒有他。
您的心里若是沒有皇上,一心只求報仇,那喝下去毒藥的人,就會是娘娘您,以皇上的身手,您定是打不過的。
可若是您的心里,哪怕只有半點是曾經戀過皇上的,那喝下毒藥的,便會是皇上,只要皇上動了內力,毒藥就會發作。
娘娘…皇上,皇上他是真的,喜歡您的啊…」
從來都不會出現在卓香雅意料里的事實,意外的,從一個不相干的奴才口中說出來,卓香雅的表情,冰冷,且淡漠。
悄然止在眸角的淚水,截然停住的,泛在心底里的悲哀,卓香雅不曉得,該如何用言語去描述此時她內心里的想法。
她抱著龍肆軟綿綿的身子站起來,側眸望著自始自終,都沒有再度開口說話的白錦遙,表情淡涼的轉身,未留只言片語,朝著皇殿的殿門,驀然離去。
白錦遙傾身向前,跟著那道仿若白雪里飄了血瓣梅花的身影緩緩走了幾步,無奈的停下,終是一口嘆息,埋藏了太多,無法釋懷的空寂。
龍肆選擇用如此逆轉的方式,來挽回他在卓香雅心里的那段痕跡,可是,一種悲傷的情感,一種痛苦的回憶,會僅僅只是用死亡,就能來化解一切的麼?
折身走向龍椅高置的殿上,白錦遙拿起白玉托盤里,那卷龍肆留下來的御筆聖旨放入懷中,皓白的身影,飄然走出全然陷入到黑暗之中的皇殿,在朦朧的月影之下,無聲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