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室里水氣氤氳著,一個男人站在木桶邊,冷眼看著一直低著頭的女人,「替我寬衣。」
秦悠萊七上八下地看了他一眼,「王爺,男女授受不親。」
「你現在是丫鬟。」卓烈桀沉聲道︰「莫非你還想當尼姑?」
秦悠萊搖搖頭,一時忘了管家的教誨,沒有自稱奴婢,「我不能當尼姑。」
卓烈桀沒有追究她的膽大妄為,听出了她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你想當,可你破了戒,做不了出家人?」她最好是斷了出家的念頭!
「王爺好厲害,竟然都猜中了。」秦悠萊贊賞地道。
卓烈桀臉色鐵青,狠狠地拽住她的手腕,冷聲道︰「把那一頭黑發給好好護著,要是少了一絲一縷,我饒不了你。」
他挾帶著怒火、直面撲來的冷酷命令讓秦悠萊膽小地直點頭,「我、奴婢知道了。」
「以後不用自稱奴婢,听著煩。」他放開她的手,伸手扯開頭上的金冠,隨意地扔在角落里,一頭黑發恣意地散在肩上。
「哦。」她暗自松了一口氣,她實在不懂為什麼有些人要一口一個奴婢,她好幾次不習慣而叫錯了,被管家罵了一通。
「還不過來服侍?」他有些不悅,同樣的話他說了不下數次。
秦悠萊為難地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他,「王爺,我不會。」
「不會就給我學。」卓烈桀當然知道她沒有替男人寬衣解帶的經驗,他偏要她做,就愛看她臉上不甘的神情。
「我……」她咬著唇不答應。
「怎麼,小尼姑還鬧脾氣,我好心保住你的命,你倒好,給我拿喬?」他齜牙咧嘴道。
秦悠萊膽子小,立刻乖乖地上前替他寬衣,縴指猶豫了好幾番,不甘不願地解開了他的腰帶。
男子的服飾比起女子要簡單多了,沒有繁瑣的裝飾也沒有復雜的暗扣,解下腰帶,褪去外衣、中衣,轉眼他身上便只有一條褲子和一件里衣。
秦悠萊偷偷地咬著唇瓣,手解開他的里衣時,她的腦海猛地地跳出那一日的畫面、他拉著她的手模他身子的行徑。
臉頰上染起又紅又赧的紅暈,她的手就搭在了他的肩上,沒有再動。
她的反常引起了卓烈桀的注意,他側眸一看,一時看出神,昏暗的燭光之下,她的長睫不斷地眨著,在白女敕的臉頰上投射下陰影,櫻唇被她自己咬得生紅,她的臉頰上有著相似的粉女敕。,他眼里引入幾分黯色,將肩上的手給移開,放在胸前。
「怎麼不動了?難道要我自己動手?」卓烈桀眯著眼楮,臉上的神情在幽暗的房間里更顯得邪氣。
「啊?哦哦。」她猛然回過神,迅速地替他槌下最後的衣服。
他的身子並不白皙平滑,黝黑的胸膛上有著不少的傷口,堂堂的王爺做了什麼才會有這個傷吧?!
秦悠萊沒有時的臉紅,她光是看著這些大小不一的傷口,就不由得聯想到他怎麼受得了,「看到男人的果身傻了?」卓烈桀滿嘴的嘲弄。
秦悠萊垂眸,不想理會他的惡意戲弄,便繞到他的身後,方一抬眼,她整個人都傻了,一道丑陋的疤痕又長又深地盤踞了他三分之二的後背,從肩背延續到他的臀腰處,看起來觸目驚心,「啊!」
听到身後的抽氣聲,卓烈桀知道她看見那道傷口了,他詫然地笑道︰「小尼姑,你的膽子還真是小……」
說著他轉過身,卻對上一雙淚眼汪汪的眼,一時忘記了自己原本的話。
「王爺,這傷是怎麼弄的?」秦悠萊想著這傷要是在自己的身上,自己肯定是被劈成兩半了,她怕疼地說︰「是不是很疼?」
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在他的心頭上縈繞著,她眼里不是厭惡、不是唾棄,而是一種疼,好似傷口在她身上,她定會疼得死去活來,更像是在替他疼一樣,可笑的是傷口明明在自己的身上,她豈能感覺到那種疼。
卓烈桀已經記不清受這個傷時的疼,那灼熱的痛楚只要傷口結痂之後,他便拋之腦後,哪會記得,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可能因為這種傷而念念不忘。
可卓烈桀卻編造道︰「是很疼,疼得我好幾個月下不了床。」
事實是傷口的血一止住,他便惱怒地跑去揪出幕後凶手,以牙還牙,讓他痛的人,他必會讓那人比他痛上一千、一萬倍。
「什麼?好幾個月!」秦悠萊以手繪著他的傷口,那傷口之深讓她心驚膽寒,「這麼深的傷是得養好幾個月的。」
他忍笑地點點頭,「沒錯,當時血都流了好幾盆。」
「什、什麼?」秦悠萊最怕殺生、最怕見血,她被安排在廚房干事時不敢殺魚殺雞,只會做一些洗菜洗碗的事情。
「怕這個傷口嗎?」卓烈桀沉眼凝視著她。
她搖搖頭,「不怕。」她只是不敢想當時他受傷浴血的模樣。
他的手溫柔地拂過她的發頂,又僵硬地收了回來,輕咳一聲,「好了,不要轉移話題,繼續月兌。」
秦悠萊听話地月兌下他的褲子,卓烈桀伸腳跨進了木桶,可他剛跨出一步,身後的她發出夸張的叫聲。
「怎麼了?」
「你……你……」秦悠萊不斷地後退,她剛剛站在他的身後,並未看見他的男性象征。
卓烈桀邪笑一聲——「叫什麼,沒看過男人的東西嗎?我記得你上次可是模過的。」
語氣是喝斥,但仔細一听就可發現他的嗓音有著淡淡的愉悅。
秦悠萊緩緩地放下手,抬頭看向他,「男人的東西?」原來自己上次模的是這個東西。
「沒錯。」
「是什麼意思?」
「用來傳宗接代的。」
「哦。」她似懂非懂。
看來她是什麼都不懂,卓烈桀率先教導道︰「你要知道,姑娘家不能隨意看到這玩意兒,要是看到的話……」
「會怎麼樣?」秦悠萊偷偷地瞄了好幾眼。
「那你以後就不能看別的男人了,只能看我的。」
秦悠萊眉兒彎彎,「我知道了,我不會看別人的。」她也不想看別人的,那玩意兒長得又不好看。
卓烈桀從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絲不屑,「怎麼,嫌棄?」
「哪有。」
「那過來替我擦背。」卓烈桀整個人跨進木桶坐了下來,熱水溢出了不少,濕了地。
「哦。」秦悠萊拿著干淨的布巾站在他的身後,在他寬厚的背上擦拭著。
「重一點。」
「是。」她努力地擦著。
「你是要搓掉我一層皮嗎?」他佯裝生氣地喝道。
秦悠萊扭了扭疲憊的手腕,小嘴垂下,手勁減輕了不少,怎知他一會兒要她重一點,一會兒要她輕一點,到最後她終于知道他在戲弄自己,氣得發怒。
「好了,我還要泡了一會兒,今夜你就給我睡在門口替我守夜。」
一般而言,主子睡在內廳,丫鬟睡在外廳,這幾日天氣轉涼,溫度涼,在門口守夜定是不好過的。
秦悠萊記得小時候在水月庵做錯事情,被罰跪在佛祖面前一夜,她想兩者相比,守夜也不會很累人。
「是。」秦悠萊退了下去。
卓烈桀雙臂伸開,悠閑地放在木桶邊上,兩眼往下輕瞄一眼,鼻孔輕哼,「沒用的東西。」
他竟對一個小尼姑起了欲念,還是對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傻尼姑。
翌日,秦悠萊在迷迷糊糊的睡夢中,被一聲暴喝給驚醒了。
「秦悠萊,你還不給我進來!」一大早卓烈桀便生機勃勃。
秦悠萊哀怨著,想起昨夜她便滿臉的痛苦。
昨天她拿了厚衣物靠在門上睡覺,誰知王爺三更半夜打開門,害她摔了跤不說,一抬頭他便說要吃宵夜。
她只好跑到廚房煮宵夜,可煮好了他又說太素,他要吃葷的。
她不踫葷食,被他騙過之後,她在這方面總是小心翼翼,她不能拒絕,又不能找廚子給他燒,只好自己動手煮了面條,下了雞肉絲,心里不斷地念經給那死去的雞超度。
結果他說了一句難吃便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又倒下睡覺了。
秦悠萊心里替那只雞難過了好半天,直到天方露出魚肚白才有了睡意,可她閉眼沒多久,他又叫她了。
這個時辰是該起來了,但她精神不好,整個人渾渾噩噩的。
卓烈桀坐在床邊看著走進來的人兒,嘴邊掛著笑,看她精神萎靡的樣子,他變態地有了好心情,「過來替我更衣。」
「是。」她挑了一件白色的衣裳替他穿上,因為睡意不足,也因為見過了他赤果的身子,她沒有再像昨晚那麼大驚小敝了。
穿衣服時,卓烈桀倒沒有刁難她,當他坐在凳子上時,命令她替自己束發。
秦悠萊瞬間垂下肩,睜著一雙紅眼楮,「王爺,我不會束發。」
「什麼?」他掏掏耳朵表示沒有听清楚。
「我不會束發。」她連自己的頭發都不會打理,何況是男子的。
卓烈桀看了一眼她亂糟糟的發,心里一片雪亮,「不會?不會就給我學!」
秦悠萊無助地看了一眼銅鏡里的俊男人,輕聲道︰「王爺,我連自己的頭發也不會打理,同房的小紅教了我好幾次,我都學不會。」
「哦?」他輕輕一笑,「那麼是你太愚鈍了。」
師父常說她沒有慧根,在王府生活之後,她更是覺得自己不聰明,除了做慣了的事情之外,其他的事情她都不會,好比女紅。
她的女紅真的是非常差,實在不像一個姑娘家,她見小紅能靠女紅賺錢,她想她這麼做的話也能賺到銀兩,到時跟王爺商量一下,說不定她就能離開王府了,但事與願違,做女紅的下場是差點把十指都戳出一個洞來了。
「是,是我太笨了。」秦悠萊低聲下氣地說,右手纏著左手,兩手糾結地相纏在一塊兒。
她的承認並沒有讓卓烈桀心情好起來,卓烈桀從桌上拿過一條絲帶,「看清楚了,這是最簡單的,你要是學不會就不準吃早膳。」
不能吃飯?這太過分了,秦悠萊知道他不是開玩笑,立刻瞪大眼楮,在心里一步一步地記下。
男人的發總是好打理的,一條絲帶便能將頭發打理好,怪不得他會說簡單,秦悠萊放下了心,「我記住了。」
「記住了?」他輕問。
「嗯。」她努力地點頭,企圖消除他滿滿的懷疑。
「好吧,那你試試看。」說著的同時,卓烈桀松開了發。
秦悠萊驚呼一聲,「弄得好好的,干嘛又散開了?」
卓烈桀一听,嘴邊帶著笑,「我要是不讓你試一次,你又怎麼會徹底明白呢?」
秦悠萊不滿地嘟著嘴,拿起梳子輕輕地為他梳發,他的發絲很柔軟,長長的發竟然沒有打結,實在是難得。
秦悠萊第一次為男子梳發、為男子束發,所以她的動作很慢,花了好一會兒才打理好。
她滿意地舒了一口氣,哪知卓烈桀輕罵道︰「慢吞吞的,烏龜似的。」
秦悠萊听了後立刻為自己辯解,「王爺,我是第一次,難免會慢嘛。」
她的話輕易地博得了他的好感,但他嘴上不饒人,「是哦,第一次為男子束發。」
「真的真的,進了王府之後,好多事情我都是剛學會的,我從來未替人擦背、替人穿衣服、穿鞋子……」她扳著手指一個一個地細數著。
而他竟耐心地听了下去,直到她說不出來了,他才緩緩地開口,「好吧,看在你是第一次的份上,我便饒了你。」
他的話好奇怪,明明知道她第一次為人束發動作一定會慢,干嘛要把頭發散開重新束呢?而且她都說了不會,是他自己一定要教她的。
管家說過,在王府里最大的就是王爺,王爺說什麼便是什麼,王爺說是白的,便絕不是黑的。
秦悠萊忍住嘆氣的沖動,乖巧地應道︰「謝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