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二十四年,皇帝忽然駕崩,皇後華氏在眾人的詫異中扶持三皇子玉淵登基,改年號慶元。
新帝登基,尊皇後華氏為皇太後,封華氏所生之子玉辰為寧王,同年六月,將寧王玉辰發往封地,命不得召不得回京。
慶元二年,寧王薨。
慶元二年年末,鎮遠侯沈君彥逼宮,祭出先帝遺詔,以弒君奪位之罪將慶元帝幽禁于梅園,自己登基為帝,改年號為建元。
******
建元初年,六月,玉。
玉辰在這間荒棄的房間里已經躺了一個下午了,如若是從前,這小小的一個院落又如何困得住她,只是如今琵琶骨被穿,武功廢盡,莫說外面兩人多高的院牆,就連這間房的房門她都走不出去。她的世界,唯獨剩下這扇窗戶。
天空微微得發暗,天上的雲被西落的太陽燒得通紅通紅,就連空氣都浮著一層熱浪,這樣的天里,身上的傷口早已開始潰爛,玉辰睜著的眼楮里沒有絲毫痛楚,呆呆地望著天空,這一天又要過去了嗎?
「叮叮咚龍。」
外面傳來一陣鎖鏈聲,接著是院門被打開的聲音,每天的這時都會有人過來送飯,她被關在這里的日子里,也就靠著這口吃食勉強的活著,只是今天的腳步聲明顯不是一個人。
艱難地轉過頭,房門被推開,她啞著嗓音問道︰「是誰?」
進來的人一身明紅,華麗的綢緞,珠光寶釵,背著光看不大清她臉上的表情,但那體態縴儂,散發著一股傲氣,從骨子里而出。這樣的麗人是不多見的,只是玉辰腦子轉了半響,對此人依舊無任何的印象。
「是我。」
「原來是淮南王妃。」
玉辰的嘴角噙著一股自嘲的笑容,她對這個聲音並不陌生,玉華,她一胞所出的孿生妹妹,她們同是先帝與華皇後所出,原本長著一張同樣的臉,而如今玉華卻變得連她這個姐姐都已經認不出來了。
玉華走近了幾步,掃了一眼這破敗的屋子,嘴角噙著明艷的笑,望著鋪板上一動都不能動的玉辰,嘴角的笑越發的明艷。
「什麼時候開始討厭我的?」她們一胞所出,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從小到大玉辰自認對于這個妹妹她向來不薄,玉華小的時候也很粘她,可到現在她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她的自以為,不知從何時起玉華恨她入骨。
「一直都很討厭。」
「為什麼?」
「不為什麼,就因為你是玉辰,從小到大父皇母後皇兄都疼你,宮女太監各個都只圍著你轉,我就是見不得你比我好。」
「就因為嫉妒?」可所有人都疼她,也只因為她是唯一一個嫡出的皇子。
「不是,誰讓沈君彥愛你呢?現在告訴你也無妨,你的內力是我廢掉的,也是我故意栽贓陷害的,如今的你怕是連這個院子都逃不出去,我要你一輩子在我的下面壓著,休想翻身。」玉華笑得很明艷,揮了揮手,冷冷地吩咐道︰「把人鎖上。」
冰冷的鎖扣再一次穿過她的琵琶骨,稍稍愈合的肉再一次被攪開,污濁的血沿著鐵鏈滴下,玉辰的眉頭皺都沒有皺一下,不是不痛,而是痛得早就沒有了知覺,有什麼比你的親妹妹在你的心頭插上一刀來的更痛苦呢?
玉華掃了一眼被人魚肉的玉辰,想起了她意氣風發的時候,更是感到酣暢淋灕,嘴角掩不住的譏笑︰「走吧,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也不說是什麼地方,揮了揮手叫人跟上。
兩名侍衛將人架起,半拖著向外面走去,她身上的傷口看得侍衛都觸目驚心,其實他們也明白,這個女人現在的樣子,根本就無需再鎖了她的琵琶骨。
玉辰被帶到了華清宮。
外面烈日炎炎,這里卻異常的清涼。華清宮本是寧王幼時的居所,也是慶元帝賜給宸華公主的居所,更是建元帝的淑妃的寢殿。玉辰慘淡地笑了一下,自己一次次地成為這里的主人,可惜最終的主人卻不是她。
「很熟悉?」玉華掰過玉辰扭過去的臉,陰冷的氣息吹上她的面門,「你放心,待會會讓你看到更熟悉的人的。」
她不會是想……玉辰奮力地掙扎,只是除了血不斷從肩胛骨處涌出外,她做不了其它任何的動作。
「帶罪人玉氏進去。」
剛踏進偏殿,就被一個大宮女叫住︰「把鞋月兌了,也把髒衣服換了,這副樣子要是驚了貴妃娘娘的鳳架,你們擔當的起嗎?」。遠遠近近,明處的,躲在柱子後面的,都偷偷瞧著這一幕,在他們的眼里,這只是一出戲而已,後宮興衰榮辱最常見的一幕罷了,誰又會想到她曾經的無限風光呢?
她和玉華是一胞所出的孿生姐妹,只因政治的需要,她自幼被母後扮作男兒,成為先帝唯一的嫡子。
她的天賦極好,三歲便能吟詩,七歲一篇治國論更是贏得朝廷滿堂的喝彩,十五歲,笈妍的那個晚上,她第一次遇到了沈君彥,無涉姓名,無涉身份,他許她此生。
可奈何都為男兒身……
十七那年出兵北塞,營地的篝火邊,她小心翼翼地問他︰「要是有個女子與我有著同樣的容貌,有著一樣的性子,你會娶她嗎?」。
「……」
滿目的期待換來的卻是沉默,玉辰的心緊張不安,繼續地補充道︰「其實她呢,琴棋書畫都會那麼一點,飯她也會做,就是不怎麼好吃,也會打掃,也會……」
「你說的是玉華公主吧。」
「啊?」
「不是十五那年就許給淮南王了嗎?」。
「嗯。」
「所以莫提了。」
其實她想問的是她自己,不知他還是否記得二年前的那個晚上,在巷子里遇到的那個女孩,他給她的許諾還是否算數。沒有听到她想要的答案,玉辰也無法再次開口,她是女兒身的秘密這輩子都得死守,這不是她一人的秘密,更是華氏一族的命,但最終她只活了十七歲……
她敗了,不是在朝堂之上,不是在這北疆的戰場之上,而是敗給了女人的心機,母後的冷血,孿生妹妹的栽贓,未婚妻的陷害……
換了衣物,玉辰被侍衛帶進偏殿。
玉華走在後面,打開了牆上的一道暗門,作為華清宮原來的主人她自然是知道這條通道是通往哪里的,這條道路正是通往正殿的寢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