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理東猶如從戰場打了勝仗歸來的大將軍,帶著寒非邪雄糾糾氣昂昂地離開藥王大會會場。一行人剛出門口,里面立刻炸了鍋,被幾番變化弄得七葷八素的參加者總算反應過來,開始慌亂起來。
不過這些和石理東他們都沒關系了。石理東回味著自己大敗甄藥皇的英姿,心情大好,連帶問寒非邪住在哪里的口吻都溫柔得不可思議。知道地址之後,他讓駱英走著去,自己和寒非邪、朱晚上了一輛馬車。
看到駱英順從地去找馬車,石理東滿意地上車,轉頭就詢問寒非邪,「戰湛呢?還在閉關呢?」
寒非邪猶豫了下,點頭。戰湛的事解釋起來太過麻煩,牽扯得又復雜,他不願太多人知道。
他不說,朱晚就不會說,戰湛說了也沒人听,于是石理東就被這麼蒙著,「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輕快了,哼哼,難道他更喜歡白夢主當師父?」他低聲嘀咕。
寒非邪打岔道︰「石師父怎麼會來藥王大會?」
「我又不是酒店大廚,叫什麼石師傅?師父就是師父,怎麼,難不成你看不起我?想反悔?」收寒非邪為徒純粹是虛榮心作祟,白夢山山主的師父可不是誰都能當的。
誰知寒非邪竟然溫順地同意了,「師父。」
石理東自尊心得到了大大的滿足,白夢山現任山主叫他師父,真想大笑三聲。
「哈哈哈……」
他的確大笑了三聲。
寒非邪、朱晚、戰湛︰「……」
「雖然你對植物的感應是差了點……」不是差,根本是沒有。要是寒非邪能當試煉師,早在他收下戰湛的時候就收了,「但是學習一些和草藥相關的知識還是可以的。」石理東大概也覺得自己有點無理取鬧,辯解了一句。
寒非邪無所謂。對他來說,戰湛的師父就是他的師父。「師父這次怎麼會來藥王大會?另外幾位師父呢?」
石理東道︰「他們還在閉關。我是出來收徒弟的,唐裕和田馨兒進入正軌,我們也能騰出時間來教新的徒弟。我們研究了很久,藥師之所以比試煉師紅火,說穿了不就是仗著人多嘛。哈哈哈,我今天狠狠地削了甄佩佩的面子,想考藥王的學生們一定會知道誰才是真正可靠的老師,到明年,到明年就會有很多學生送上門來了。哈哈哈……」
「……」
這段話听起來很壯志雄心,可是聯想試煉師之前收徒的窘境,更顯淒涼。
加上朱晚沒搞清楚狀況,好奇地問道︰「試煉師以前是怎麼收徒弟的?」
石理東一臉吃蒼蠅的表情。
戰湛替他回答︰「坑蒙拐騙。」
寒非邪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正好戰湛坐在石理東邊上的位置,石理東以為寒非邪在看他,反問道︰「你這是什麼奇怪表情?」
寒非邪也吃了一個蒼蠅。
石理東冷哼一聲道︰「不要以為我贏的是僥幸!就算下回換了水赤煉,我一樣叫他笑著來哭著去。」
戰湛道︰「這是始亂終棄的節奏啊。」
寒非邪忍不住笑了笑。
「……」石理東怒了,「你不相信你師父?你居然不相信你師父!」
寒非邪看著竊笑的戰湛,頭痛地揉揉太陽穴,正要說話,就看石理東拿出一本筆記本,炫耀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寒非邪道︰「筆記。」
「……這不是一本普通的筆記!」石理東神秘兮兮地說,「我們找到了能夠將一株植物變成千萬株的方法!」
……
車廂一片寧靜。
石理東皺眉道︰「你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意味著從此以後,這世上所有珍貴的藥材都不再珍貴!」
寒非邪內心十萬只魔獸奔騰咆哮,表面仍很淡定,「所有的?」
石理東猶豫了下道︰「至少目前試驗的都成功了。」隨即他報了幾個草藥名。
寒非邪在激動和疑慮之中徘徊。如果石理東說的是真的,那麼,碧炎金蓮心就有希望了!
石理東很快將筆記本收回去,「不過這對你沒什麼用,反正你只能做個掛名徒弟。」
「戰湛能用到。」寒非邪伸手去拿。
石理東縮了縮身,「他閉關呢,急什麼。」雖然寒非邪在口頭上已經是他的徒弟,但兩人到底隔著一層,他對他並不能完全信任。
寒非邪也沒有堅持,倒不是放棄了,而是發現就算拿來也沒辦法用——唯一一個有試煉師天分的還是魂體。
幾個人回到別館,別館又來了貴客。
石理東光看著那個人的背影就感覺都一股冷意迎面撲來,「白老山主?」他第一反應是白夢主。
蔚雪痕緩緩轉身,直直地望著寒非邪道︰「我找不到那個人。」
寒非邪道︰「那人拿到了倚望天燈,一定遠走高飛,怎麼會傻乎乎地留在都城。」
蔚雪痕道︰「我應該相信你嗎?」。
他說完這句話,寒非邪就感到一陣無形壓力從對面撲來。他雙腳稍稍朝兩邊張開,緩解對方的攻勢,面不改色道的︰「當然。」
「碧炎金蓮已經沒有多少時候了。」蔚雪痕語氣陰沉。
石理東反應過來,「你是蔚雪痕?」
蔚雪痕懶得理他。
「碧炎金蓮怎麼了?」試煉師的天性讓石理東忍不住好奇,「能不能給我看看?」
「不能。」蔚雪痕覺得這根本就不能算問題。
石理東諂媚道︰「看一眼,就看一眼,我從小到大,還沒見過碧炎金蓮呢?」
「大多數人都沒有見過。」
「我是大多數人嗎?」。石理東不滿,「我是偉大的試煉師,剛剛打敗甄藥皇的試煉師!」
寒非邪看他說了半天沒說到點子上,直接幫了一把,「這個世上如果還有誰能救活碧炎金蓮的,一定就是我師父。」
「你師父?」蔚雪痕終于施舍給石理東一個眼角的余光。
石理東挺起胸膛。
寒非邪道︰「劍聖找倚望天燈也不過姑且一試,既然一時三刻找不到,何不請我師父試一試?」
蔚雪痕盯著石理東,似乎在估量他的斤兩。
石理東頭一次被人買豬肉似的看著,惱羞成怒,「看什麼看!你願意我還不願意呢。」
他話音剛落,就被蔚雪痕的劍架住了脖子。
……
石理東用眼角瞄著寒非邪,意思是你小子也不說句話嗎?
寒非邪誠實道︰「師伯不在,我不是對手。」
石理東更憤怒,你小子好歹也是白夢山山主,不那麼丟人行不行?!
寒非邪心里惦記著石理東將碧炎金蓮多復制出幾株,自己趁機獲利,自然不會拆蔚雪痕的台,假惺惺地勸慰道︰「蔚劍聖手下留情。」
蔚雪痕道︰「你真的能救活碧炎金蓮?」
石理東道︰「我連碧炎金蓮長什麼樣,現在怎麼樣了都不知道,怎麼救?」
蔚雪痕審視了他好幾眼,才緩緩收回劍。
戰湛注意到那是一柄軟劍,收在腰帶里,想要就能抽出來,十分方便。
石理東心里惦記著碧炎金蓮,見他動作遲緩,忍不住急了,「不是說要救嗎?你先把碧炎金蓮交出來啊!」
蔚雪痕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不在這里。」
「那在哪里?」
……
石理東呆呆地看著湖邊川流不息的人群,震驚地看著蔚雪痕,「你把碧炎金蓮藏在這里?」
蔚雪痕道︰「我試了幾種方法,唯有用冰冰凍起來的活了下來。」
石理東跳腳道︰「你不怕被人拿走嗎?」。他就好想拿走啊!
「我有把握。」蔚雪痕對他有點不耐煩。
石理東撇撇嘴,「好吧,你把它取出來我瞧瞧。」
蔚雪痕走到湖邊,雙腳一蹬,「撲通」一聲下水。
石理東看著寒非邪道︰「你有沒有覺得他的腦子不太正常?」要不是他身上的威壓太強,他幾乎要懷疑這個人到底是不是蔚雪痕了。
寒非邪含蓄道︰「我見過的正常人不多。」
「可以和我比啊!」石理東毛遂自薦。
寒非邪問道︰「是以你為正常標準凸顯他的不正常還是以你為不正常的標準凸顯他的正常?」
「我是你師父,你看著辦!」
「他不正常。」
「嗯。」石理東滿意地點點頭,絲毫沒發覺寒非邪沒說他正常。
他們在岸邊等了會兒,蔚雪痕突然從水里竄上來,手里抓著一塊成熟蓮藕大小的冰塊。他解釋道︰「湖底陰寒,不容易化。」
石理東哪里還管他湖水陰寒不陰寒,他一拿出那塊冰,就把他視線牢牢地吸引過去了。
冰塊里,一朵碧綠的蓮花如睡美人一般靜靜地躺著,盡管看得模模糊糊朦朦朧朧,他卻能感覺到一股強大而清新的能量蘊藏其中。
光看著,他就覺得自己的心髒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了。
戰湛捂眼,拒絕承認這個變身猥瑣男的人是自己的師父。
蔚雪痕道︰「怎麼樣?」
石理東將手搭在冰塊上,感受了一會兒道︰「要解凍。」
「你有把握?」
「沒有。」石理東搖頭道,「我連它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沒有搞清楚。」
蔚雪痕臉色微黑。
石理東老老實實道︰「我雖然是試煉師,也只能分析出它的品種優劣和功效,想要起死回生……」
蔚雪痕打算轉身走人了。
寒非邪朝石理東打了個眼色。
石理東站在原地躊躇了會兒,才追上去道︰「我有個辦法,成不成不敢保證,但如果成功的話,也許能保住它……」
蔚雪痕停住腳步,「什麼辦法?」
「近系培植。」
蔚雪痕眼露迷茫。
石理東道︰「就是尋找屬性相似的植物,將它分解,然後移植在它們上面。」
寒非邪、戰湛︰「……」之前听石理東說一株變成千萬株還以為是能夠隨意復制了呢,現在說的這個方法听起來不是太靠譜啊。
蔚雪痕顯然也是這麼想的,「分解?」
石理東道︰「當然,藥性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減弱。但這個可以後天調整,總之,只要能夠移植成功,一株就會變成千萬株!」
「幾分把握?」
石理東道︰「五分。」
蔚雪痕皺眉,「太低。」
「那五分半。」
蔚雪痕瞪著他。
石理東道︰「我試驗過很多次,都成功了,但是碧炎金蓮還是第一次……」
他們兩人在商量的時候,寒非邪打著其他主意。既然要分解,是不是意味著碧炎金蓮心也會被單獨取出?那麼,他完全可以將碧炎金蓮心留下,用其他部分移植。這樣,即使移植失敗,也不能影響復活藥的制作。
他心里打定主意,自然積極推動移植計劃。
蔚雪痕看著他,突然道︰「你擔保嗎?」。
寒非邪被愣了愣。
石理東急了,「擔保啊,相信你師父。」
「你不是只有五成把握?」
「呃,要不六成,這樣你會不會更有安全感?」石理東急于試驗,看寒非邪的眼神帶著乞求。
寒非邪道︰「用什麼擔保?」
蔚雪痕想了想道︰「白夢境。如果你輸了,就讓我去一次白夢境。」
寒非邪心里立馬就同意了,反正白夢境他已經逛遍了,能搬走的好東西都已經搬走,他搬不走的也不怕蔚雪痕搬走,不過表面上還是要做出為難的樣子,比如咬個牙,切個齒,一臉為難,最後在蔚雪痕耐心告罄的前一秒鐘點頭。
蔚雪痕問石理東。「你需要什麼?」
「一間安靜的屋子。」
重新回到別館,駱英已經到了,但是被門房擋在門口。
不管石理東收他為徒的目的是什麼,他現在都算是寒非邪的師弟,自然不能干晾著。他讓人找楊成奇給他分派一個房間,不多久卻看到楊成奇親自跑了過來,表情有些古怪。
寒非邪恍若不見,道︰「這幾日辛苦你了。我打算明天離開都城,你和柳柳先和瑤光一道回去。」
楊成奇看著他,猶猶豫豫地說︰「我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