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露的晨曦很快被氣勢洶洶而來的雲霧遮住,長風狂嘯,從街道這頭吹到那頭。
朱晚和戰湛站在不遠處的高台上,張望著南城門前的動靜。
戰湛道︰「發大招之前真的能呼風喚雨?」
朱晚道︰「據我所知,不能。」
「可是你看寒霸。」戰湛手掌擋在眼楮上方,望著立于長風之中的孤傲身影,「剛才明明萬里無雲。」
朱晚道︰「有一種人,天生受命運青睞。」
戰湛道︰「別這麼夸我。」
「你也算一個。」朱晚道,「復活藥我听多了,但真正用之有效的從未見過。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死而復生的人。」
戰湛道︰「我的存在就是為了讓你長見識。」
朱晚笑道︰「這種見識長一次就夠了。」
「我也不想死去活來地折騰。」
兩人正說著笑,天空突然劃過一道閃電。與此同時,寒非邪突然躍上半空,頎長的身軀完全籠罩在金色的光芒之中,仿佛真正的神聖,聖潔而冷酷。
當他睜眼,天地萬物似乎盡在手中。風聲在耳邊呼嘯,夾雜著百姓們慌亂的呼喊聲,可他的心巍然不動,似乎沒什麼可動的了。
戰湛和朱晚見他在那里站了半天都不懂,有些不解。
「觀眾就我們兩個,他是擺pose給誰看啊?」戰湛道,「難不成要我們鼓掌才能繼續?」
朱晚道︰「山主一定有山主的用意。」
戰湛雙手攏著嘴巴,喊道︰「寒霸!加油!寒霸!來一個!」
……
寒非邪平靜的心湖起了一連串漣漪。他朝那里看了一眼,慢慢地閉上眼楮,掄起雙手劃了一個大圈子,不斷將火陽之氣輸入雙掌之間。火陽之氣本就是生生不息取之不盡的功法,隨著時間流逝,他懷中的火陽之氣越來越多。旁觀的戰湛和朱晚被絢爛的光芒刺得幾乎睜不開眼楮。
戰湛眨了眨眼楮,依稀看到那道光慢慢地墜落到地面,引起一陣激烈的震蕩。
朱晚突然抓住他的胳膊道︰「快走,這里也會塌陷!」
戰湛驚慌地站起來道︰「和劇本不一樣啊。」
朱晚道︰「山主表現過頭了。」
「……你不是說山主一定有山主的用意。」戰湛一邊在顛簸的屋頂上跌跌撞撞地亂竄,一邊抱怨。
朱晚也很苦惱,「表現過頭就是山主的用意吧。」
性命攸關的時刻,人的潛力被完全地激發了出來。戰湛和朱晚一路跑到最近的安全點,竟然毫發無傷。
安全點負責人是五號,看到他們形容狼狽,緊張地問道︰「麒麟世家打過來了?」
戰湛道︰「他們正忙著煮湯吧,大概沒時間。」
五號驚喜道︰「成功了?」
戰湛看向朱晚。
朱晚道︰「嗯,成功了。」
戰湛把朱晚拉到一邊,「你看到了?」
「沒有。我們一起跑的,你沒看到我怎麼可能看到。不過我對山主有信心。」
戰湛看著他的目光好似第一天認識他。「我現在才知道,什麼叫做拍馬屁的最高境界。」
「發自肺腑。」
「這就是了。」
地震的余波未平,安全點也受到波及。不過他們早有所料,挑的地方空曠又寬敞,即使有房屋支撐不住坍塌下來,也沒有殃及。
戰湛擔心寒非邪,道︰「我回去看看。」
朱晚知道他能人能鬼,便點頭同意了。
戰湛順著原路回去,發現很多房屋都塌了,大片大片的廢墟哪里還有天都當年盛世之景。灰撲撲的街景好似塵封多年的舊畫,畫里人煙俱無,只剩滿眼頹唐。
「這皇帝怎麼當啊。」他邊頭痛地模著腦袋,邊繼續往前走。走著走著,他漸漸听到前方水聲嘩然,再往前走幾步,就看到街道和房屋全部塌陷,露出巨坑。這是地宮的一角,若非地宮幾乎挖空了整個天都城,寒非邪也沒那麼容易砸出一個大坑來。
繞著天都城的火陽池水順勢流入坑中,熱氣直沖雲霄。
寒非邪背對著站在一個屋角上,彎腰在撈什麼。
「寒霸!」戰湛興奮地喊道。
寒非邪聞言轉身,手里分明提著一個人。
戰湛大吃一驚,沖過去,發現那人被燙得面目全非,出氣比入氣多,分明不行了,「這是誰?」
寒非邪甩破布一般將人甩在旁邊的屋檐上,淡然道︰「寒家的總管。」
戰湛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有過節?」
「談不上。」寒非邪輕蔑地看著那人漸漸斷氣,拉起戰湛道,「我們去地宮的其他出口守著吧。」
戰湛跟著他走了一段,想想還是覺得不對,「寒家的總管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寒非邪淡然道︰「他想偷襲我……不小心沒踩穩。」
偷襲他相信,不然寒家總管不可能一個人跑到城南來,但是說沒站穩嘛……戰湛聳聳肩膀。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想說的事,他也有,所以對寒非邪在這種問題上的有所保留,並不介懷。
寒非邪反倒有點別扭,主動開口道︰「其他人沒事嗎?」。
「沒事,沒有波及。」戰湛道,「對了,我看天都挺脆的,不會被沖垮吧?」
寒非邪道︰「火陽池的池水不足以淹沒整個地宮,最多讓他們大驚失色。」
天空突然爆出淺黃色的禮花。
寒非邪道︰「有動靜了。」
戰湛拉著寒非邪的手,一邊跑一邊感慨道︰「白夢山最高端洋氣的地方就是……發明了信號彈啊!」
禮花之下,兩撥人馬正打得不可開交。戰湛看著寒非邪沖入戰場,三下拍死三個人,正要叫好,卻發現雙方人馬竟然都不是麒麟世家。
「住手!」他大喝一聲。
「涼!來幫忙!」法拉利對他自發當裁判的舉動十分不滿,扇了扇沒受傷的翅膀,讓他下場。
戰湛看到它面前的對手,總算認出對方是誰了,「你們怎麼和寒家打起來了?」
和法拉利在一起的是八號。他道︰「他們先出手的!」
法拉利的對手正是寒非愚。他聞言立刻道︰「我以為他們是麒麟世家的人。」
八號道︰「我們不是。」
法拉利沒那麼好糊弄,「四故意的!」
戰湛皺了皺眉。他絕對相信寒非愚是故意的,但現在干掉他們的話,與寒家交惡也就罷了,還得罪了藍家。大敵當前,實屬不智啊。
他還在猶豫,寒非邪已經一路殺到寒非愚面前了。
別人家兄弟相見,是淚千行,他們兄弟相見,是恨不得對方血流千行。
法拉利機警地感受到雙方恨不得你死我後的氣氛,從戰圈中跳出來。
以寒非邪目前的修為,整個神劍大陸誰對上他都是一個死字,更何況寒非愚這種在大陸排不上號的。寒非邪要是願意,動動手指就能贏。
可他偏偏不。
寒非邪像貓捉老鼠一樣,用火陽指一點點地戳著他玩。
听著寒非愚一邊發出殺豬似的慘叫聲,一邊咬牙切齒地繼續戰斗,戰湛都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同情他還是佩服他。
「住手。」
這句話戰湛不久之前也說過,但沒有現在這個人說的這樣有氣勢。至少他說完之後,戰場上有一半的人停了下來。來人有一張走到哪里都不會被錯認的臉,就如寒非邪。
他們兩人站在一起,完全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唯一的區別是兩人身上散發出來的不同氣場。寒非邪年輕卻冷漠,帶著幾分遺世獨立的傲慢。
而寒雲飛成熟沉穩,又透著幾分淡淡的哀愁和頹然。
人的心都是長偏的,雖然兩人面目相同,戰湛還是私心覺得寒非邪更帥。自信的男人才能將魅力值最大化。
「我叫你住手!」寒雲飛看著寒非邪又戳了寒非愚一記,不滿地插|入兩人中間。
寒非愚看到他來了,立馬像個小媳婦兒似的湊過去,苦著臉道︰「爹!哥哥他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打我!」
寒雲飛看向寒非邪。
寒非邪微微一笑道︰「他欠打。」
戰湛終于明白他們父子的關系為什麼會這麼壞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寒雲飛既沒有發怒,也沒有咆哮,只是冷冷地說道︰「听說你也要對付麒麟世家?」
寒非邪道︰「因為欠打的人太多。」
寒雲飛道︰「在打倒他們之前,別整ど蛾子!」他說完,不再看寒非邪,轉身就走。
寒非愚狠狠地瞪了寒非邪一眼,正要跟上,就被寒非邪擋下了。
「爹!」寒非愚才來得及喊一聲,就被寒非邪一腳踢出老遠。
寒雲飛猛然轉身,正好對上寒非邪似笑非笑的臉。
「現在這里,應該是我說算了吧?」寒非邪毫不掩飾自己劍聖的修為。
寒雲飛臉色微變,「你想怎麼樣?」
寒非邪道︰「寒家家主之位向來傳于長子,你應該不會例外吧?」
寒雲飛冷笑道︰「白夢山主還在乎區區一個寒家家主之位嗎?」。
「重要的不是我在不在乎,重要的是,」寒非邪緩緩道,「有些東西就算我不在乎,也絕不允許我看不上的人覬覦。對手應該要勢均力敵才有意思。對手太弱,是一種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