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靈公主一低頭,兩行清淚向下流,雖然沒有回答,卻勝過千言萬語。
齊敬轅見狀竟然呆住了。
這大大違背了戰湛的意願,他繼續縱火,「沒想到你長得人模人樣,家境也算殷實,在感情方面竟然饑不擇食到這種地步!啊,公主你繼續哭,不用理我,我在說他呢。我說的就是你,齊敬轅先生!你說你也算是個普普通通的正常男人,身上該有的都有,且嚴格按照需求分配,沒有加量,一個司徒勤勤還不夠嗎?」。
司徒勤勤的名字一出現,齊敬轅立刻解除呆滯狀態,連水靈公主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你怎麼知道?」齊敬轅瞪大眼楮,眼里竟有幾分驚恐。
「別扯了。」寒非邪道,「是殺還是留?」
戰湛道︰「至少問清楚麒麟世家剩下的人的下落吧?」
齊敬轅道︰「我不知道。」
「敬酒罰酒,你懂得。從寬從嚴,你懂得。好啦,每次訊問都是這幾句,我都不好意思說了,你自己來吧。」戰湛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
齊敬轅求救般地看向雲水靈。
雲水靈別開目光。
患難見人心,這種時候這種表現,齊敬轅再蠢也明白了。他樣子又呆呆傻傻起來,「原來你們都是騙我的,都是在騙我。」
雲水靈搶過話題,對戰湛道︰「地宮被岩漿淹沒,麒麟世家的人都已經逃出去了,包括皇兄。」
戰湛疑惑道︰「他也逃出去了?」雲牧皇不是已經行將就木了嗎?難道跑出去找個好風水?
她見齊敬轅心神恍惚,突然湊近戰湛,用極輕的聲音道︰「其實,麒麟世家有個大秘密。」
「什麼秘密?」戰湛下意識地反問。
雲水靈臉色變了變,想伸手捂住戰湛的嘴巴,又沒敢,只能拼命做手勢,卻仍是驚動了齊敬轅。齊敬轅神情大變,緊張道︰「不可說,絕不可說!」
人都有這種奇怪的心理。東西好端端地放在桌子上,人人觸手可及,卻未必被重視,但若是鎖在保險櫃中,不管是什麼,立刻就有了據為己有的。所謂得不到的總是好的,八卦也是如此。人人正大光明說的,沒什麼听的價值,但每個人鬼鬼祟祟說的,哪怕是小事,听起來也是吃蜜般的津津有味。
戰湛一听他說不可說,頓時激動了,插入兩人中間,豎起耳朵道︰「說!」
「這個秘密,我只想說給一個人听。」雲水靈怯生生地說。
戰湛看著寒非邪道︰「我和寒霸不分彼此。就算現在不讓他听,事後我還是會告訴他的,別這麼麻煩了。」
寒非邪聞言笑了笑。
「我說的那個人是,藍雋遠。」雲水靈低著頭,一臉嬌羞狀。
……
戰湛摩拳擦掌道︰「不會說秘密的人,是沒有生存的價值的。」
他話音剛落,齊敬轅就沖過來了。
他們三人現在就處于一條直線的位置,齊敬轅和雲水靈在兩端,戰湛居中。齊敬轅想要攻擊雲水靈,必先經過戰湛。戰湛並非省油的燈,經過這麼多次生死邊緣徘徊的戰斗,他處理危機的反應一流。不等齊敬轅的拳頭擊中自己,他的身體就進入了魂體狀態。
齊敬轅的拳頭直接從他身體里鑽了過去,眼見著就要落在毫無防備的雲水靈身上……寒非邪出手截住了。
戰湛後知後覺地舒了口氣,恢復實體,剛想開口稱贊兩句,就感到後背一陣極強的殺意襲來,籠罩著他全身上下。
寒非邪眉頭微蹙,閃身擋在戰湛身後,與此同時,雲水靈發出一聲悶哼,漂亮清秀的臉色恐怖地扭曲起來,眼楮怔怔地看著戰湛,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說,卻一句都來不及交代,人就直直地朝著齊敬轅倒去。
齊敬轅先是一怔,隨即目光凝住了,好似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瞳孔猛然一縮,同時臉上露出一種悲哀絕望的情緒,本想要接住雲水靈的手立刻揚起,沖著自己的胸口用力地捶了下去。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
戰湛反應過來想去阻止的時候,雲水靈已經重重地撞在齊敬轅的身上,兩人疊在一起倒了下去。他第一時間查看兩人鼻息,發現竟然都死了。
「寒霸?」他不敢置信地張大眼楮。
寒非邪臉很臭。作為神劍大陸頂尖的存在,他竟然讓對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殺人滅口,這無疑是一種恥辱。可以確定的是,剛才向戰湛釋放殺意的人是齊翠蘭。他與她交過手,對她的氣息很熟悉。而趁機殺掉雲水靈的,他想來想去只想到一個人——齊世鐸。
除了他之外,沒有人同時擁有這個動機和這個實力。
戰湛考慮的又是另一個方向,「雲水靈知道的秘密一定很重要,才會讓麒麟世家連自己人都下手。」
寒非邪道︰「不管這些,先殺雲牧皇。」
「啊?」戰湛問道,「為什麼?」
寒非邪道︰「他若是活著,你怎麼做皇帝?」
戰湛有點感動,又感到一點驚悚,「呃,其實我做不做皇帝沒什麼要緊……」
「我覺得要緊。」寒非邪沉聲道,「你要不要是一回事,它屬不屬于你是另一回事。寧可到了你手上,你再丟掉,也不許被別人搶走。」
戰湛覺得這段話在寒非邪、寒非愚和寒家家主之位也同樣適用。
「你打算怎麼對付藍月眉和寒非愚?」
寒非邪不悅道︰「你想為他們求情?」
「不,當然不,我是站在你這邊的。任何時候,任何地方,任何事情……」戰湛夸張地用手比劃著。
寒非邪的表情這才好看了,「嗯。」
戰湛道︰「你讓他們去支援,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因為情緒而消極怠工,我們還是快點過去看看吧。」他將趁機打掃戰場的一號叫回來,讓他去附近的安全點,以便互相有個照應。
一號躊躇道︰「公主的遺體……」他畢竟是軍人,效忠騰雲帝國皇室的觀念根深蒂固,實在難以放任公主遺體在大街上。
戰湛道︰「你沒听到公主臨終遺言嗎?」。
「遺言?」
「公主唯一要見的人是藍雋遠,料理後事自然也該交給他來辦。」戰湛道。
一號恍然。
戰湛和寒非邪奔向另一個求助的安全點。
半路上,寒非邪有些意外地說道︰「我還以為你會選擇親自料理。」
戰湛怕被誤會他與雲水靈有什麼不清不楚的關系,忙解釋道︰「我和她沒見過幾次。」
「你們不是表兄妹嗎?」。
……
完全忘記了。
戰湛干笑道︰「血緣是注定的,但我願不願意當他們是我的親人是我決定的。雲水靈和雲牧皇……」他撇撇嘴巴,表示不屑。這兩人坑自家人的功力一個比一個強,他得多欠虐才能上桿子去當他們的親人。尤其是到現在為止他都沒弄明白雲牧皇將皇位傳給他的意圖是什麼,還得提心吊膽地提防著,真鬧心。
寒非邪微微一笑,算是對這個答案表示滿意。
他們趕到安全點,戰場已經有所偏移,只留下一堆尸體。戰湛看了這麼久的尸體,已經有些麻木了,「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
「嗯?」
「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規則,我有時候在想,要是我突然回……咳,我是說去一個不能隨便殺人,殺人要坐牢償命的地方,會不會反而不適應。然後因為各種壓抑變成一個行走在夜間的變體殺手。」
寒非邪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你是認真的?」
「認真啊。」
「為什麼要認真地問一件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
「根本不可能發生?」戰湛將這句話顛來倒去地呢喃了好幾遍,有點不甘地問道︰「為什麼根本不可能發生?這個世界奇異的事情這麼多,也許你認為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已經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發生了。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擔心哪一天醒來,發現自己一直活著的世界只是因為我的疾病而虛構出來的。」
「你不用睡覺,怎麼會醒過來?」
「這只是個比喻。」
寒非邪有點不耐煩,按捺著性子抓住他的肩膀道︰「我不知道你煩惱的根源是什麼,因為我的人生一直在自己的手里。那些手掌以外的,我會推開,不予考慮。」
戰湛道︰「萬一,不可抗拒呢?」
「你不著邊際的想象是不可抗拒的嗎?」。
「……不是。」
「那麼就停止想象。」
戰湛眨了眨眼楮。他是個穿越人,這個世界只是在一本書里,他會呆多久,書還有多長,他的人生是否會在書大結局時戛然而止,這些潛藏在心里很久,久得已經生根發芽的擔憂們終于被他挖掘了出來。
可是他的不安和疑慮在這個世界是獨一份,其他人無法感受也難以了解,即使那個人是寒非邪。
一只手突然放在他的臉上。
戰湛怔怔地停下腳步,抬眸對上寒非邪溫和的目光。
「以前有個人很擔心天會掉下來……可是天沒有掉下來過。」
戰湛苦笑道︰「我不小心變成杞人了嗎?」。
寒非邪輕輕地捏了捏他的臉,「我答應你,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去另外一個世界,一定有我同行。」他頓了頓,「反之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