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天色越來越黑,天都城寒風逼人。天空如網,天都如洞,讓城中每個人陷在黑洞中無處可逃。寧家對面和旁邊的宅子也被強制征用安置百姓,站在屋頂上,隨處可見席地而睡互相擁抱取暖的百姓。
戰湛跟著雲霧衣帶著一群士兵到門口,給睡在街上的百姓分發御寒物。
看著百姓們感恩戴德的表情,戰湛覺得身上的擔子前所未有的重。
他陷入了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不再是一本書,一個游戲,這里每個人都有血有肉。當皇帝也不是游戲中的任務,只要每天做日常,搜集任務物品,選對對話就能讓國家興旺發達。軍事、經濟、民生、外交……這些都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問題,需要方方面面地考慮到。
「怎麼了?」雲霧衣拍了拍止步發呆的戰湛。
戰湛低聲道︰「我一定要當皇帝嗎?」。
「你不想?」
「我覺得我……難以勝任。」他擔憂地等待著她的反應。
雲霧衣平靜地說道︰「沒有其他人選了。除非你生一個人選出來。」
「……」戰湛閉緊嘴巴,想當自己什麼都沒說過。
雲霧衣抓住話題卻不肯歇了,「你和孔姑娘……」
「朋友,普通朋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朋友。」
「那阿靜姑娘呢?」
戰湛茫然道︰「誰?」
雲霧衣道︰「屈肅縱火,被火傷了臉的姑娘。」
戰湛腦袋轉了七百二十度才想起這個人是誰,「她,哦,她……娘怎麼知道?」當戰湛太久,幾乎忘了這筆舊戰湛遺留下來的孽債。
雲霧衣道︰「她去麻婆小鎮找屈肅。恰逢衛家打算用屈肅在皇帝面前參你一本,將他押解回京。我事先得知消息,暗中解決了。她找不到人,便上門來討說法。好在她是個理智的姑娘,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總算說服她相信你並非始作俑者,此事全都是屈肅一意孤行闖下的禍。」
戰湛暗暗松了口氣,「那她現在人呢?」
雲霧衣道︰「我知道她師從張暮,是個藥師,答應她若是成為藥王,便讓你迎娶她。」
……
戰湛腦袋轟得一聲,呆呆地看著雲霧衣,半天說不出話來。
雲霧衣握著他的手,柔聲道︰「娘知道這事委屈你了,不過這件事你多多少少有些責任,負責她的下半身也是應該的。反正我只答應讓你娶她,沒答應只娶她一個。你喜歡孔姑娘就一並娶了。你是皇帝,三妻四妾實屬正常。」
「……」
為什麼,他千方百計為寒非邪拉的種馬線,兜兜轉轉竟然到了他的身上?!
還是在他一失足與寒非邪勾搭成奸之後?
「我……」戰湛撓頭皮,拼命地撓頭皮。
雲霧衣最心疼兒子,一看到兒子頭疼,原則道德全都丟到一邊,摟著他安慰道︰「成為藥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說不定等她成功的時候,你和孔姑娘早已子孫滿堂。」
戰湛哭喪著臉道︰「我和孔師姐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雲霧衣道︰「難道你還有其他的心上人?」
「……」戰湛眼神不自然地朝天空的方向掃了掃。
雲霧衣確定了答案,明朗地笑了笑道︰「只要你喜歡,娘都喜歡。什麼時候帶回來讓娘見一見?」
戰湛試探道︰「只要我喜歡娘都喜歡?」
「當然。寶貝快樂,娘就快樂。只要她真心對寶貝好,娘也會真心對她好,當成自己女兒一樣。」
「萬一是個……兒子呢?」戰湛小心翼翼地問。
「嗯?」雲霧衣沒反應過來。
「看那兒!」一個士兵指著天空大吼。
戰湛和雲霧衣同時回頭看著那根朝天沖起的黑柱……
「龍卷風?」戰湛驚駭道。
那根黑柱扭了扭,然後朝四面八方散開。
戰湛等人雖然看到,但根本來不及撤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根黑柱散成巨大的黑幕,鋪天蓋地地籠罩過來。所到之處,房屋震顫欲絕。
戰湛當機立斷地用身體護住雲霧衣。
這是他第二次這樣做,第一次是被麒麟世家高手單方面胖揍的時候。
黑幕撲過來,帶著呼啦啦的嘯聲。
戰湛見雲霧衣耳膜淌血,立刻用手捂住。
幸好黑幕來勢凶猛,去得也快,沒多久就掃過他們,朝更遠的地方退去。
「娘,娘……」他連喊了幾聲,雲霧衣才回過神,指了指耳朵。
戰湛緊張道︰「你听不見嗎?」。
雲霧衣看著他的口型,吃力地點點頭。
朱晚等人從府里沖出來,看到戰湛和雲霧衣無恙才松了口氣。朱晚道︰「公主有沒有事?」
「我娘好像听不見了。」戰湛緊張地將人送到朱晚面前。
朱晚檢查了一下,道︰「應該是暫時的。」
雲霧衣輕拍著戰湛的肩膀安慰。戰湛心里更是難受。這種時候,雲霧衣才是最擔心的人,卻反過來安慰他。
一只強壯的胳膊突然環住雲霧衣的腰肢,將她帶入懷中。戰不敗無聲地站在雲霧衣的身後,高大壯碩的身影好似巨大的石柱,頂天立地。
雲霧衣輕輕地掙扎了一下,卻讓他的手箍得更緊。她抬頭看他。
戰不敗張了張口,慢慢地用口型說著︰對不起。
比鋼鐵更堅硬的外殼突然被擊碎,雲霧衣深吸了口氣,順從地靠在他懷里,慢慢地閉上眼楮。「」
戰湛看著兩人淒美又哀怨的身影,低聲問朱晚,「確定是暫時的?」
朱晚笑了笑,用更輕的聲音道︰「公主和元帥都有意和解,是好事。」
戰湛這才完全放下心來。
「山主……」朱晚剛想問寒非邪是否回來,就听士兵大呼小叫道︰「死人了……」
雲霧衣有戰湛的保護,又有劍氣底子,尚且在這場黑幕中受了傷,更何況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戰湛指揮著在一堆嚎哭聲中將尸體搬運到別處。
變成魂體之後,他就不喜歡黑夜。因為睡不著的緣故,應該入睡的黑夜對他來說簡直是無聲的煎熬。但這次,他由衷希望這個黑夜能平靜些,至少讓寒非邪和四號安全回來。
街道盡頭,輪子輕輕滾動的聲音在嚎哭聲中突兀得若隱若現著。
聲音漸漸近了。
是一個人推著一輛推車。月光灑在他們前頭,戰湛認出推車上的臉,頓時歡呼起來,「四號!」
「小公爺!」四號不安分地想要站起來,卻因為傷勢又重重地跌坐回去。
戰湛沖到跟前,發現四號臉上身上腿上到處都是傷,所幸傷口不深,用布條粗略地收拾過。
「是山主救了我,可惜……」四號低頭,羞愧地說,「我沒有保護好百姓……」
寒非邪道︰「他遇上了齊世鐸。」
戰湛道︰「難道那條黑柱……」
「是齊世鐸。他也受了點傷……」寒非邪臉色不太好看。為了不莫名其妙地卷到另一個世界去,他一直將實力壓制在劍聖巔峰,因此遇上同樣是劍聖巔峰的齊世鐸,就討不了多少好處。「他們已經撤離天都城了。」
四號控訴道︰「他們還到處放蟲。」
寒非邪從袖子里抽出一條布條。
戰湛依稀覺得眼熟。
朱晚道︰「是歐陽琳的袖子?」
寒非邪點點頭,「他已經被控制了。」
……
怪不得寒非邪臉色這麼難看。顯而易見,在這次交鋒中齊世鐸雖然受了傷,卻沒有令寒非邪佔到任何便宜。
戰湛同情地看著朱晚。他既然連歐陽琳衣角的顏色和款式都記得這麼清楚,可見用情至深。他對朱晚道︰「我們一定會把歐陽琳救回來的,你不要急。」
朱晚點頭道︰「此事的確要從長計議。你也不要急。」
「是,從長計議,從長計議。」果然是神軍師啊,自己的戀人陷入敵手還能保持著冷靜的頭腦,要是自己的話,一定會急瘋了吧。反過來,若是寒非邪這麼冷靜的話,他一定會氣瘋。這樣想想,朱晚這個人當軍師雖然好,當戀人太不合格啊。戰湛搖頭。
朱晚道︰「當務之急,還是安排百姓離開天都城。我已經派人查探過,火陽池的池水已多數已經流入地宮中,由于城西地勢高,池底依稀可見。我與寧公子商量過,都認為可以在上面架橋。」
寧家畢竟是皇商世家,家中藏品不可估量,其中一種名為金剛石的石頭放在火陽池中絲毫不化。他們用最大塊的金剛石做橋墩,然後在上面架木橋。百姓不會劍氣,城外的溝又陷得深,所以橋兩頭都安排了劍者接應。
雖然在連日劫難中,損失了不少百姓,但是剩下的百姓數量依舊不少。城中怪蟲仿佛能夠聞到人的味道,至第二天上午,那些蟲子慢慢地從四處鑽出來,開始涌向離開的人群。寒非邪只好留在最後為大家斷後。
到第四天上午,百姓總算撤退得一干二淨。
雲霧衣一等百姓離開天都城,立刻拿出詔書,宣布戰湛繼任皇位。她動作迅捷,戰湛還沒有反應過來,以藍家、衛家為首的朝廷派和以一到八號為首的軍隊派就已經跪倒在地。隨即,百姓們也陸陸續續地屈膝跪下,口呼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