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康帝十五年,春。
五年之後,第一次到了那櫻雪遍地的園地,她捻起一簇花瓣,讓脂粉在指尖停留,腳步放輕,她怕驚醒了春日里沉睡的精靈。
「主子,盛康帝三年一次的選秀就快截止了。」夏秋悄然踱步到她身後,輕聲道。
五年的時間,有兩年,她都在訪南走北,結交不同的才能之士,而其余三年則是在潛心修行醫術與武藝。她一直認為,作為醫者,救人與殺人就在一念之間,然則,毒與醫二者皆要融會貫通。
櫻月轉過身,眼神似有些許的迷離,嘴角卻悠悠的抹起一分淺笑,道︰「一切都準備好了麼?」
「是,一切準備就緒。」夏秋隨即從寬大的袖中取出一份淡黃色的文書,遞給櫻月,柔聲說,「原上官將軍死于與新蘭的那場大戰之中,他的夫人帶著唯一的幼女回了老家,這份是證明她身份的文書。」
櫻月接過那柔軟而用絲綢密制的書卷,手指輕輕一挑,文書便安然的躺在手心,她明亮的眼神一掃而過,而後,重新疊好,放入自己衣袖的暗袋里。
「有無後顧之憂?」
「主子放心。」
「嗯。」
她微微的一笑,傾城的容顏在五年的蛻變下,越來越絕世。
「秋兒,明天,咱們就去川州。冬兒那邊都準備好了麼?」
「嗯,她那里一切安好,請主子放心!」夏秋恭敬道。
「那就好。」
夏秋俯首,安靜的退到一旁。對于櫻月,她們是完全欽佩的,她演繹著一名柔弱少女的傳奇,無論是外貌到品性,都是她們無法跨越的鴻溝。
櫻月邁過雪櫻園,來到原新蘭皇宮的宮門外。
五年前,它還是那樣的富麗堂皇,巍峨雄偉,可現在卻昏黃暗淡,毫無生氣。
她凝視著遠處一方叢林,那里曾是她多次偷溜出宮的秘密基地,可現在卻雜草四起。
似有幾分撕癢在眼中打轉,她仰起頭,看向那一望無際的藍天,把淚水盡數逼了回去。
忽而,她自嘲的一笑,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新蘭的覆滅就在于父皇的仁念,不過比起風御殤的狡詐,這似乎太過渺小。
「主子,馬匹已經準備好。」
櫻月回過頭,眼眸垂下,用著毫無感情的聲音說︰「阿柯到蜀州了麼?」
夏秋巧移蓮步,退到櫻月的右側,淡聲道︰「是的。」
「很好,我們立即動身,爭取明日午時,到達川州。」
「是。」
……
隨後,二人一前一後的奔馳在塵煙四起的馬路上,快馬加鞭,一刻都不敢遲疑,畢竟從新蘭到齊雲至少也得兩日路程。
櫻月直挺的腰身絲毫沒有疲憊之意,手掌緊握著韁繩,用力一拉,隨著一聲馬鳴的嘶叫,她們便平穩的停在一處大宅門口。
翻身下馬,夏秋走上前去,敲響了朱漆暗紅色大門。
隨即從門里面傳來一聲,「誰啊?」
夏秋便又在門上敲了兩聲,如此簡單的暗號,真是讓櫻月忍俊不禁。
里面的人撥開門栓,緩緩的打開左邊的一扇角門。
「姐姐,本以為你們下午才到的,怎麼早上就到了。」從門內出來一位十五六歲的女孩,有些欣喜的接過夏秋的手里的包袱。
「快馬加鞭,一刻都未曾歇下。」夏秋臉色還有點無神,語氣也是無力的說到。
櫻月直接邁進大宅里,「冬兒,你姐姐可是累壞了。」
這兩姐妹的性格真的不是一般的相像,記得自己當初遇到她們的時候,兩人還在爭論一旁歇息的孕婦肚子里是男孩還是女孩的話題,她真覺得這倆人簡直就是奇葩,因為平常人家的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哪里知道這麼多……
這座府邸是一早就安排人建造的,櫻月雖說是第一次來,但憑著感覺她也能快速的找到大廳與內室。
伴著她的進ru,一旁打掃塵埃的女子很有禮貌的朝她送上一記微笑,又為她斟上一杯熱茶。
櫻月接過茶,輕抿了一口,從喉間瞬間傳出一股熱氣緊緊的包圍著五髒,讓這三月里的天氣變得溫暖而愜意。
「這是雪香櫻露。」
「小姐,這是蘇少爺特地從淮南帶回來的。」女子隨意的說到。
蘇博蘊,他怎麼知道自己最愛喝雪香櫻露?眉間一轉,她嘴角抹起一分笑意,看來是冬兒泄了嘴。
「你叫什麼名字?」這丫頭是她以前沒見過的,但又隱約感覺她似乎很熟悉自己的事。
「我叫蘇蘇。是冬兒姑娘救我回來的,我在這里已經三年了。」
原來如此,之前也听冬兒說過,她救了一位女子,安置在了川州,以前自己不得空見上一面,看來就是此人了。
見她眉清目秀的,倒也是個干淨的女孩。想著等自己入了宮,她就呆在宅子里看家也不錯。
冬兒從外間跑進屋里,見著櫻月悠閑的品著茶,心里一樂,便道︰「看來蘇公子這回終于辦對了一件事。」
櫻月心中冷笑,死丫頭,胳膊肘怎麼總往外拐?
「冬兒,你過來。」
夏冬心中一顫,每次櫻月笑的這般溫情時,總沒有好事。
記得上次……
她沒敢再想下去。
「小姐…我好像沒得罪你吧?」冬兒有些膽怯的朝後退了一步。
「好像?」櫻月又浮現一抹淺笑,「冬兒,蘇博蘊給了你什麼好處?怎的令你處處維護?」
夏冬臉上出現了淡淡的緋紅,她有些不知如何回答的撫著臉,斷斷續續的說︰「小姐,干嘛…提…他啊?」
其實櫻月一早就覺得這丫頭的不正常了,但礙于也不好說什麼?畢竟蘇博蘊這幾年神出鬼沒的老是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自己似乎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著他了。
敢情兒好像就丫頭倒是剛見不久似的?
「好像是某人整天提及的吧?」她饒有趣味的看著冬兒緊張的神情,繼續說,「他什麼時候來的?」
「昨天。」冬兒低著頭,有些難為情的說到。
「那小子怎麼我一來就走了?」
「他怕你見著他不高興。」
櫻月垂下頭,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算他識相。」
「小姐,人家蘇公子挺好的嘛。」
「你喜歡他?」
「……」
冬兒把頭埋得更深了,身體一直不由自主的輕扭著。
她也不想在開某人的玩笑了,起身踱步到夏冬身邊,附耳道︰「立馬把身份文書送去宮里。」
夏冬也收起了剛才的羞澀,會意的點了點頭。
而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蘇蘇,無奈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