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蕩記 第十一回 換蠟丸送掌譜魔由情生2

作者 ︰ 北石2009

當下黃衣少年一行人取道北行,直趨長江,至江邊棄馬登舟,順流東下,數時便抵池州之境。眾人尋至曹家寨,會合白衣秀士「俊哥兒」,智取池州,又接管了鄭綮所獻的廬州。此時,黃衣少年才想起閑雲長老所托之事。他關了房門,向了懷中模去。他一模之下,不禁大吃一驚,但覺懷中空空如也,哪有半點物事?他心中一急,又向懷中模去,卻是甚物也無。他連模數次,皆是如此。他急得眼中冒火,索性將上衣除下來,使勁甩了甩,亦不見有物事落下來。他向自己頭上拍了一掌,頓足道︰「真該死,真該死!受了人家的救命之恩,卻丟了人家的東西,如何向人家交待?且不識蠟丸中所藏何物,更無從識得人家所托何事!」他本是一懷恩必報之人,今處此處境,著實令他尷尬至極。

正自懊惱,忽听「啪」的一聲聲響發出,見得一個物事由窗欞間直飛進來,落于他的足下。他吃了一驚,愣得片刻,方彎腰揀了起來。看時,卻是一只碩大的蠟丸兒,心中不禁又吃一驚。他見了蠟丸兒,心中一喜,以為定是閑雲長老所贈之物,疾忙打了開來。他打開蠟丸兒,心中的驚訝更甚于前︰但見蠟丸之中,空空的什物也無!他只呆了片刻,便覺心中好笑,暗自尋思道︰「好個老和尚,一個得道的高僧也尋人開心,將個空蠟丸人托人,還說得神乎其神的!」轉念又想︰「這老和尚騙我,似是未有什麼道理,難道是為了賴我不成?可我又有什麼麼好賴的?」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忽听又一聲「啪」聲傳將過來,見得又一物事飛進房內。揀起看時,卻又是一個蠟丸兒。他心中暗叫一聲「邪門」,便又打了開來,卻又是一個空蠟丸兒。他心中氣極,暗罵道︰「何人如此無聊至極,吃飽撐的,無事做閑的,尋此窮開心!」他尋了塊厚布,將窗戶嚴嚴地遮了,尋思道︰「看你如何再做惡作劇!」又瞧了瞧,便放心地上床睡下。正恍惚間,耳中听得又是「啪」的一聲聲響傳了過來。他打了個激靈,卻已睜開眼來。他翻了個身,眼楮正對著窗兒,一瞧之不,卻見遮窗的厚布上赫然便現出一個小洞來,朗朗的月光正由小洞中射進來,投到對面的牆壁上,現出一個明亮的小圓圈兒。他眼楮瞧著窗兒,卻不聲張,只是心中暗道︰「好小子,小爺看你還要玩什麼鬼把戲!」料不得他瞧了半天,窗外卻是靜靜的再無半點聲息。此時,他再也躺身不住,爬起來,躡手躡足來到窗前,腦袋伏于窗上,借了厚布上的小洞向了外面望將過去,但見月掛中天,正是子夜時分,皎潔的月光照在地面上,恰似灑了一地銀輝。他又借了月光向了四處望了過去,但見周圍靜悄梢的,不見半點動靜——整個天地間,卻是萬籟俱寂。他瞧了一會兒,亦未瞧出個子丑寅卯來,便又離開窗前,上床躺下。

他雖是躺身于床,卻睡意全無,腦子亂哄哄的不知想些什麼。如此的過有半個時辰,索性披衣下床,擬挑燈夜讀。他來到桌前,取過火種,掌上燈來。燈光才亮,便見桌之上,赫然又躺著一個蠟丸兒。他見得蠟丸兒,猛然醒悟,才識得遮窗厚布上的小洞,乃是此物洞穿而至。他大吃一驚,心中暗道︰「如此松軟的蠟丸兒洞穿如此堅韌的厚布而完整無損,此份功力亦當真驚世駭俗!」他前番已然二次遭人戲弄,心中自是煩惱不已,眼下又見了蠟丸兒,更是惱極、氣極、怒極。見得他取蠟丸在手,恨聲道︰「好小子,真是陰魂不散,纏定小爺不放了!見你娘的鬼去吧!」手高高揚起,將蠟丸兒狠命向地上摔去,听得「啪」的聲,蠟丸摔得粉碎,蠟末散藩一地。他「吧」字才出唇,張大的嘴巴便再也合不攏來︰但見碎裂的蠟丸之中蹦出一個物事來,落于地上。

他吃了一嚇,身子疾忙退後一步。半天,見無動靜,才走前一步,低頭看去,卻是一個紙卷兒。他撿起來,取開看時.卻是一張圖畫兒。再向圖畫兒細細瞧將過去,卻見畫上乃是三十六個小人兒︰或前臥,或後仰;或左側,或右傾;或正襟危坐,或隨意而立;或側耳細听,或凝神沉思;或開口欲語,或默然垂目;或奔騰如飛,或靜如處子……盡是各具情態。再仔細看時,卻覺奧妙無窮,高深莫測。他見了姿態怪異的小人兒,卻不識所以,心中不禁大感疑惑。

思來想去,不覺走神,手一顫,圖畫摔落于地,卻是背面朝上。他彎腰拾起,看時,卻見上面密密麻麻布滿了蠅頭小楷。仔細瞧來,第一行乃是「天罡掌掌譜」五字,由第二行起,細細地載了掌譜各招各式的習練之方。掌譜下面,又有一段之字,卻是「老衲閑雲為黃山派掌門。昔年,因老鈉不智,誤收康勤賊子為徒,傳其三十六路打穴絕技。豈料此子離黃山後,殺人放火,剪徑擄掠,無惡不作,罪行累累,罄竹難!老衲本應自清門戶,鏟除惡徒,以謝江湖,但老衲尋思︰‘老衲苦苦修行數十年,才堪堪悟了一點點佛理,今若再開殺戒,豈不前功盡棄,且又有違佛旨?’老衲又想到︰‘康勤乃故人之子,老衲便是不怕得罪佛祖,又如何能下得手去?’思慮再三,終想出一個兩全其美之策︰既可除去惡徒,以謝天下蒼生,又可對得起故人——便將師門不傳于世的天罡掌絕技制成掌譜,以尋有緣者贈之;得掌譜者可代老衲了卻夙願。」下面便蓋了「閑雲」二字的印章。

他此時才識得圖畫正面的三十六個怪異小人兒所示姿勢,便是天罡掌的三十六個招式。他心中尋思道︰「這閑雲長老卻也怪得緊,自已誤收惡徒,不願自已來自清理門戶,卻讓別人背負一個‘殺人’的惡名!唉,這和尚竟忘了‘懲惡即是揚善’之言了!」想了一回,又瞧了掌譜一回,不覺忘了他事,便不自覺地隨了練了起來。

「哎啊,義父、雪妹,咱們還須回池州一趟!」

「回池州?蓮姐姐,你瘋了麼?那個傷心的地方,回去作甚?難道我們還未受夠氣麼?」「雪妹」听得「回池州」三字,芳心一陣酸楚,旱已氣得花枝發顫。

「雪妹,姐姐再無聊,也是不願去自討沒趣的!只是姐姐還有一件衣服忘了帶了來。」「蓮姐姐」粉面上擠出一絲笑容,語聲卻是澀澀的。

「蓮姐姐,一件衣服,能值幾何,打什麼要緊,還用得咱們回去再取麼?難道那里還有咱們可留戀之處麼?」「雪妹」二目赤紅,似要冒出火來。

「雪妹,一件衣裳倒也無關緊要,只是、只是兜子里還有他的東西。」

「蓮姐姐,如此忘恩負義、沒有人味的東西,理他作甚?咱們便不回了吧!況料來那亦不是什麼好物事。」「雪妹」憤聲道。

「雪妹,姐姐看,還是回去取了還他的為是。」「蓮姐姐」芳心雖是難受至極,語氣卻是出奇平靜。

「蓮兒、雪兒,看你們二人似小麻雀似的,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卻是為了何事?」

「義父,原是這麼回事。」「蓮姐姐」粉面一紅,啟櫻口,低聲吐出幾句鶯語來。

「哈哈,我當什麼寶貝兒,原來是這麼個破玩意兒,也令你們爭吵得如此激烈!」「義父」大笑一陣,又道︰「蓮兒,你們是由何處得到這個‘寶貝’的?」

「義父,此乃十數日前之事。」「蓮兒」理了理鬢邊的幾根被風吹亂的青絲,輕聲道︰「十數日前,黃少俠途經東靈山下,因身心俱損,倒臥于地。蓮兒與雪妹救他時,在他倒臥之處撿到了那個物事。我們見了那個物事,心中均覺奇怪,又見他當時昏迷不醒,無法還與他,便由蓮兒暫時裝進自已衣兜里,以待他醒來還他。」「蓮兒」喘了口氣,當下將昔日救護黃浩于東靈山之事細細地說了。

「蓮兒」、「雪妹」、「義父」自是武蓮、鄭雪與鄭綮了。

「蓮兒可識得那個物事里面是甚東西麼?」「義父,非己之物,便是價值連城的稀世之寶,蓮兒亦是不會動上一動的。」

「好孩子!對,別人之物,便是再好,亦是不可妄動的!」鄭綮贊一聲,又笑道︰「此物既由黃少俠倒身之處所得,想來定是他的東西了,說不得此物關系重大,他正急等用哩,咱們應當盡快取了還他為是。」往回走了幾步,似覺不妥,又停住身子,笑道︰「蓮兒、雪兒,你們的事,我便不再攙和了吧?況我亦不好再見‘浪蕩軍’諸友之面。」

「便依義父之言了。」武蓮笑了笑,玉手一扯鄭雪衣袖,道聲「走」,施展輕功,率先飛去,鄭雪緊隨其後。

二女尋至自已當日存身的房門前,悄俏推門進去。武蓮走到床前,取過床上的衣服,向口袋中模去,玉手觸到一個物事,心中倒也松了一口氣。她取出物事來,置于桌上。「蓮姐姐,咱們趕快給他送去吧,也免得叔父等得心焦!」鄭雪見武蓮取出物事又置于桌,櫻口中發出不耐煩之聲。

「雪妹,咱們可是悄然而回的,此時天色尚早,若這便給他送去,別人瞧見了,咱們便不好說了,莫如等天黑透了,再送去不遲。」武蓮苦笑一聲,低聲勸慰道。

「那就等唄!」鄭雪朱唇微啟,嘆了口氣,嘟噥一聲,一坐于床頭上。

看看過有半個時辰,天才完全黑下來。鄭雪長舒了口氣︰「老天爺,難熬的時刻終于過去了!」伸手便向桌上的物事抓去。她玉手才出,忽听「吱呀」一聲聲響發出,見得房門被推開一道縫,一人閃身過來。

武蓮二人芳心之中,著實吃了一驚,身子直挺而起,櫻口同聲低喝道︰「誰?」

「二位姐姐回來了麼?實在對不起,竹兒讓二位姐姐受驚了吧?」一聲輕笑,鶯聲燕語傳將過來。

「吳姑娘,我們姐妹還不致于如此膽小如鼠,只是吳姑娘悄無聲息而來,我們還當是幽靈上門呢!」鄭雪見自己二人悄然而來,竹兒這麼快就不請而尋上門來,心中自是有些生氣,是以語含譏諷了。

竹兒卻不理會她的冷嘲熱諷,嫣然笑道︰「蓮姐姐,竹兒听說你們白日隨鄭綮前輩而去,心中可真急壞了!姐姐如今又回來了,竹兒也便放心了。姐姐可別再走了!」

「貓哭耗子,假慈悲!老虎掛佛珠,淨充善人!」鄭雪不待武蓮出聲,便連珠炮似的叫起來。

「竹兒妹妹既然來了,那便請坐一會吧!」武蓮面含微笑,熱情讓座,待竹兒嬌軀在床沿上坐了,又拉了她的縴縴秀手,柔聲道︰「竹兒妹妹,謝謝你對姐姐的關心。姐姐回來,是有一事要辦的,辦完事,姐姐還是要走的。」說到「走」時,語聲已變得甚是淒涼。

「怎麼,姐姐還要走麼?」竹兒驚叫一聲,又道︰「姐姐要辦何事,竹兒能否代勞?」「吳姑娘,我們姐妹之事,自是不敢勞動吳姑娘大駕的,還是我們自己辦的為是!」鄭雪粉面之上,恰似掛了一層厚霜。

「喲,雪姐姐,怎的將竹兒當外人了?你與蓮姐之事,還不便是竹兒的事麼?難道姐姐之事不可對人說麼?」竹兒語氣說不出是冷是熱。

鄭雪才要發作,卻被武蓮以眼色止住。她微啟櫻口,鄭重道︰「雪妹,義父還等在城外,咱們還是辦完事,趕緊回去的為是。」轉過嬌軀,又笑對竹兒道︰「竹兒妹妹,姐姐回來,只是要將這個物事還給黃少俠的,哪有甚不可告人之事?」她說「這個物事」時,玉手指了指桌上。

竹兒走到桌前,拿起上面的物事來,只一瞧,便又放回原處。又坐了片刻,便告辭道︰「二位姐姐,竹兒先回了。竹兒沒耽誤了姐姐們辦正事吧?」櫻口才閉,嬌軀已然飄出門去。

「雪妹,怎的如此對待竹兒姑娘?」武蓮送走竹兒,關上門,話語略帶責備地道。蓮姐姐,雪兒亦說不清楚什麼原因,只是雪兒見了她就覺心煩!」鄭雪嘆聲道。

「雪妹,竹兒亦是個好姑娘,只是……唉,讓姐姐如何說呢?但願雪妹日後莫要再如此對待她。」

「日後?蓮姐姐,咱們日後還能再見到她麼?」鄭雪搖搖頭,口中發出一聲苦笑聲。

武蓮粉頸低垂,半日無語。她見天色不早,便對鄭雪低聲道︰「雪妹,走吧。」當下二人出得房來。

輕車熟路,不大功夫,二人便來到黃浩房前。她們左右前後瞧了瞧,見四處無人,武蓮便由窗欞間,將一個物事投進房去。二人亦不停留,狠了狠心,一頓金蓮,猛然轉過嬌軀,如飛而去。

卻說竹兒回到自己房中,關好門,掌上燈。由懷中掏出一個物事來,瞧了瞧,便托它于掌心,讓它不停地滾來滾去,半日不休。如此的過有半個時辰,終听她自語道︰「這是給他送去的為是。」話音才落,忽听門外有人高聲喚道︰「竹兒,竹兒,過來一趟。」她听得呼喊聲,口中答應道︰「爹爹喚竹兒何事?」疾忙放手中的物事于桌,飄出門來。

她由爹爹房中回來,于櫃子里取出一套夜行衣靠,于身上穿了,將桌子上的物事納入懷中,出門而去。她出得門來,施展輕功,躲躲閃閃的,來到一個房前。她立身于窗下!向了四周瞧將過去,卻是靜悄悄的不見一個人影;又凝神細听,房中亦無半點聲息,當下慌懷模出懷中的物事,玉手一揚,由窗欞間投進房去。她不敢逗留片刻,便一溜煙離去。

她在房中,一忽兒坐下,一忽兒又站起,一忽兒嬌軀又疾速地轉來轉來。如是數次,終見她玉體一挺,沖出門去。才過片刻,卻又見她返回,上床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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