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幾日,白衣少女不食不寢,只是身子守在趙象的靈柩前,悲泣不止。她與表兄自幼便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雙出雙入,形影不離;及長,同桌而食,同場練功,感情更篤;情竇初開,更是寸步不離,且是互尊互重,相敬如賓。誰人都說如此二個金童、玉女似的人兒,原是天生的一對,地設的一雙。眼下,哪料得二人于新婚前夕卻突然變得陰陽隔絕、生死兩界,她心中的悲愴之情,自是非言語所能形容的了。
青衣老者見得女兒一天天地憔悴下去,識得如此下去,終會斷送了她的性命,不如早早地將趙象葬了,也好早一些消除她心中的悲苦之情,且也好早些讓死者入土為安,便選了個日子,將趙象葬了。
青衣老者原以為葬了趙象,女兒的悲苦之情會稍減一減的,哪料到女兒依舊是日日以淚水洗面,夜夜與哭聲作伴;有時對了由雲貴之地購回的妝奩之物,竟會呆呆地坐上半天,一動不動。昔日的甜甜笑容,在她粉面之上永遠地消失了。柳腰以上的身段愈見窈窕,直有瘦弱之感;便是腰肢以下原本豐滿、肥潤的嬌嬈之軀亦顯得有些柔細了。且是整日不言不語,卻似個聾子、啞子一般。
青衣老者見得女兒如此模樣,只怕她會尋了短見,心中自是像灌了鉛似的沉重異常,一時之間,卻又無計可施,只是再不出門,時時守于她的身旁。他見女兒對了妝奩發呆,識得她睹物思人,引起心中的悲哀之情來,便打算將此些物事處置了,以斷她哀思之情。
他才讓人動手搬動這些妝奩之物,便見女兒如飛撲來,身子伏在妝奩上,口中哀求道︰「爹爹,這點物事,乃是女兒對象哥思念之情的寄托,爹爹若是將它處置了,倒叫女兒生不如死了,求爹爹千萬別動這些物事!」他听女兒如此說話,卻也不好再說什麼,暗暗地嘆了口氣,揮了揮手,讓人退了下去。
白衣少女房中的妝奩之物,倒也非是隨了她父女二人一同而來的,而是次日才運回家中的。
原是昔日,青衣老者父女二人去雲貴之地購置妝奩之物,一路之上,倒也甚是順利。二人挑來選去,購了一些上等的妝奩,雇了一輛馬車,裝了,一路的運了回來。幾人一路之上,原是曉行夜宿的,只是臨近家門的那天夜里,白衣少女芳心之中,卻似油煎火燎一般,身子雖是躺于床上,卻是翻來覆去的,如烙餅一般,她使盡了種種方法,但無論如何,卻也入睡不得;身子之上,亦是不時地便抖上一陣的。她承受折磨不住,索性穿衣下床,走出門來。她在店內院中踱了一趟又一趟,激蕩的心情卻始終平靜不下來。她暗自尋思道︰「真是邪了門了,怎的今日竟然如此心緒不寧的?中了魔了麼?不行,怕是家中出了甚麼事了吧?不如叫上爹爹,先回去瞧上一瞧!」想至此,當下敲開了青衣老者的房門。
此時,青衣老者與女兒一般無二,亦是坐臥不安的。他听得女兒之言,果斷地道︰「煙兒,將車夫叫醒,爹爹有話對他說!」
少時,便見車夫隨了「煙兒」走了過來。
青衣老者對了車夫拱了拱手,笑道︰「老兄,我們父女先行一步,便勞煩老兄明日自己將物事為在下送過去吧!」
車夫躬身道︰「老兄客氣了,願當效勞。老兄便先請吧!」
青衣老者辭了車夫,同女兒一道,飛身往家鄉方向掠來。二人趕至家門,正踫上蒙面人殺了趙象沖出院牆外。二人回家後的次日,車夫亦將妝奩之物運了回來。
如此的過有半年,倒也相安無事。忽一日,朝廷旨下,欽命青衣老者為濮州太守。步家雖是武林世家,卻是世代布衣,從未有人入過仕途。青衣老者見了聖旨,自是心中大吃一驚,卻又欣喜不盡。但他見得女兒半死不活之態,卻又有些憂郁和不忍。他雖是有些躊躇,但欽命難違,只得帶了憔悴得已不成人形的愛女,離開潞州原籍,去濮州走馬上任。他壯命喪妻,但為了愛女,卻再未續弦。他雖是一代武學大師,卻從不妄取不義之財,家中窮得連個僕人亦雇佣不起。他自收下外甥趙象為徒,便再未收過弟子。是以家中倒也好收拾。
一路無話,青衣老者父女便到了濮州。免不得一番迎來送往,接風宴客,一些官場上的規矩。忙活了數日,才得安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