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蕩記 第四十一回 戰柏鄉棄二州生靈涂炭1

作者 ︰ 北石2009

李克用率百余萬大軍,出了太原,氣勢洶洶地直向鎮州撲將過來。太原距鎮州雖有三百里之遙,但李克用的百萬大軍乃是由少陀、吐蕃、室韋、奚四族及歸順的諸鎮兵馬中選出的精兵組成的精銳之師,行三百里之途,自是算不得一回事的,僅用了二日時光,便已然趕至鎮州城下。太原兵馬仗著兵強馬壯、人多勢眾,亦不歇口氣兒,便對城池發起了猛攻。百余萬大軍圍攻一個僅有二十萬人馬的孤城,雖是損了不少兵馬,卻也一時便將城池拿了下來。

當下李克用在眾人的簇擁下進了鎮州,至節度使行轅下馬,步入衙中。李克用身子才坐定,便傳令道︰「將成德節度使李漢凌遲處死,鎮州軍民人等不分老幼統統與本王活埋了!」

李克用「了」字才出口,卻听一人大聲道︰「主公,我軍首戰獲勝,便坑生靈,只怕有失民心,請主公三思而行!」

李克用心中吃得一驚,以目瞧將過去,卻見一人由座上站起,面現肅穆之色,正沖著自己大聲叫嚷。李克用見得此人,笑了笑,示意他坐了下去,爾後,高聲叫道︰「周統軍,當仁則仁,不當仁便不可仁!正因我軍與梁朝兵馬首次開戰,才應做個樣子與梁朝諸鎮瞧上一瞧,以收到殺猴嚇雞之功效,也好給朱溫個下馬威;同時,也為我軍壯壯行色、振振雄威!」李克用道「與梁朝兵馬首次開戰」,原是此時他已然識得了朱溫廢唐哀帝李,自立為帝,建立梁朝之事了。

「周統軍」自是周德威了。他听得李克用之言,卻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恭聲道︰「主公說得是!」

李克用笑了笑,又大聲傳令道︰「周統軍,這處理鎮州城中梁人之事,只怕他人是辦不好的,便托付于你去辦理了吧。」

「謹遵主公吩咐!」周德威躬身答應一聲,領了令箭,出門去了。

周德威來到校場,見李漢早被粽子似地綁于樁橛之上,當下大聲傳令道︰「眾親兵听令︰時辰已到,行刑!」左右答應一聲,爭奔向前,將李漢一刀一刀地零割了。

周德威眼瞧著親兵割了李漢,轉過身子,對了「鴉兒軍」將士大呼道︰「弟兄們,掘個坑,準備埋人!」

話音才落,便听一人大聲問道︰「統軍大人,要埋幾個人,該挖多大的坑兒?」

「亦不須挖很大了,只要能埋得下四十萬人便可。」周德威面無表情地道。

「娘啊,要埋這麼多人!」一個人吐了吐舌頭,口中發出驚叫之聲。此人定了定神,又聲音抖抖地道︰「請問統軍大人,哪來如此多死人,且是坑要挖于何處?」

「笨蛋,問這麼多作甚?本統軍說是要埋死人了麼?他處有如此大的地兒麼?便在此處挖便是了!」周德威被問得有些不耐煩,口中大聲呵斥道。

「鴉兒軍」兵將听周德威如此說話,哪里還敢多問,當下各尋工具,動手挖了起來。眾人誰不願在統軍大人面前表現表現?無不賣力死干,是以用不得幾天,便已挖好了一個既大且深的坑來。

周德威見坑已掘好,揮了揮手,大聲傳令道︰「將梁人趕了過來!」話音才落,便听哭喊聲、怒罵聲、哀求聲傳了過來,見得一隊隊的梁朝官兵、百姓被晉兵毆打著驅至校場上來。

周德威身子立于一個高處,大聲呼叫道︰「梁朝的軍民人等听真︰爾等生于世間,或替人賣命、供人驅使,或無衣無食、饑寒交迫;爾等如此苦苦掙扎于死亡線上,倒不如早歸極樂,也好少遭些罪,且是也可省些衣食下來。如此美事、何樂而不為?今日,本統軍便送一送你們上路了!」

梁人見得校場中央的大坑,早已識得不妙,眼下又听得周德威之言,識得敵人要行凶坑人了,登時便炸了營。便听一人大呼道︰「弟兄們,喪盡天良的晉賊要活埋咱們了,反正是死,不如拼個夠本吧!」見得此人「呼」的一腿掃出,將面前的一個沙陀兵丁踢下坑去。

眾梁人听此人如此說話,又見他動手,各個吶喊一聲,或以頭相撞,或以腳相踢,更有以牙齒噬咬的,齊向沙陀兵丁招呼過來。眾人雖是雙手被縛,行動不便,但四十余萬人情急拼命,含恨廝斗,一時之間,倒也傷了不少的晉兵。

周德威見得為梁人掘好的大坑中,倒有不少的晉兵先摔了下去,坑沿上亦躺了大片的「鴉兒軍」官兵的尸身,心中大怒,飛身躍至坑邊,口中大喝道︰「弟兄們,動手!」雙手用力推去,將一隊梁人推入坑中。

晉兵听得統軍大人下令,各以手中之兵對了梁人猛擊過來。梁朝軍民雖是拼命抗爭,但畢竟是雙手被縛,哪里又能敵得過手執堅兵利刃的晉人?不時,除倒地身亡者外,余者盡數被趕入坑中。

周德威見得梁人盡已入坑,冷笑一聲,大喝道︰「埋!」

晉人得令,鐵鍬飛舞,哪管坑中還有跌落的晉人,鏟土猛向坑中甩去。少時,坑滿,四十余萬生靈登時便做了地下冤鬼!一時之間,鎮州城中,陰風淒慘,鬼哭狼嗥,頓成人間地獄!

周德威埋了梁朝軍民,入節度使院,向李克用交令。

李克用听周德威道罷校場坑人之事,點了點頭,大笑道︰「好,干得好!周統軍,曉諭各族、各鎮兵馬,安排歇息,明日起兵。」

「主公準備兵發何處?」周德威笑問道。「哈哈,周統軍,依你之意,咱們應該攻打何處?」李克用大笑一聲,反問道。

「主公,屬下若是未猜錯的話,咱們的下一個攻擊目標便該是劉仁恭了!」周德威笑道。

「周統軍,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李克用撫掌大笑道︰「周統軍不枉跟隨了本王近二十年,竟將本王的心思猜得絲毫不差!」

一夜轉眼便過。次日,天才亮,李克用便在周德威、三族酋長及諸藩鎮的簇擁下,率百萬大軍出鎮州,直向幽州撲了過來。

大軍一路北來,才行不遠,忽听周德威大聲傳令道︰「各族、各鎮兵馬,歇了!」各隊得令,登時住足不前。

便見得李克用一催坐騎,馳至周德威面前,驚疑道︰「周統軍,才開拔,怎的便不走了?」

「父王欲速定天下麼?」周德威小聲道。

「威兒何出此言?父王無時不想早定大業!」李克用听周德威如此發問,心中大感詫異。

「父王,文王得子牙,滅商興周家八百年基業;漢高祖得張良,滅西楚霸王,建劉漢王朝。父王若能得一人相助,朱梁王朝亡在旦夕了!」

「威兒,難道世上還有前知三千、後知八百、呼風喚雨、移山倒海、撒豆成兵的活神仙麼?」

周德威面容一肅,道︰「父王,此人雖無上天入地之術,卻有運籌帷幄之中、決戰千里之外之能,只是只怕父王容此人不得!」

李克用沉思片刻,毅然道︰「威兒,齊恆公不記前嫌,重用管仲,終成霸業,難道父王還比不得古人麼?威兒保舉之人若是真有經天緯地、安邦定國之才,父王便是與他仇深似海,也是要摒棄前嫌,拜他為軍師,一應用兵之計,皆由此人所出!」

「父王,此人與父王倒也未有甚仇隙,只是……」

「威兒,這倒奇了,此人既然與父王未有仇隙,父王怎的便容他不得了?」李克用不待周德威說完,便截口道︰「威兒,莫賣關子了,此人到底是誰?」

「父王識得如今的柏鄉主將是誰麼?」

「威兒,這個父王倒是真識不得的。」李克用搖頭道。

周德威輕聲笑問道︰「父王可識得是何人幫耶律阿保機出謀劃策,助耶律阿保機奪得可汗之位,建立契丹國,並為耶律阿保機營建都城與宮殿,規定禮儀,建立賦稅制度的麼?」

「威兒是說韓延徽麼?原來韓延徽成了柏鄉主將了?」李克用面現驚疑之色。

「正是如此。」周德威點頭道。

李克用嘆聲道︰「威兒,韓延徽乃是朱溫的心月復,為父雖也識得他滿月復韜略,但只怕他是不會為咱們所用的!」

「父王,形勢今非昔比。只要我們待之以禮,曉之以理,感之以情,威兒以為韓延徽是會識時務的!」周德威語聲鏗鏘地道。

「威兒,既然如此,那便試上一試吧。」李克用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道。

周德威輕輕一笑,對傳令兵大聲道︰「傳諭各路人馬,停去幽州,速發柏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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