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蕩記 第四十八回 虛飄渺夢無蹤五蘊皆空2

作者 ︰ 北石2009

「喲,乖乖兒,不願與婦道人家打交道?別假撇清了!你娘、你妻、你姊妹不都是婦道人家麼?沒有婦道人家,你又是從哪里來的?」艷婦肆虐一笑,又道︰「乖乖兒,你不放了老娘的老公,便是老娘一人去了,又有何趣?」

「哼哼,我道是何人?原來是朱溫老賊的姘頭到了!黃某本不想與女人動手,但黃某最恨蕩婦**兒,此時,便是你想走,黃某也是不會放你走的了!」黃浩口中冷笑,左手中指輕彈,指風如電,直向紅衣女子巨闕、鳩尾二穴沖擊過來,同時,一招「天魁伏魔」施出,右掌猛然拍出,將紅衣女子的退路封死。黃浩手下發招,口中大笑一聲,調侃道︰「張絜,你先在此處好好地歇上一歇吧!」

紅衣女子自是張絜了。前時,她與袁象山斗得正熾,卻見「龜兒子」被黃浩迫得險象環生,芳心大驚,櫻口中發出數聲母獅怒吼般的嚎叫聲,雙劍猛出數招,將袁象山迫退,身子飛起,掠至黃浩背後,手中劍一挺,對了黃浩直刺過來。她劍招才出,卻被黃浩倏忽一掌,連劍帶人擊倒于地。黃浩見被自己擊倒的原是一位婦人,便也又發一掌,為紅衫女子解開了被封的穴道。紅衫女子穴道一解,便又向黃浩撲將過來。此時,黃浩識得了紅衣女子原是朱溫的姘婦,卻也不願再放她走,便對她點出一指來。她見得黃浩指風擊來,雖欲躲避,奈退路卻被黃浩右掌掌風死死封住,又哪里還能避得?見得指風過處,她身體前正中線的巨闕、鳩尾二穴卻被點個正著。她陡覺一陣心慌、心跳,且是心中疼痛異常,腦袋一暈,身軀登時跌倒于地。

黃浩將張絜一指點倒于地,又一招「天牢抗暴」施出,右掌向了「龜兒子」擊了過去。

「龜兒子」顯見便是朱友珪了。前時,朱友珪早已被黃浩唬得魂飛魄散,只識得躺身于地喘息,又哪里能想起趁了黃浩與紅衣女子交手之機而逃走?此時,朱友珪雖是見得黃浩掌風擊來,卻也忘記了躲避,氣海、神闕二穴卻被掃個正著。听得朱友珪口中發出一聲慘叫之聲,身子委頓于地,已然動彈不得了,只是口中「呼呼」地直喘粗氣,卻又連喚「饒命」不止。

黃浩見得朱友珪如此模樣,心中厭惡至極,左掌抬起,便欲向了朱友珪的頭顱拍下。黃浩招式尚未發出,忽听一聲嬌笑聲突起,隨之便是一聲鶯聲燕語傳將過來︰「黃大俠手下留人,奴家有話說!」話音才歇,便見一位裊裊婷婷的中年美婦一步三顫地扭將過來。

黃浩听得呼叫聲,心中一驚,抬起的手掌卻也已然收了回來。黃浩轉過身子,向了中年美婦瞧了過去。他一瞧之下,便見得他的身子顫顫地抖個不住,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半晌,黃浩才回過神來,以手指了中年美婦,低喝道︰「尤歡歡,無恥婬婦,料不得你還死皮賴臉地活于世上!」

中年美婦尤歡歡一擺綠裙,身軀飄前一步,櫻口微啟,發出「嘻嘻」笑聲︰「黃大俠說奴家是婬婦;既有婬婦,必有奸夫。請問黃大俠,奴家的奸夫又是何人?」

「這個……」黃浩被尤歡歡陡然一問,頓覺語塞,只是澀聲支吾道。

「哈哈,黃大俠,說不出口來了吧?」尤歡歡又是「嘻嘻」一笑,嬌聲道︰「黃大俠面皮女敕,說不出口,奴家便替黃大俠說了吧!奴家的姘夫,一是崔池,二是朱溫,再者才是黃巢,至于崔池營中的兵將,更是多如牛毛!」

黃浩听得尤歡歡如數家珍,津津有味地道來,心中頓覺厭極,且是怒極。見得他身子上前一步,以手指了尤歡歡的鼻子,吼叫道︰「尤歡歡,真真恬不知恥!你的不要臉的丑事,休得向黃某說起!再不與黃某滾開,便休怪黃某對你不客氣了!」

尤歡歡身子卻不退後,櫻口之中只管「咯咯」地放聲笑著。她笑了一陣,柔聲道︰「黃大俠,耍甚威風?奴家見慣了這一套,是不會害怕的!」尤歡歡花枝向前飄進一步,又正色道︰「黃大俠不須責罵奴家,奴家自有道理。如今,崔池已成飛煙,朱溫、黃巢亦成地下之鬼,奴家這個婬婦失去了對頭,苟且活于世間,又有何味?只是、只是有一事,奴家須告于你黃大俠知道!」

尤歡歡沉思片刻,似是在整理思路,終于道︰「那一年,奴家才十四歲,便已然在亳州崔池營中做營妓了。十四歲的奴家,身子尚未發育成熟,卻時時要被如狼似虎的兵丁壓于身子底下;嬌小的身子上壓了個沉重的身軀,卻似壓了一座大山,胸口悶悶的喘不過氣來。有時,完事之後,卻要被鮮血染得通紅;奴家雖是疼痛難忍,卻要強顏歡笑!十四歲的年紀,正是倚偎于父母懷中撒嬌之時,但奴家卻哪里有這份福氣享受這種溫情厚愛?唉,有甚麼法兒呢?奴家自幼便父母雙亡,被人販子賣來賣去,最後便賣入軍營之中,淪為了營妓了。奴家不堪受辱,便也設法逃了幾次,但是一個柔弱女子,又哪里能逃得出賽過虎穴狼窩的軍營?每次,均被抓了回來,打個半死。血肉之軀怎經得起殘暴的蹂躪、踐踏?才二年時光,奴家便已然不成人樣了︰身子瘦弱不堪,面如黃表紙,半點血色也無。

「忽一日,軍營中來了個英俊蕭灑的白衣小伙兒,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盡顯風流倜儻、風情萬種之態。奴家閱人無數,卻從未見過如此使人怦然心動的美男子、俏郎君,當時便暗暗傾心于他。奴家尋思道︰‘如此觀之賞心悅目的可人兒,奴家若是能與他有上一夜之歡,便是眼下便下地獄,也是心甘情願的!’夜間,奴家設法將白衣小伙兒招至房中,與他成就了好事。前時,奴家只以為白衣小伙兒是個初出茅廬的雛兒,料不得白衣小伙兒竟是個風月場中的老手,竟然識得親吻、撫弄,慢慢前戲良久,才耍出種種手段,一忽兒如渴龍赴水、餓馬奔槽、猛虎撲食,一忽兒又如融融春風、淙淙流水、嬌鶯婉啼,顛鸞倒鳳,極盡曲意。事畢,奴家才顧得問那白衣小伙兒︰‘郎君伸展、屈曲、俯沖、仰擊,諸姿無一不精,想來定是個過來之人了?’白衣小伙兒听得奴家之言,喘吁吁地笑道︰‘好個精靈古怪的小蹄子!寶貝兒,不瞞你說,哥哥家中已然有了一妻一妾了。心肝兒,你不吃醋麼?’奴家脖頸枕于白衣小伙兒的手肘上,搖了搖頭,口中發出苦澀之聲︰‘哥哥好福氣!奴家但能為哥哥做個三房,平生之願足矣!唉,奴家如此一個小小的心願,只怕亦只能是夢想,今生今世是難以實現的了!’說至‘難以實現’時,奴家心中一酸,眼楮一陣發澀,卻已然流下淚來。白衣小伙兒伏于奴家懷中,覺出奴家身子一顫,以手一模奴家粉面,亦覺有些濕潤,疾忙吐出口中的奴家的玉峰,以口吻去奴家面上的淚珠,柔聲問道︰‘寶貝兒,你哭了麼?’奴家搖了搖頭,強顏笑道︰‘奴家與郎君在一起,高興尚且感覺不及,哪里又會哭呢?’白衣小伙兒模了模奴家柔潤的身子,柔聲道︰‘歡兒一個花朵似的美人兒,一顰一笑均能勾魂攝魄,哥哥怎能忍心讓你作三房?哥哥若是能娶你這絕世佳人兒,當與你日夜廝守、寸步不離!’說實在的,奴家當年花容月貌,確是天姿國色,只是眼下人老珠黃,顏色大衰,風韻盡消了。當時,奴家聞得白衣小伙之言,心中愈覺淒苦,口中竟未能吐出半個字來。白衣小伙兒在奴家桃腮上又香了一口,笑問道︰‘寶貝兒真想與哥哥做長久夫妻麼?’奴家鼻子一酸,眼中又流出淚來,悲聲道︰‘郎君休尋奴家的開心了,此不是痴人說夢麼?’奴家將頭緊緊地埋于白衣小伙兒的懷里,讓他摟得更緊。奴家身子伏于白衣小伙寬闊的胸膛上,更覺溫暖無比。便听白衣小伙兒低聲說道︰‘歡兒,再過幾日,關了餉,哥哥便帶歡兒走!’奴家心中又驚又喜,抖聲道︰‘哥哥,臨陣月兌逃可是殺頭之罪啊!拐帶營妓而逃,更是罪上加罪啊!’奴家感到白衣小伙兒手臂一緊,听得他語聲堅定地道︰‘歡兒,為了救歡兒出虎口,為了能與歡兒終生廝守一處,哥哥便是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奴家喜極而泣,顫聲道︰‘郎君,奴家真未看錯人兒!郎君為了奴家的幸福,甘願承擔如此的血海干系,奴家跟了郎君,便是過無衣無食、露宿街頭的行乞日子,也是無怨無悔的,且是要追隨郎君一生,致死不二的!’奴家拭了拭面上的淚珠,又問道︰‘郎君,咱們逃出軍營,往何處去?是回老家麼?’奴家話音才落,便見白衣小伙兒‘呼’的一聲,一把將奴家的身子推出懷去,又一翻身,背對奴家,口中一言不發。奴家見白衣小伙兒突然使起了性兒,心中一急,于是使勁地晃動著他的身子,焦急地道︰‘郎君,好好的,怎的使起了小孩兒性兒?是奴家說錯了麼?’白衣小伙兒見得奴家焦灼之態,又听得奴家衷心關切的話語,身子一抖,口中長出了口氣,沮喪地道︰‘唉,歡兒,哥哥哪里是生歡兒的氣?只是歡兒一提起家,哥哥心中想起一些往事,便有些難過了,以致于冷了歡兒,此是哥哥的不是,歡兒莫要往心里去。歡兒,你知道麼,哥哥已經未有家了!’奴家大吃一驚,疾問道︰‘郎君前時不是說家中已有一妻一妾了麼,怎的眼下又說未有家了?’便听得白衣小伙兒哽咽道︰‘歡兒,哥哥求求你,千萬莫要再提勞什子家了,說起來徒然讓人傷心!’奴家扳過白衣小伙兒的身子來,輕撫著他的頭,摩挲著他的耳,好使他安靜下來。奴家見白衣小伙兒恢復了平靜,又柔聲道︰‘郎君,說吧,不愉快之事,說出來心中也許會好受些。’白衣小伙兒似是被奴家的柔情所感,沉默片刻,便听他終于苦笑道︰‘歡兒既然願意听,哥哥便說與歡兒知道吧。’白衣小伙兒以手撫弄著奴家的玉峰,又道︰‘歡兒,哥哥乃是宋州碭山人氏,還在哥哥幼年之時,家嚴便已謝世了,家慈無力養育哥哥弟兄三人,且為了躲避一些無賴流棍的騷擾,便帶了我等弟兄投到蕭縣姑母家。姑丈見我母子四人來投,心中倒也甚是歡喜,便安置我們母子居了下來。轉眼之間,十數年便過去了,我弟兄三人在姑丈的操持下均娶妻成家。姑丈乃當地豪富,哥哥一家人在姑丈家倒也過得衣食無憂。只是哥哥生性剛強,最是受氣不得,是以每遭他人欺辱,哥哥必拼死命與之角斗;姑丈怯懦怕事,每見哥哥與人爭斗,不分青紅皂白,不由分說,便對哥哥加以杖責。哥哥起始倒也默默忍受了,只是後來,哥哥年紀漸漸大了,尤是娶了妻、妾之後,便也不想受辱了。終于有一日,姑丈又責打哥哥時,哥哥忍無可忍,一氣之下,奪過姑丈手中之杖,將姑丈打了一頓,以致使姑丈身受重傷。哥哥傷害尊長,自知闖下了滔天大禍,哪里還敢再存身蕭縣?便乘了夜間逃了出來。哥哥人雖是出來了,但天下雖大,又哪里有哥哥的安身之處?哥哥自小便不會謀生,只得過起了四處流浪、乞討為生的日子。後來,哥哥尋思︰如此終日漂泊,亦非長久之計,不如投了軍去,大丈夫、男子漢,當憑一身本領,一刀一槍,效命疆場,博個一官半職的,也好日後封妻蔭子,且是也好再見姑丈之面。想至此,哥哥便投了崔池營中。唉,哥哥傷了長輩,怪哥哥魯莽,但姑丈身為長者,亦有不尷不尬之事……’白衣小伙兒說至此處,卻已戛然而止。奴家雖是愚魯,卻也明了白衣小伙兒話中之意,亦是半天未有言語。良久,奴家方柔聲道︰‘郎君,此莫非是天意麼?郎君若是不遭遇此事,怎可與奴家相會?郎君日後與奴家廝守一處,不是又有新家了麼?郎君還會再感到寂寞麼?’如此的說一回話,做一回事,不覺已至天明,真個是‘良宵苦短’了。如是數日,奴家便與那白衣小伙兒難分難舍了,有時,白日也要與他親熱一番。奴家有了如意郎君,對那些不解風情的糾糾武夫自是瞧不上眼的了,每逢他們前來糾纏,便百般推托,實在辭不掉的,也只是默默地承受,卻似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一般,任由他人擺布。

「奴家雖是名為營妓,但實是崔池的小妾,十日之中倒有七、八日要在崔池的懷里。後來,崔池見奴家做那事時,只似個死人一般,好不識情趣,渾不似前時風風火火的樣兒,心中便已然存了些疑惑。崔池百般查來訪去,才識得奴家與那白衣小伙兒正打得火熱。崔池乃是一方節度使,手握生殺予奪大權,其兄崔烈又是唐朝大司徒,自是驕橫霸道無比,今見得一個無名之卒竟然敢與自已爭風吃醋,自是惱羞成怒。崔池曉得那白衣後生是憑著個漂亮的面皮才博得奴家的歡心的,便想讓白衣小伙兒毀于這張面皮上。崔池心中雖是算計已定,卻也不動聲色,只將白衣英俊小伙喚入自已帳中,著實勉勵了他一番,又關了他幾個月的餉,便讓他回營听命。白衣小伙兒見得餉銀到手,心中大喜,便于當日夜,攜了奴家潛逃。奴家二人順順利利地便逃出了兵營,心中暗喜。奴家正暗自慶幸,忽听一棒鑼響傳將過來,見得一隊人馬平地涌將出來,圍奴家二人于核心。便听一人陰笑道︰‘小子,拐帶營妓私逃,可知該當何罪麼?’見得一個圓圓的胖臉由火把叢中露了出來,鼠目不停地轉來轉去。奴家仔細看時,卻不是崔池是誰?當時,奴家見得崔池,直唬得花容失色,口中發出‘哎啊’一聲驚叫聲,身子跌坐于地。白衣小伙兒見崔池的兵將圍了上來,雖是有些吃驚,卻也不懼,一手扯了奴家,一手執兵,向了對方沖殺過去。白衣小伙兒雖是天生神勇,武功亦是不弱,但終是孤掌難鳴,且是又帶了奴家一個累贅,須時時分心、分神保護,如此,自是不能盡全力一搏了。是以拼斗一時,白衣小伙兒身子之上便已然多處負傷,且是傷勢不輕。便在此時,白衣小伙兒足下一滑,身子一趔趄,差點摔倒于地,手一松,奴家便與白衣小伙兒分散了。此等良機,崔池又焉肯錯過?見得崔池身子凌空飛起,掠至奴家面前,左手勒住奴家的脖子,右手中的寶劍對了奴家的胸膛,口中發出陰笑之聲︰‘小子,再不束手就擒,本藩便要你的心愛之人變成個透心涼了!’崔池口中說話,以手中劍劍尖在奴家胸口上輕輕劃了一下。奴家花容失色,不覺驚叫出聲。白衣小伙兒听得奴家的叫聲,卻似剜卻了心頭肉一般,口中大喝道︰‘崔池,只要你能放過歡兒,某家願意接受處罰!’崔池身子欺前一步,大喝道︰‘小子,放下手中之兵,跪在地上,向本藩磕頭求饒!’白衣小伙大聲道︰‘崔池,士可殺不可辱,某家不再反抗便是,要讓某家跪地求饒,卻是萬萬不可!’白衣小伙兒口中說話,手中兵刃已經摔落于地。白衣小伙兒背負雙手,仰天大笑道︰‘崔池,綁了吧!’崔池見白衣小伙兒如此,大笑道︰‘好個慷慨激昂的熱血男兒,好個重情重義的痴心漢子!沖著你對愛情忠貞不貳的份上,本藩便放她一馬!’又對了手下大喝道︰‘小的們,將這個小子綁到樹上去!’左右答應一聲,將白衣小伙兒牢牢地綁了。崔池見左右已將英俊小伙綁于一棵大樹上,便由懷中取出一把小刀來,以刀指了白衣小伙兒,陰笑道︰‘小白臉兒,你可是憑著這副好看的面皮才博得美人兒的青睞,奪了本節度使之愛的麼?今日,本節度使便讓你因這張英俊的面皮而失去美人的歡心!’口中說話,持刀上前,一手抓住白衣小伙的頭發,猛然向後一拉,使白衣小伙兒仰面朝天,以刀在白衣小伙兒面上蹭了蹭,獰笑道︰‘小白臉兒,本鎮今日便要讓你變成個大花臉兒!’口中說話,手中揮刀如飛,在白衣小伙兒面上用力劃了起來。白衣小伙兒忒也有種,雖是痛徹心肺,卻也咬緊牙關,不吭一聲。奴家听得刀劃皮肉的‘哧哧’聲,又見得白衣小伙兒血流滿面,直唬得心膽俱裂,口中驚叫一聲,身子摔倒于地,便什麼也識不得了。奴家醒來,卻見赤身躺于白衣小伙兒懷中,白衣小伙兒正急促地呼喚著奴家的名兒。原是崔池見奴家昏倒于地,便親手剝下奴家的衣衫,當著白衣小伙兒與眾官兵之面,將奴家強暴了;爾後,又命親兵卷起奴家的衣衫,帶了回營去了。奴家睜開眼來,見白衣小伙兒面上的血還在汨汨地流個不住,心中卻覺如刀絞一般。奴家為白衣小伙兒輕輕拭了拭面上的血水,心疼地道︰‘郎君,疼麼?’白衣小伙兒怕奴家傷心,搖了搖頭,輕笑道︰‘歡兒,油鍋沸鼎哥哥尚且不懼,這點皮肉之傷又算得了什麼?’白衣小伙兒除下一件外衣,與奴家披了,站起身來,切齒道︰‘歡兒,此等血海深仇,哥哥若不報得,誓不為人!’奴家關切地道︰「郎君休要莽撞,崔池兵多將廣,只怕郎君不是他們的對手!」白衣小伙兒豪氣沖天地道︰「歡兒,哥哥若是不為保護歡兒,只怕千軍萬馬亦是留哥哥不住的!’白衣小伙兒見奴家面露憂郁之色,又道︰‘歡兒,崔池賊子此時絕對想不到哥哥會殺他個回馬槍,且是哥哥悄然而去,又不是尋人打架拼命,定會全身而退的。歡兒在此等哥哥一等,千萬莫要走動,哥哥乘此良機去取崔池的腦袋,定是會如探囊取物的!哥哥今日若不報仇,日後崔池有備,只怕再也報仇不得了!’奴家識得白衣小伙兒心意已決,囑了他幾句,便讓他去了。白衣小伙兒才走幾步,忽听他低聲道︰‘有人來了!’疾忙身子一閃,轉入一棵大樹後面去了。此時,奴家才听得一陣輕微的足步聲傳了過來,旋見一道黑影一閃,已然飛到了奴家面前。奴家看時,卻是一個身材高大之人。便听身材高大之人口中呼喚道︰‘寶貝兒,你在哪里?’奴家身子一抖,不覺發出一點聲音來。身材高大之人听得聲響,便已然發現了奴家,當下雙臂一伸,對了奴家猛撲過來。他抱奴家于懷,以口在奴家香腮上亂啃起來。奴家大吃一驚,卻也大聲呼叫起來。白衣小伙兒見得形勢危急,一個箭步沖了過來,一把將此人提起,高舉過頂,向了地上死命摔去。听得‘吧嗒’一聲悶響發出,見得此人身子倒地,摔了個‘狗吃屎’。身材高大者才要掙扎著爬起,卻被白衣小伙兒一腳踏于脊梁上。白衣小伙兒大喝道︰‘小子,動上一動,老子便將你的脊梁骨跺斷!’此人身子俯伏于地,一動也不敢動,只是口中大叫道︰‘老爺鐃命!老爺輕些!’白衣小伙兒見此人身子抖作一團,足下松了些勁兒,又厲喝道︰‘說,你來作甚?’前時,高大漢子將奴家抱于懷中,正要以手扯奴家的衣衫,卻被摔倒于地,又被跺得脊骨欲折,自是被唬得面如土色,嘴唇抖動了半日,才斷斷續續地說出一些話來。原是前時他隨了崔池來捉奴家二人,見白衣小伙兒被綁身于大樹上,又見奴家昏厥于地,便以為有機可乘,隨崔池回營後,便又偷偷地跑了回來,欲獨自享用奴家。高大漢子色膽包天,只看見奴家站于此處,竟未發現樹後還藏了一個煞星,卻被逮了個正著。白衣小伙兒听得高大漢子之言,心頭怒起,一把將高大漢子的身子提起,又將高大漢子的頭擰了過來,使高大漢子面對著自已,冷笑道︰‘料不得老兄如此一個英俊的漢子,卻如此不堪一擊,真是個銀樣槍頭兒!老子受了一肚皮的氣,正無處發泄,可巧你老兄便來了,可不是一個絕好的出氣筒是甚?哼哼,老子便先拿你開刀了!’白衣小伙兒取尖刀在手,便要向高大漢子面上劃去。猛然,又見白衣小伙兒收回刀來,口中大笑道︰‘老子被崔池賊子毀了容,正愁無法見人,料不得老天爺又給老子送來了一張上好面皮!老兄,對不起得緊了,老子要借老兄的面皮一用了!’出手如電,點了高大漢子的啞穴,又綁高大漢子于樹上。白衣小伙兒尋了些冷水,向高大漢子劈頭澆了下來,乘得高大漢子身子一顫之機,飛快地將他的面皮剝了下來。高大漢子被冷水一激,卻也並不感十分疼痛,覺得疼痛難忍欲喊時,啞穴被點,卻又叫聲不出了,如此,卻是更覺痛苦,一下子便昏厥過去。這也是高大漢子貪心的報應,便宜未沾了去,卻丟了一副上好面皮。此時,白衣小伙兒面上的鮮血還在不停地向外滲著。白衣小伙兒將揭下的面皮一抖,粘于自已面上。白衣小伙兒如此一做,倒也瞧不出半點痕跡來了。白衣小伙兒本是個熱血男兒、梟雄之士,性情剛烈,自是咽不下這口氣兒的,當夜,便潛入崔池營中,手刃了崔池賊子。白衣小伙兒報了仇,才帶了奴家離開了亳州。

「卻也作怪得緊了,奴家做營妓二年有余,身子之上雖是播種不計其數,卻也未曾生過根、發過芽,但自與白衣小伙兒好後,便覺眉高眼低,月復膨乳脹,衣帶漸窄。奴家識得白衣小伙兒的種子在奴家這塊肥田沃土上生根發芽了,心中倒也暗自歡喜。

「奴家二人雖是逃出了軍營,卻也無處可去,只得四處飄蕩。後來,白衣小伙見奴家身子日重,識得如此下去,只怕奴家吃不消,且是要殃及奴家肚子里的孩子了,心中卻也甚是憂愁。奴家雖是百般勸解、安慰,白衣小伙兒卻也終是愁眉不展。忽一日,見得白衣小伙兒眉毛一揚,歡聲道︰‘歡兒,有了!’奴家見白衣小伙兒笑逐顏開的,心中亦覺欣喜,當下笑問道︰‘郎君,有了什麼了?’白衣小伙兒眉飛色舞地道︰‘歡兒,有了去處了!’當下便喜眉笑眼地說了一番。奴家听得白衣小伙兒之言,點了點頭,平靜地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郎君說如何做便如何做便是了,且是郎君的主意還能差了麼?’便隨了白衣小伙兒到了一個所在。奴家二人到了一座大宅門前,才要入內,卻見一人由門內走了出來。此人見了奴家二人,拱手道︰‘尊兄二人可是要入鄙宅的麼?’白衣小伙兒點了點頭,還禮道︰‘尊兄,小人家中突遭慘禍,父母雙亡,家徒四壁,此時,小人兄妹二人已然是走投無路了,是以才來投奔黃巢黃大俠,煩足下代在下通報一聲。’听得此人大笑道︰‘尊兄,巧得緊了,在下便是黃巢。尊兄能瞧得起黃巢,黃巢感三生有幸!請尊兄兄妹入宅敘話便了!’當下伸手肅客。奴家二人隨了黃巢入得客廳,分賓主落座,吃茶敘話。便听黃巢宏聲笑道︰‘賢兄妹到了冤句黃家,便是到了自已家中了,請賢兄妹千萬莫要見外!’白衣小伙兒見得黃巢如此豪爽,又如此古道熱腸,心中卻也深受感動,疾忙站起身來,拱手道︰‘人道黃大俠號為仁德子,願為朋友兩肋插刀,俠名著于四海,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黃大俠于小人兄妹走投無路之時收留小人兄妹,大恩大德,實可比親生父母!’黃巢擺了擺手,笑道︰‘尊兄千萬莫要如此說話,江湖上道上,‘義’字大于天,扶危濟困乃人之本分,黃某作此區區小事,實不足一提。且是人生于世,誰也不敢說無用人之處!’黃巢待奴家二人用過飯,便命人打掃了一處院落,讓奴家二人住了。

「奴家在黃家,白日與英俊小伙兒以兄妹相稱,夜間便做夫妻。一日夜間,白衣小伙兒與奴家辦完那事兒,口中卻嘆個不止。奴家嚇了一跳,急問道︰‘郎君怎麼了,好事才做完,怎的便唉聲嘆氣的了?難道還不滿足麼?’奴家覺得白衣小伙兒搖了搖頭,心中更覺納悶,又問道︰‘郎君可是身子不適麼?’奴家便覺白衣小伙兒的身子一顫,識得他心中甚是激動。奴家心中一驚,焦急地道︰‘郎君到底怎麼了?’听得白衣小伙兒又嘆了口氣,悲聲道︰‘歡兒,你、我只能恩愛這一夜了!’奴家心頭一震,以手模了模白衣小伙兒的額頭,驚疑道︰‘郎君亦未發熱,怎的便說起胡話來了?’白衣小伙兒摟緊奴家的身體,臉兒貼在奴家的兩座玉峰間,哀哀切切地道︰‘歡兒,明日,歡兒便是黃巢的人了!’奴家聞得此言,如遭五雷擊頂,身子嗦嗦地抖個不停,腦子中卻是一片空白,什麼也不識得了,嘴唇抖抖的,卻是半個字也迸不出來。白衣小伙兒吃了一驚,拼命地搖晃著奴家的身子,口中急促地喚著‘歡兒,歡兒’。半天,奴家才清醒過來,眼中流淚,卻又不敢放聲大哭,只是低聲啜泣,如此,心中愈覺淒苦。白衣小伙兒識得奴家芳心悲痛至極,卻也眼中流下淚來。白衣小伙兒以手輕撫著奴家的身子,柔聲道︰‘歡兒,苦命的歡兒,哭吧,哭出來也許好受些。’奴家听了白衣小伙兒的話,反而停止了哭泣,切齒道︰‘人言黃巢一代大俠,仁義過人,料不得卻是個喪盡天良的偽君子!’白衣小伙兒愕然道︰‘歡兒怎的如此說話,黃巢欺負歡兒了麼?’奴家恨聲道︰‘黃巢這個偽君子懷中已然有了千嬌百媚的一妻、一妾,還不夠享用的麼,怎的還要奪奴家的身子,活活地拆散人家的一對恩愛鴛鴦?’白衣小伙兒口中發出‘唉’的一聲,愁苦道︰‘歡兒錯怪黃巢了,這事並非是黃巢的主意,原是哥哥自願將歡兒送與他的。’‘什麼?是你自願送與他的?’奴家大驚失色,以手連擂白衣小伙兒的胸膛,大聲道︰‘你、你、你這個挨千刀的狠心賊,算奴家瞎了眼,白疼你、愛你一場!你玩夠了奴家的身子,便要將奴家作禮物送與黃巢麼?’白衣小伙兒口中‘噓’了聲,示意奴家小聲些。爾後,白衣小伙兒又苦苦一笑,澀聲道︰‘歡兒識得麼,因亳州之案,朝廷的緝捕文已然下到冤句了,咱們若是再如此下去,只怕要遭人猜疑了,是以哥哥才想將歡兒送與黃巢,以釋他人之嫌。’白衣小伙兒所以如此說話,原是朝廷大司徒崔烈聞得胞弟崔池遇刺身亡,便上皇上,肯求朝廷恩準追捕奴家二人;朝廷見得崔烈的奏章,便下旨追捕凶犯,是以冤句亦收到了緝捕文了。奴家听了白衣小伙兒的話,冷笑道︰‘你為了能逃一命不死,竟然將昔日的恩愛之情拋于九霄雲外,出賣了奴家,你還有人性麼?你、你、你何異于畜生!’白衣小伙兒苦笑道︰‘歡兒,哥哥可是那等人麼?當日,哥哥為了歡兒,甘受奇恥大辱,難道今日便變了心腸,變成膽小鬼了麼?哥哥只是為了歡兒好!’奴家聞得此言,想想確是如此,卻也不再怨他,只是斷然道︰‘既然哥哥不怕死,奴家還畏懼什麼?奴家生是哥哥的人,死是哥哥的鬼,今生今世,奴家是不願與哥哥分離的,大不了奴家與哥哥同死便是了!’听得白衣小伙兒淒聲道︰‘歡兒,難得你對哥哥如此忠貞不貳,對愛情如此執著,但哥哥又何嘗不想與歡兒白首偕老?只是……’奴家听白衣小伙兒說話里嗦的,不待他說完,便截口道︰‘哥哥昔日豪爽過人,怎的今日優柔寡斷、拿不定主意了?只怕是找借口吧!’听得白衣小伙兒抖聲道︰‘歡兒,哥哥能與歡兒同死,不也是件快事麼?只是歡兒便不管肚子里的小東西了麼?’奴家心頭一顫,卻再也說話不出,只是抽泣不止,雙手將白衣小伙兒的身子抱得更緊,生怕他會飛了似的。奴家哭了一回,又與白衣小伙兒做了一回事,便胸膛緊貼胸膛地倚偎著說起話來。奴家二人均識得今夜短暫,自是異常珍惜,誰又舍得合一合眼兒?如此說一回話,做一回事,直至天亮。天明,奴家起床,無精打采的,也懶得梳洗打扮,便披頭散發地嫁給了黃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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