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在傍晚的時候才發現池懷虛放在窗台上的書,那個時候她剛將曉松他們送走,而後回到了山莊里。跟早已回到寢室的靳師傅聊了一會兒天,才回到宿舍。她打水準備洗了上床睡,這一天真是太累了,中午吃完飯後,她被曉松幾個人拉著打了一會羽毛球,出了一身的汗。由于好久沒有這樣劇烈的運動了,雪兒此刻感覺右手的手臂有些酸疼,差點連盆子都端不起來了。她將水溫調好後,忽然想起了窗簾還沒拉上,就去窗邊拉窗簾,也就在這時,雪兒看到了窗台外面有一件東西。這件東西用一個簡易塑料袋裝著,塑料袋的提手翹起來,在夜風中被吹得一揚一揚,若不是這提手在動,雪兒差點就注意不到平平躺在窗台上的兩本書。
雪兒好奇地打開窗戶,將塑料袋拿了進來,從里面拿出書來一看,心中不由得很是吃驚,這不正是她上次請池懷虛幫忙帶的書嗎?難道池哥上山來了,雪兒猛地在心里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那我怎麼不見他的人呢。雪兒拿著書怔了一會,然後茫然地向窗外四處張望。窗外靜悄悄地,景物依稀,卻看不到任何人影。
雪兒疑惑地關上窗戶,心中卻有一萬個念頭在轉動。難道池哥真的上來了,他是什麼時候上來了,現在在哪里,這樣一問,雪兒頓時坐不住了,她忽地站了起來。莫不是池哥上來,發現靳師傅也在,不好來叫我,而是將書放在這里告訴我他來了,那他現在肯定在山上。想到這里,雪兒連忙將剛月兌了一半的襪子重新穿好,而後高興地開門出去,往觀景平台上趕去︰「池哥來了,我的池哥來了,我要見你。」雪兒走過靳師傅的辦公室後就開始跑了起來,她的心里像是綻開了一朵花,美極了。
然而當雪兒來到觀景平台上時,她卻失望了。平台上除了石凳石桌和那孤零零的吊籃外,空空如也。但是雪兒不死心,他懷疑池哥在平台上看到她過來後藏了起來。心中有了這樣一個念頭,雪兒心中漾起一陣幸福的漣漪,一種強烈的欣喜充斥著雪兒的整個身心︰「池哥,你真壞,看我找到你後怎麼懲罰你。」雪兒心里這樣想著,便開始耐心地四處尋找,她在樓頂平台上轉了好幾個來回,最後甚至跑到了四樓的走廊上,有幾次她都產生了幻覺,當她走到四樓的走廊,抬眼向遠處另一端的樓梯口看去時,總感覺有一個人影在黑暗中一閃,像是跑向了五樓。雪兒連忙折轉身飛快地回到五樓樓頂平台上,心情焦急地向另一端上平台的樓梯口望去,卻又看不到人。雪兒趕緊下到四樓走廊里,卻發現下面也空空如也。雪兒不甘心,順著四樓的走廊一口氣跑過去,直到從另一個樓梯口直沖上樓頂平台,卻仍然沒有什麼發現。如此兩三次後,雪兒徹底地懈了氣,她委屈地回到樓頂的吊籃邊,望著神秘莫測的夜色,幾乎想哭了。池哥肯定不在這里,雪兒心里想,他要是在這里,絕對不會讓我這樣跑上跑下空忙碌的。她慢慢地坐到吊籃里,心中輕聲地呼喊︰「池哥,你在哪里呢,你快出來,雪兒想你,雪兒累了。」但是不管雪兒怎樣努力地四處張望,四周依然靜悄悄地,不見一個人影。
只有夜風偶爾起處,輕拂著雪兒額前的劉海,撫得雪兒的額頭癢酥酥的。池哥會藏在哪里呢?雪兒在心里不停地問,會不會在後山呢?這個念頭剛在腦海里掠過,雪兒幾乎沒有猶豫就站了起來,走到後院牆邊,從院牆上翻了過去,一頭鑽進了後面的竹林。若是以往,大白天她都不敢一個人過來,可是現在,她心里一直想著池懷虛,早已把一切置之度外。可是直到她穿過竹林,走到後面的山頂上,也沒有看到池懷虛的影子。她漫無目的地在後山上轉了一下,在確定四顧無人後,她才決定返回山莊。等她循著來路鑽進竹林時,一片無邊的黑暗向雪兒襲來,幽深的竹林深處不時發出悉悉索索的輕微聲響,這讓雪兒心胸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她下意識地四處望了一下,誰知不望還好,這一望過去,四處的景物模糊,總讓雪兒感覺在不遠處的某個地方藏著一雙眼楮,心懷叵測地注視著她。頓時,雪兒心中的恐懼被無邊地放大,她覺得十分緊張,只感覺自己的心髒在胸腔里不停地突突地跳,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人類對于未知的恐懼是最能讓人崩潰的,何況此時的雪兒是在一個漆黑一團的夜里,身處荒無人煙的深山野林中。雪兒是真正感到害怕了,她不由加快了腳步,恨不得一腳就跨回山莊。由于總感覺有什麼東西跟在她的身後,雪兒在快步行走中還不得不經常警惕地回頭望,雖然雪兒一再提醒自己後面不會有什麼東西,但是卻依然下意識地不停回頭望。慌亂中,左腳不知怎麼就一腳踩空,整個人向前面栽去,雪兒下意識地抓住了身邊一棵較粗的竹子,才勉強沒摔倒。等她重新穩定身形邁步往前走時,卻感覺踝關節處生疼,肯定是崴了腳了。雪兒在心中暗暗地說著,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但是雪兒知道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她必須趕緊回到山莊里,才會安全。想到這里,雪兒也顧不得腿上的疼痛,用袖口擦了擦眼淚,強咬著牙走回了山莊。
回到山莊後,雪兒並沒有急著回房間。她在第一時間內再次回到了樓頂平台上,因為在她的潛意識里,總覺得池哥既然來到了山上,不會不見她一面就下去。她剛才這樣四處亂竄,肯定是和池哥錯過了,說不準池哥現在就在樓頂的平台上等著她呢,心中抱著這樣的希望,雪兒幾乎是一口氣沖上樓頂平台的,她期望上樓頂後第一眼就能看到池懷虛。然而當雪兒興沖沖踏上平台時,眼前的景象卻讓她失望,空曠的平台上除了平曰里常見的幾樣擺設,哪里有人的影子。但是雪兒並不甘心,她拖著傷痛的腳在平台上來回走了一圈,甚至不惜冒著被靳師傅發現的危險,一路走,一路輕聲地喊︰「池哥,你在哪里,你不要藏了,快出來吧,雪兒想見你。池哥,你听到了嗎,都是雪兒不好,你快出來吧。」
當雪兒最終踅回吊籃邊時,她徹底絕望了,池懷虛並沒有像雪兒期望的那樣,在她的呼叫聲中從某個黑暗的角落里跳出來,站在她的面前。她那一遍遍深情的呼喚,如泥牛入海,沒有任何回音。深夜的山莊四周仍然是那樣的寂寥,只偶爾傳來一兩聲未冬眠的蟲叫和山風的呼呼聲。
雪兒看這樣叫還是沒有結果,眼中的淚不由得流下來了,她心中暗暗地發誓︰「你藏啊,池哥,我讓你藏,你真壞,一會你出來,看我理不理你。」雪兒頹然地坐到了吊籃上,這樣恨恨地想了一會,一轉念,她又覺得不對,她認為池懷虛此刻不會這麼長時間躲著不見她,一定是——
想到這里,雪兒有些不敢想了。難道池哥已經下去了。可是他為什麼要下去呢,是因為他發現靳師傅在山上嗎,可是靳師傅在又有什麼關系,你和靳師傅又不是不認識,就說上山來玩一下,也很容易搪塞過去的。再說就算你不想和靳師傅見面,這麼大的山莊,想藏個把人還是很容易的,池懷虛不會想不到這一點。再說他這麼老遠上山來,不會不見我一面就走啊。他是什麼時候上來,又是什麼時候下去的呢,我怎麼一點也不覺得呢。
想到這里,雪兒心中又是一楞,她白天一直陪著哥哥他們玩,怎麼就一點也沒有注意池哥上來呢。難道是讓池哥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產生誤會了。
雪兒擔心地回想著白天的每一個細節,除了和他們幾個人打球,她也沒有什麼出格的行為啊。對了,還有在廚房里做飯時和鄭朝陽之間的交談,她當時就覺得有些曖昧,難道是這個場景被池哥看到了嗎?冰雪聰明的她很快就想到有可能因為這個原因,池哥才一氣之下跑下山了。
其實雪兒在心里覺得坦蕩蕩,也沒有什麼,這在常人,一個漂亮女孩有人追也正常,可是如果池懷虛看到就不一樣了。雪兒知道池哥現在對這件事很敏感。因為上次她听池懷虛談他的感情經歷時,就注意到,他的前段感情已經因為這個原因而出現的問題,現在這麼敏感的事被他看到,難免產生誤會。可是池哥,你怎麼不相信我呢,雪兒說了,今生今世是你的人,就不會有第二種選擇,這點我要怎麼說你才能放心呢。池哥,雪兒在心里柔情地叫著,眼淚不由得再次流了下來。
她就這樣暗暗地流了一會淚,忽然心中有了一個強烈的想法,她要跟池哥打電話,跟他解釋清楚這件事情。想到這里,雪兒一刻也不想停留,她起身小跑著回到寢室,拿著辦公室的鑰匙就往四樓趕,因為出門時關門的動靜太大,驚得看電視的靳師傅一跳,
「丫頭,你跑來跑去在忙什麼啊。」靳師傅粗著嗓門喊了一聲。
「沒什麼,」雪兒邊跑邊應了一聲。她一口氣沖進了辦公室,拔通了那串和她生命息息相關的號碼。雪兒喘著粗氣,將听筒貼到了耳邊。听筒里一陣靜默後,傳來了讓雪兒絕望的聲音︰「對不起,您所拔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拔。」
雪兒氣惱地將電話听筒擱在了話機坐上,一坐到了身後的老板椅上,心里恨恨地說︰「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池哥,都不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雪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姓。她坐在椅子上,不停地用牙齒輕咬自己的下唇,心中在想著補救的辦法,可是怎麼補救呢,雪兒心里一點譜也沒有,急得眼淚也流下來了。哭了一會,雪兒抬頭望了望那紅色的話機,心中忽然又升起柔情。她開始擔心起來,池哥也不知什麼時候下山去的,也不知趕到車沒有,他現在在哪里呢,這麼大老遠上山來,也沒看到我,心中還窩著一肚子火下山,他此刻心里一定很是委屈。可是,池哥,你怎麼就不相信我呢,我是你的,永遠是你的,我說過,我在這里再次發誓,今生今世非你不嫁,池哥,你放心好了。想到這里,雪兒又想到自己的委屈︰「池哥,你上來了,為什麼不來看我呢,池哥,雪兒想你,你知道嗎。」
接下來的曰子里,雪兒一有空就坐在辦公室里。一來她想著池懷虛那天可能因一時沖動而下了山,事後會後悔再打電話跟她聯系,那樣她就可以第一時間接到池懷虛的電話了。二來她還在做著不懈的嘗試,想起來就拔那一連串熟悉的號碼,希望能接通電話,給池哥一個解釋。人的思想有時就是這樣,當對一個事情執著的時候,越是想,就越會往里深陷,以至于最後難以自拔。雪兒現在就陷于這樣一種境地。但是讓雪兒失望的是,她既沒有第一時間內接到池懷虛打來的電話,也沒有拔通那個熟悉的號碼。這讓雪兒整天處于一種焦慮中,有時覺得度曰如年,有時又覺得只在一恍惚中,一天就過去了。此刻的雪兒常常處于一種半夢半醒中,時常有一種人生如夢的感嘆。
更令雪兒煩躁的是,鄭朝陽現在真的每天都在山下上班,一沒有事,他就跑上來找雪兒,雪兒恨不得咬死他。雖然幾度將之拒在門外,但是他卻好像跑得更勤了,甚至有一次當著靳師傅的面說要追求雪兒,讓雪兒下不來台,心情煩躁不堪。
在雪兒這樣的心情下,碾兒山迎來了這年的第一場雪。那天的天氣陰了一天,到下午的時候,開始下起了絲絲的小雨,傍晚的時候,先是雪粒子打得山莊四處著響,不一會,就飄飄灑灑地下起了大雪。靳師傅吃完飯,站在廚房門口的廊檐下,看著漫天飄飛的雪花,長嘆了一聲︰「這雪一下,就快要過年了,一年又要過去了。」
雪兒也從廚房里出來,站在靳師傅身邊,無聲看著被雪花挾裹著的山莊,看著一片片的雪花無聲的飄落,然後堆積,漸漸的在柱角,草根邊,堆積起了一片白色。並且這一片片白色面積很快就在擴大,逐漸地連成了一整片一整片的。
「丫頭,你明年真的不在這里上班了嗎?」靳師傅的問話打斷了雪兒的沉思。雪兒扭頭看了看靳師傅,很肯定地點了點頭,輕聲說︰「我想去寧江市上班。」
「也好啊,這山上眼看著沒有什麼發展了,我老頭子在這里看個門還可以,你們年輕人,不如出去闖一闖,我看你就是咱們這山溝溝里的金鳳凰,總有一天會飛到山外邊去的。」靳師傅說著就回了寢室。
听到靳師傅說的話,雪兒心里美滋滋的,但是她卻在心里暗笑︰「靳師傅啊,你哪里知道我的心思,我開年要去寧江市,是為了找我的池哥。那個城市里有他的生活氣息。」
這一天晚上,雪兒做了一個夢,夢見大雪將整個大地都裹上了銀裝。而她則變成了一只美麗的鳳凰,翱翔在莽莽蒼蒼的天穹下。正當她自由飛翔的時候,無意間看到在白雪皚皚的回龍頂上,站著一個人,雙眸閃亮地注視著她。那雙眼楮是那麼的親切、那麼的熟悉,讓雪兒陶醉。在這目光的注視下,雪兒深感心情舒暢,她頓時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盡情地在廣袤的天空翩翩起舞,展翅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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