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漸白,上官楚楚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覺了無睡意,干脆就站著吹吹冷風,讓自己的思緒更加清明起來。
嘎吱——
「小姐,你又一夜不睡?你這樣下去,身體可怎麼受得了?」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肯定就沒有睡過一次安穩到天亮的睡,本就縴瘦的身子更加清瘦了。
夏荷細聲的嘟嚷了一句,「再這樣瘦下來,將來可如何生孩子?」
小姐和少爺年紀都不小了,他們不急,可卻急壞了她們這些身邊的人。
上官楚楚听到了她的話,眉頭輕挑了下,臉色淡淡並沒有太多的表情,一副我什麼也沒有听到的模樣。
「蘭王府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夏荷點點頭,輕道︰「蘭王爺連夜出城,在城外召集了他的爪牙,玄雨並不府上,玄風傳來玄雨的口信,說是蘭王爺準備提前行動。具體的日期,玄雨也無法得知。」
她得知這個消息後,可是急壞了。
上官楚楚抬頭看了一下天色,見剛朦朦亮,轉身走到衣櫃前,從里面拿出衣服換上,又走到梳妝台前,簡單的用玉釵將頭發箍起,「走,咱們去找一下大叔,看看他那里有沒有確切一點的消息。」
林清風是蘭王爺的兵器供應商,此次,蘭王爺造反,他在背後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也是他的出現,才讓蘭王爺加快了造反的步驟。有兵,有銳器,有錢財,在這樣的條件下,蘭王爺再也沒有了後顧之憂。
現在出了高雅琳的事情,他要提前行動,也是一件理情之中可以預料到的事情。
「好,夏荷這就去準備馬車。」夏荷轉身就出去,喚起了冬梅,三人一起出發趕往林清風暫居的四合院。
噠噠噠……寂靜的清晨,一輛馬車從京城的街道上急駛而過。
馬車上,上官楚楚一路都在設想,如果自己是蘭王爺,那自己會選在哪一天起兵?如果這一天所有的人都能被另一件大事吸引了注意力,放下了防備心,那他的計劃會不會更加容易進行?
什麼樣的大事會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呢?
「小姐,到了。」馬車停了下來,與此同時,耳邊響起了夏荷的提醒聲。上官楚楚抬目看去,見冬梅已推開了車門,目光閃亮的看著她。
夏荷先下了馬車,警惕的朝四處看了看,這才輕輕的有節奏的敲了幾下門。大門立刻被人由內拉開,見來者是上官楚楚等人,開門的人立刻朝上官楚楚輕喚了一聲,「閣主。」
輕輕的點點頭,上官楚楚抬眸望向林清風的房間,房間里燈光明亮,窗戶上人影輕晃,她抬步走去,「夏荷,你先去休息一下,冬梅,你負責巡視外面的情況。」
「是,小姐。」冬梅領命而去,輕身一縱,人就躍上了院子里的大樹上,隱進了茂盛的樹葉中。
夏荷搖搖頭,輕道︰「小姐,我不累!我去給你們斟茶倒水。」
扭頭看著她那濃郁的黑眼圈,上官楚楚沒有任何商量余地的道︰「去隔壁屋里休息,否則,接下來的事情,我都不會讓你參與。」
「好吧!」夏荷知道上官楚楚的臉上每次浮現這個表情時,就代表了她心意已決,不會再作更改。想想有少爺和雷將軍在,自己也無需放心不下,干脆就听小姐的話,去隔壁休息,養足精神後方可替小姐辦更多的事情。
現在的事情形勢越來越嚴峻了,隨時都有可能迎來一場腥風血雨。
「丫頭,這個時候,你怎麼來了?」正在房間里商量事情的林清風和雷索听到了上官楚楚的聲音,立刻開門,神色中有些擔憂的看著上官楚楚,「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你最好跟我們保持距離,這個時候,切不可讓蘭王爺發現任何的蛛絲馬跡。」
上官楚楚閃身而入,看著兩個表情一樣的男子,彎唇笑了笑,徑自走到桌前坐了下來,「沒事兒,我心中有數。一路上,我都已派人在暗中清路,不會有人發現我來過這里的。」
雷索和林清風相視一眼,皆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無奈,雙雙走了過去,與她一起圍坐在桌前。
「來,喝杯熱茶!」林清風提壺倒了杯熱茶推到她的面前,見她今日雖然行色匆匆而來,可臉上卻是撲上了一層薄薄的香粉,不待細看便能看出仍舊明顯的黑眼圈,心中疼惜不已,語氣中夾帶著些許心疼和無奈的道︰「丫頭,你何事如此著急?看你的樣子,這些天一定又沒有好好的休息了吧?」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她在自己的臉上撲粉,看來她也是不想讓自己和雷索過于擔心。
唉——
林清風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心想,如果不是自己不夠強大,不能讓她無憂無慮的,她也不用一直如此辛苦。
「高雅琳在我的手上。」上官楚楚端起茶水輕抿了幾口,似乎這一刻,她才發覺自己竟已口干舌躁,于是,她又抿了幾口,一杯茶很快就見了底,趁著林清風替她斟茶這會兒,她看向雷索,道︰「大哥,我收到情報,蘭王近日就會有行動,不知你們這邊有沒有準確的消息?」
「我們還在想,為何蘭王急著動手,原來是你將高雅琳給藏起來了。」雷索突然明白了蘭王這麼火燒**的行動是何原因了,剛剛他們還在想到底是什麼人把高雅琳給救走了,原來這事是她的手筆。
「蘭王行動的日子,如果沒有意外應該是你去和親的那一天。」
那天是個大日子,京城里,皇宮里都會被這件大事給佔去了大部分注意力,而那天也會有草原國的迎親隊伍來。以蘭王與草原國的密切關系,還有他們簽訂的聯盟協議,草原國的人如果要混進京城,這一次就是最好的機會。
豁然開朗,剛剛在路上一直沒有想明白的事情,現在上官楚楚終于想通了。自己一直猜他會選一個人人都放低防備心的日子,可卻沒有聯想到自己的身上來,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把和親的事放在心上。
一句許將林清風的情緒沉沒了下來,雖然他知道是假和親,可柳正揚對她卻是真感情。想起上次自己受傷後,柳正揚來找自己時,那一番時常會不自覺的回響在自己耳邊的話,他心里就酸酸軟軟的,很是不舒服。
用柳正揚的話來說,他比自己還要早一點愛上丫頭。
想起昔日溫潤如玉,如今意氣風發的柳正揚,林清風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當時柳正揚不是和清清有婚約,如果當時不是自己明著暗著斷了柳正揚的念頭,如果他全力追求,那丫頭會對他動心嗎?
他,很想知道。
這一次雖說是假和親,可也只有他們幾個人才知道內幕,對于天下人來說,這一場盛大的和親是真的。這場和親,不僅代表著兩國將百年交好,從此不再有戰亂,還代表著兩國自此通商,兩國人民會越過越好。
所以,這和親既假卻又是真的。
雷索和上官楚楚就以蘭王造反之事討論了一下當前的情形,進而展之,又交換了一下彼此的看法。久久未听林清風出聲,兩人齊齊朝他看去,卻見他愣愣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林兄,林兄……」雷索伸手輕踫了下林清風的手臂,見他回過神來,也不打算戳穿他,問道︰「林兄,楚楚準備進宮待嫁,暗地保護太後,順便將高雅琳母女帶入宮中,不知林兄的意思如何?
不用多問,僅僅是從剛剛林清風的神情中,雷索便已猜出他在想些什麼?這種事情,雖然都知是假,但是換成任何一個男人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與一個深愛她的男人成親,而且還是盛世婚禮,心里都不會真的無所謂。
最起碼沾酸帶醋是會有的。
心里酸漲發悶也是不可避免的。
想想當時自己看著林清風和上官楚楚彼此情投意合時的心情,雷索最能體會林清風此刻的心情。
眉頭蹙緊了起來,林清風看向上官楚楚,輕道︰」宮中太凶險了,蘭王爺的所有兵力都會用在那里,如果可以,我不同意你這麼做。但是,你這麼做一定有非要這麼做的道理,你既已決定,我便支持。只是,丫頭,你得答應我,無論何時何地你都要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他默默的在心里面加了一句,」我可以看著你與別的男人拜堂成親,我可以目送鳳冠霞帔的你將手放入另外一個男人的手中,可是,我唯一不能的是看著你陷入危險之中。我相信,也支持你做的任何決定,因為我知道,你心中有我,我心中亦全是你。如此的我們,不會被這世俗的表面給拉開距離,經歷了這些之後,我們的心只會越來越緊的靠在一起。「」好!我明白。「上官楚楚點點頭,扭頭朝窗外看了一眼,」天馬上就大亮了,我這就先回去準備一下進宮的事情。你們在外面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危,有什麼急事,我們就用老辦法第一時間聯系。「」萬事要小心!「林清風跟著站了起來,準備送她出門。」宮中也有不少蘭王的勢力,你切不可硬踫硬,記得要暗中的安排一些人。「雷索不放心的叮嚀,說著頓了頓,從腰間取出一塊令牌遞到了上官楚楚手中,」這是暗翼兵的令牌,你可以拿著它去找御林軍的陳督軍。「」好!我會小心的。「收過令牌,上官楚楚小心的收放妥善。
剛出房門,夏荷就已淺笑吟吟的站在門前,其實她一下沒有睡著,躺在床上凝听他們的談話內容,听到上官楚楚要回去了,她立刻起床,站在門前等候。」夏荷,叫上冬梅,咱們先回王府。「」是,小姐。「
……
在表面一片喜慶,暗中卻是波濤洶涌的氛圍中,轉眼十天就過了。
這天,天還沒有亮,太後便領著一群身穿紅色喜慶衣服的嬤嬤和宮女們走進了上官楚楚在慈安宮的臨時寢宮。慈安宮的大殿外放著一頂八人抬的精工細鏤大紅花轎,花轎頂上赤金打制的鳳凰展翅欲飛,栩栩如生,四顆拳頭般大小的東海珍珠分別瓖四角,入目皆是貴氣逼人。
寢宮外,喜樂隊的人吹吹打打,炮仗 哩啪啦好不熱鬧,到處都是喜氣的紅色。
上官楚楚寢宮內早已被宮人們布置得喜氣洋洋,窗欞上,門上,牆上,到處都貼著大紅囍字,寢宮里的一切物品都以紅色為主。
剛開始入住這樣的一個寢宮,上官楚楚心里是百般的別扭,尤其是夏荷,每每只剩下她們主僕二人時,她總是噘著嘴看著滿室的喜色,不悅的道︰」小姐,我看著這些東西真是開心不起來,總覺得背叛了少爺一樣。小姐,難道就只有這麼一個法子了嗎?你不知道,就算心里清楚這一切都是假的,可我心里還是特別不舒服。「
唉——又怎麼只有她一個人不舒服呢?
她也是一樣一樣滴啊。
尤其是現在,耳邊是喜慶的聲音,入目的喜色,太後不舍中含著祝福的眼神,精致的鳳冠霞帔……
可是,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做戲做全套,她必須按著計劃一路走下去。
收起情緒,上官楚楚朝太後盈盈一禮,」母後。「太後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牽著她往內殿的梳妝台走去,」好孩子,走吧!母後為你梳頭。「說著,她朝身後的嬤嬤宮女們,吩咐︰」把東西都送進去,放好!水嬤嬤,你按哀家早先吩咐的事情一一的去忙吧。「」是,主子。「水嬤嬤福了福身子,立刻領著眾人放下物品,再一一安排接下來的事情。
太後拉著上官楚楚走到梳妝台前,讓她端坐在銅鏡前,先是讓幾個年輕的宮女給上官楚楚上妝,自己則是端著彩繪鎏金牡丹的茶盞,時而輕抿幾口,時而看著上妝的上官楚楚微微而笑。
她的目光時而閃過亮光,時而染上朦朧的霧色,像是欣喜,又像是透過上官楚楚在腦海里勾繪年久的回憶。」回稟太後娘娘,新妝已經上好了,恭請太後娘娘給公主梳發。「宮女們朝太後福了福身子,恭敬的回稟。
太後站了起來,笑著走到上官楚楚的後面,放下那如瀑布般的黑長發,看著銅鏡中嬌美如花的人兒,笑道︰」人比花嬌。「說著,見上官楚楚羞澀一笑,這才呵呵一笑的拿起一旁的玉梳,緩緩地從發端梳到發梢。
她一邊梳著,一邊嘹亮的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堂...「
寢宮里瞬間就靜了下來,外面的樂聲和炮仗聲也停了下來,仿佛都默契的知道此刻不該掩去太後的祝福聲。上官楚楚怔怔的看著銅鏡中太後,她的周身都散發著柔和的光,那光是那麼的溫暖,那麼的讓人感動。
把一頭烏發盤成了貴氣的婦人髻,太後細細的用發膏將那麼幾根調皮的頭發收服帖,細細的查看了銅鏡中俏人兒的頭發已再也找不出一絲不足,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她又從早已一一擺放在梳妝台上的首飾盒中挑出鳳形瓖寶石步搖,翠玉釵等一一插入發髻中,末了,她拿起朱砂和細筆,輕輕的細細的在上官楚楚的眉宇間畫了一朵綻放的桃花。
太後看著上官楚楚那精美的面容,水靈靈的晶眸,扭頭對一旁的宮女們,吩咐︰」來人啊!伺候公主更衣。「」是。「幾個宮女們小心翼翼的拖起喜裙一步一步的走向上官楚楚,這條喜裙很長,足有三米長,上面全是金絲銀線繡成的金鳳凰和祥雲,每一針每一線都出自當今太後之手。
上官楚楚這是第二次見到這條喜裙,第一次是試穿大小,那里喜裙上的刺繡還未完工,她當時就覺得很是高貴大氣,現在看到完整版的喜裙,心下更是驚喜。
她站直了身子,張開雙臂,抬眸看著太後,」母後,謝謝你!這條喜裙真的太漂亮了,如意真的好喜歡,好喜歡。「她是真的喜歡上了這條喜裙,這一刻,她甚至在想,將來她和林清風成親也要穿上這一條喜裙。」傻孩子,好好的怎麼又道起謝來了?做娘的替女兒繡嫁衣,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母後,只希望我兒以後都能夠開開心心,健健康康,幸福如意的生活。「太後笑嗔了她一眼,看著自己親繡的大紅喜裙穿在她身子,眼眶不禁濕潤了。
此刻,她真的好美,好美!
然而,自己真的很幸福,很幸福!
這一輩子,自己終于能夠讓女兒穿上自己繡的嫁衣的一天,親自送女兒出閣的這一天,盡管她並不是自己親生的,但是,在她的心里,上官楚楚就是她親生的,就是她嫡親嫡親的女兒。
有的時間,血緣並不是真的那麼重要!
只是,此刻感到幸福的同時,她還有一股濃濃的舍不得。」女兒一定不會讓娘親失望的。「上官楚楚第二次對著太後喊娘,因為在她的心里,她也已把太後當成了自己的親娘。一個如些重視她,如此珍愛她,如此舍不得她的人,喊她一聲娘,並不算過。
她覺得很合適!
這樣的機會以後不會再有了。
上官楚楚直直的看著太後,腦海里閃過一幅幅與太後在一起的畫面,只覺心瞬間就被一股暖暖的東西給充得滿滿的,滿得從心窩里溢了出來,化成了眼角兩顆晶瑩的眼水。」傻孩子,快快別哭了,做新娘子可不能哭,別把喜氣都哭走了。「太後連忙抽出手絹,溫柔的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
上官楚楚點點頭,輕嗯了一聲。
寢宮外又響起了喜樂聲和炮仗聲,太後凝神一听,伸手拿過水嬤嬤奉上的紅蓋頭,戀戀不舍的看著上官楚楚,」孩子,新郎倌來了,娘親牽你出去。「這一次,或許,母女倆再後相見之日了。
太後心中很是舍不得,可這是上官楚楚的選擇,她只能給予祝福。」娘——「上官楚楚突然抱緊了太後,湊到她的耳邊,親昵的帶著鼻音的連喊了幾聲,」娘,娘,娘……「」欸,欸,欸……「她每喊一句,太後就歡喜的應一聲,一旁的水嬤嬤和夏荷看著此情此景,紛紛扭頭偷偷的拭去眼角的淚水。
太後輕輕的松開她,以指拭去她眼角的淚珠,」走吧!吉時到了,娘親送你。「」嗯!「眼前一片火紅,紅蓋頭擋住了上官楚楚的視線,她只能看見自己那雙繡著金絲鴛鴦的喜鞋。
大殿外,柳正揚坐在系著紅綢布大花的白馬上,紅衣烏發,玉容俊秀,那滿面的喜氣更加襯托出他的絕世風流,引得宮女們面紅耳赤,心跳加快,頭也不敢抬。
一身火紅喜裙的人兒在太後和水嬤嬤的攙扶下走出大殿門時,他忍不住了激動起來,心跳如鼓,有種恍惚的感覺。盡管知道這是假的,但他卻不停的在心中默默的催眠自己,就當是在夢中,就當是圓了自己的夢。
這不是假的,這是真的。
她就在自己的眼前,她正如含苞待放的花兒般亭亭玉立在自己的面前,等著自己牽著她一起走向屬于他們的幸福,屬于他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