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葡萄莊園,一壟一壟的全是葡萄藤,沿著木制的小架子蔓延生長。夏季正是葡萄成熟的季節,綠色的藤蔓中掛著一大串一大串的小果實,十分精致而且可愛。
葡萄莊園後面,是一個小小的葡萄酒酒窖。酒窖雖不出名,可是卻已經有了上百年的歷史,此時正到處彌漫著葡萄的清香。
「林曉,今天還要去嗎?」兩層小木屋的頂樓一個頭發已經斑白的男人問道。男人約莫七十歲,兩鬢的頭發均已經雪白,臉上溝壑一條一條,卻不顯得蒼老,反而平添了一股身經百事的閱歷感。他是林曉的導師,一位英國籍新加坡人。
「真是嗦的曉爸爸。」男孩說著抱怨的話,語氣里卻是寫滿了開心︰「吃過飯了,現在在看書呢。身體沒有不舒服,有很舒服很舒服。」
「我知道諾諾對她有多重要,所以,我願意等她。」林曉低了低頭,笑了。笑容明亮,卻劃過一抹不可言喻的憂傷,但隨即燦若繁星的笑容掩蓋了所有復雜的情緒,「她答應我了,我也相信,她會回來的。」
「媽媽,這位叔叔在說什麼啊?」小女孩躲在自己媽媽身後,眨著大眼楮時不時的探出頭來看著林曉,眼楮里寫滿了好奇。
「曉爸爸。」電話那頭,小男孩歡快的聲音傳來,「曉爸爸,我想你了。」
「腳崴了?」林曉眉心一皺,語氣焦急了起來,「有多嚴重?」
「師傅你不用勸我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林曉回頭,熠熠生輝的眸子里寫滿了堅定。
「這對于您的女兒來說是沒有危險的。」
孩子母親的擔心是正確的,做怎樣的選擇都是無可厚非的,他沒有資格責怪別人的無情與冷淡,因為沒有任何一個人,是愛心制作商,沒有為陌生人而承擔風險的義務。
「可是我也不能冒著Linda受到傷害的風險啊。」女人有些為難。她只是一個平凡的母親,她不想大仁大義,也不想恩于他人,她只想好好保護自己的家庭,只想孩子都能夠平平安安的長大。
林曉笑著搖搖頭,「要是這件事情結果不好,我不準備告訴她。」林曉偏頭,看向一望無邊的葡萄園,輕輕的笑了,「等到我和她都老了,也要買下一片這樣的莊園。」
最後他得到了女孩在空難中失蹤的消息。
女孩是在新加坡飛往英國的飛機上,遇到了恐怖襲擊。飛機在海上墜落,生死不明。他也從此專心于醫學研究,終生未娶。
「她還是選擇了她說過的那個方法?」老人的眉頭皺著,似乎是在為自己的徒弟感到不值。
「可是,你已經連續去了兩天了。不管你說什麼做什麼,他們都不肯答應。」老人看著自己的愛徒,眼神中滿是心疼。
林曉站在一棟三層的小洋樓門口,伸手按響了門鈴。很快,屋內有個稚女敕的小女孩聲音響起,「Iamcoming!」
林曉知道,導師說的是他自己。
林曉站在原地,嘴角的笑容里全是苦澀和無奈。zVXC。
「我知道我說服不了你。」老人擺擺手,將葡萄全部推到了林曉面前,「想干什麼就去做吧,趁著年輕。不要等到老了,就什麼都做不了,只剩下每天坐在這里後悔了。」「好啊好啊。」秦諾開心的答應著。
林曉看著這個偏著頭看著自己的小女孩,蹲,彎彎嘴角,模了模女孩軟軟的頭發。女孩也不認生,任由男人模著自己的頭,笑得乖巧可愛。
卻讓林曉遲疑了,「對不起,我不能。」
第二天,林曉又去了。別人干脆不理他,忙著自己的事情,摘葡萄洗葡萄。他就默默跟在他們的身後,幫他們洗著一整筐一整筐的葡萄。林曉是個醫生,醫生最重要的,就是一雙手。可是晚上回來的時候,他的一雙手,已經被泡得泛白皺起。
听著男孩小大人般的聲音,林曉陰郁的心情也被一掃而空,嘴角的笑容不自覺的加大,「這麼乖啊,居然在看書。」
「您能保證絕對沒有傷害嗎?」女人看著林曉,眼神真誠。
悅耳的手機鈴聲響起,林曉拿出手機,看著來電顯示的一串數字時,眼神變得溫柔,嘴角的笑容也慢慢拉大︰「喂,諾諾。」
「唔,明天晚上的飛機。等我回來了去看你,好不好?」
「夫人,我的孩子才不到六歲,跟您的女兒一樣大。我找了一年,才找到您和女兒和他骨髓配型成功。求求你,夫人,難道你忍心看著一個不到六歲的孩子就這樣一直被生病折磨嗎?」林曉的眉頭微微皺起,平素總是笑意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憂傷的情緒。
門把被轉動,琥珀色的大門被緩緩打開。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站在門邊,似葡萄般圓溜溜的大眼楮盯著林曉,眼神里寫滿了疑惑。小女孩是亞洲血統,黑色頭發,白希的皮膚,靈動的大眼楮,十分可愛。
是的,林曉這次來英國,就是為了這個與秦諾配型成功的女孩。他不確定孩子的母親會不會同意捐獻骨髓,所以沒有先告訴秦沫沫。因此,希望之後的絕望,往往才是最讓人無法承受的。
「Linda,是誰啊?」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女人端著一小盆子沙拉走了出來,手還在不停地攪拌著,說話的聲音十分的歡快。她,應該是在為家人做早餐吧。女人從沙拉中抬起頭,看見林曉的一瞬間,便斂了笑容,眉頭皺起,語氣很不好的說道,「你怎麼又來了。」
「她知道這件事嗎?」老人摘下一顆葡萄,放入嘴中,吐出葡萄皮後,問道。
很多事情,很多東西,從來都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林曉去那家人的第一天,別人听說了他的來意,直接將他關在了門外。這個傻徒弟,就在門外站了一天。英國的天氣多變無常,下午突然降下大雨。晚上林曉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全身濕透,發了一晚上的燒。
「師傅,吃葡萄。」林曉將洗好的葡萄放在水晶盤子里,放在矮桌上,然後坐在了老人的對面。果有上分。
「Linda,去樓上叫哥哥起床。」女人將手里的沙發交給女孩,「順便幫媽媽把這個放在廚房。」
「我也想諾諾了。」林曉笑著回答,「吃飯了沒有?在干嗎啊?今天身體有沒有很舒服?」
「我丈夫在四年前意外去世了,他留給我的就只有這片葡萄園和三個孩子,我要好好照顧他們,讓他們健康平安長大。所以真的對不起先生。我真的幫不了你。」女人帶著歉意鞠了下躬,然後轉身關上了家門。
「夫人,我真的希望你能幫幫我們,你也知道,我找到你們的機會可以說是萬分之一。」林曉站起身,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
「女乃女乃說不嚴重,很快就能好了。」秦諾安慰的話語傳來,「曉爸爸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導師年輕的時候,一直在新加坡讀書,有一位喜歡的女孩,兩個人相戀七年,約定等導師回了英國,就將女孩接來英國結婚生活。後來等他回到英國,卻發現一切都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爺爺患上癌癥,他為了醫治爺爺的病,一個月沒有走出醫院的大門。
林曉轉身,一步一步離開了葡萄園。對不起沫沫,是我沒用,我說服不了他們,我不能讓諾諾很快很好的恢復過來。
「林曉——」老人笑了,容貌雖然已經被歲月留下了痕跡,但是還是能看出來,男人年輕的時候,也是俊俏的。
「好的。」女孩抱起沙拉盆子,一步三回頭的去了廚房。
老人坐在頂樓上,看著綠色世界里的一抹白色,緩緩的笑了︰願神,帶給你好運。
「對不起,我真的不能答應幫你。」女人皺著眉,一臉的歉疚,「Linda的身體也很不好,誰也不能確定這樣的手術對她有沒有危險,我不能冒這個風險。」
「好不容易等到的這個機會,要是我不努力抓住的話,會後悔一輩子的。」林曉抬起頭,笑容溫柔,干淨不帶一絲雜質。
「嗯,師傅,那我先走了。」林曉摘下一顆葡萄,放在嘴中,細細的嚼完,「希望今天能好運。」
老人搖了搖頭,他這個徒弟什麼都好,就是太固執!
「我每天都有看書的好不好?」電話那頭的秦諾突然壓低了聲音小聲的說道,「曉爸爸,你別說是我告訴你的啊。今天老媽腳崴了,還去醫院包扎了呢。」
「嗯。」林曉點頭,仔細的洗著手里的一小串葡萄。這是他和導師半個小時前剛從莊園里摘下來的,十分清甜。男人嘴角噙著一絲笑容,洋溢著一股居家好男人的氣質。
「行,好好照顧媽媽,去看書吧。」林曉彎了彎嘴角,諾諾雖然一直一副小大人的懂事樣,可終究是個小孩子,還是有他這個年紀該有的調皮和愛玩。
「好的,曉爸爸再見。」秦諾開心的掛了電話。
林曉看著屏幕上,笑得燦爛的女人,也笑了。沒關系,沫沫,我們會找到更好的幫助諾諾的方法的,我們一起努力,諾諾一定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