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闌收起可憐之態,懶懶散散地坐在椅子上,慢吞吞地說︰「好玩呀,你們雷家不是就想看到我淒慘的樣子。愨鵡曉」
雷岳眉頭微皺,鄭重地說︰「是你自己犯了事,與我們雷家無關。」方才雖然知道少年是裝的,可見到那群垃圾圍住少年上下其手,就忍不住火冒三丈。
林疏闌將披在身上的軍裝外套扯到地上,語氣不屑地說︰「你當我是傻子,誰把陳澈故意調走,誰知道我和魏銘海的關系?還有我會術法之類的事,雷岳,你也姓雷,別說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說過。」
他不是懷疑雷岳,而是故意這樣說,這次他要與雷家死磕到底,和雷岳早晚都會是敵人。
面對少年的指責,雷岳沒有反駁,彎腰把軍外套撿起來,面無表情地看著少年,轉開話題︰「我去給你拿件衣服,這里晚上有些冷,想吃什麼,我讓人給你送來。」他從沒向任何人透露過關于少年的私事,但他也沒必要解釋,因為少年的話沒錯,他姓雷,就算是雷家做的,他也無法推月兌。
「少假惺惺,我這樣一個不知羞恥的人,不勞雷少將費心,請滾出去吧,我要睡覺了。」林疏闌冷淡地說完,便雙腿交疊,支著頭閉上了眼楮。有句話說得好,眼不見心不煩,這老男人專挑敏感時期出現,故作關心給誰看!
雷岳拿著外套,沉默不語,他知道應該轉身離開,可腳卻像生了根一樣。在他記憶里,少年跟他單獨相處時,不是狡黠帶著捉弄的表情,就是可愛透著純真的笑容,像貓一樣調皮,不斷撓動他的心,瓦解他的意志。
他來之前真沒考慮太多,就想看看少年,可當面對少年冷漠的神色和決斷的話語時,他才發覺,已失去了讓那雙星辰般眼眸注視的資格;才明白,已錯過了闖入他心扉的那一絲溫暖。
「雷少將,你怎麼在這里?」一聲驚呼打破了滿室寂靜。
張科長吃完飯一國安局,就匆匆趕過來,他怕馮璐那大小姐不知分寸,鬧出大事,結果一進門先看到監牢被打開了,犯人還在,可,可里面多出的一個人竟然是雷岳。雖然背對著他,但整個華夏國還有誰擁有這樣的體魄氣勢和少將肩章。
他力求鎮定,說話卻結結巴巴︰「雷少將,您是…過來…審訊犯人…的嗎?」他是屬于雷系一派,可雷岳是出了名的嚴厲冷酷,要是知道他玩忽職守,放馮璐進來審訊犯人,他也會吃不了兜著走。
雷岳一轉身,跨步如風地走了監牢,眼神銳利地盯著張科長,不發一言。
張科長頓時感到周圍的氣壓低到了零下,讓他有種喘不過來氣的窒息感。特別是在對方凌厲的眼光下,他像被X光線照射而無從遁形,抑制不住低頭,誠惶誠恐地承認錯失︰「是我疏于職守,管理不當,請,請雷少將給我一個改過的機會。」
雷岳冷著臉想了一會,再看了一眼監牢里上衣破爛,閉眼熟睡的少年,對張科長出聲吩咐道︰「去買一件小號的棉質襯衣,再搬一張軟點的單人床到監牢里,還有棉質床罩和薄被。」
張科長連忙點頭答應,心里卻嘀咕︰這個監牢本來就沒床,審問也是不停的輪番轟炸,讓犯人受不住而坦白。他這次得的命令也是讓林疏闌在此度日如年,可雷少將竟然親自來給予特殊照顧,實在匪夷所思。
他開門出去前,大起膽子朝監牢里望了一下,立刻慌慌張張地關上了門。天啊!犯人咋衣冠不整,這,這是咋回事,是馮璐干的?還是雷…。
張科長不敢過多聯想下去,他明天必須要將此事上報給雷老爺子。
雷岳是先將襯衣搭在少年的上身,才讓稽查科的工作人員進來搭床鋪被子。等床鋪布置好了,他喚了少年幾聲,見沒有什麼反應,又親手將少年抱到床上,蓋好被子才出了監牢。
「今晚就不用再審問了。」雷岳甩下這一句就離開了。他知道今晚自己做得太過了,干涉稽查科的工作,但他就是不忍心看到少年太受罪。
「是,您…慢走。」張科長目瞪口呆地的看完全過程,舌頭有些打轉。
等雷岳走後,張科長命令手下將鋼化門玻璃鎖上,開啟外面兩層防護系統,讓人在外面嚴密看守,隨即急急忙忙地朝辦公大樓而去。
林疏闌才不管一群人怎樣忙活,天大,地大,睡覺最大。就算老男人做了一系列地行為,這次他也不會心軟了。
次日一大早,張科長剛安排屬下進行審問,沒一會,屬下就向他匯報,雷岳少將又來了。
有沒搞錯?又來?張科長火急火燎地趕到監牢,就看到雷少將拿著一個圓形保溫杯,站在監牢里的單人床邊,催促床上的人起來。
神啊!他沒老眼昏花吧,這是什麼啊?他任職多年來,從未見過的神奇事件!犯人睡得舒舒服服不說,還享受少將級別的軍官端茶送水,呼喊起床。
世界要不要這樣瘋狂!張科長心肝直顫,昨晚深夜他打電話給雷老爺子,得到的答復是會向雷岳詢問此事,咋今早又這樣啊,他們稽查科怎麼開展工作啊。
雷岳叫不醒少年,也沒有多做停留,放下保溫杯,走出監牢,開門離開,恍若進出無人之地,把外面審訊室一干人等直接當成了空氣。
「都傻站著干嘛?還不趕快審訊!」張科長見雷岳招呼都沒給他打,徑直出門,老臉有點掛不住,只有將氣撒到下屬們的身上。
偏偏有個愣頭青工作員期期艾艾地問︰「張科長,要強行將犯人叫醒嗎?」
張科長氣不打一處來,指著楞青頭下屬,橫眉豎眼地說︰「這個工作交給你了,如果你叫不醒,就別出來了!」
「嗯~」一個軟軟的哼吟聲讓審訊室的人同時轉頭,看向監牢內裹著薄被的少年。
少年用薄被裹著自己,睡眼稀松地坐起身,將床頭的保溫杯拿起來打開,‘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然後隨手一丟,繼續躺下睡覺。
呀——呀——!外面審訊室的幾人皆感覺到頭上有一群烏鴉飛過,麻麻地,沒見過這樣囂張的犯人。
張科長頭痛得要命,審個P呀,走個過場吧,反正也問不出什麼,再堅持幾天吧,等監察組查到證據,他就解放了。
「你們六個人,按照輪流值班的方式對犯人進行二十四小時審問和監視……。」張科長郁悶無比地開始分配工作,末了又加了一句︰「不許另外的閑雜人等隨意進入,雷少將例外,但他做什麼也必須在你們眼皮子底下進行。」
「是!」
香山軍委9號別墅,雷老爺子正在書房接電話,他稀松的眉毛皺成一堆,口氣不悅︰「沒查到?怎麼可能。」
電話那頭恭敬地回答︰「是的,華辰的賬目做得滴水不漏,而華辰集團近十年通過瑞士銀行進出的外匯金額也非常正常,如果不是確無此事,就是有超一流駭客進行了數據篡改,我們實在找不到紕漏。」
「哼,你信嗎?一個大型集團企業會沒有一點作奸犯科?再怎麼也有個偷稅漏稅之類的,一定是林疏闌事先留了一手,難怪毫不反抗地逮捕,原來是有恃毋恐。」雷老爺子眼里閃過一道精光,再問道︰「派到中東地區的人呢。」
「我們暗中查訪了幾個華辰集團名下的紡織廠,比較正規;紡織廠附近也有私造武器的窩點,卻在三大黑幫之一的‘山崎組’名下。」
雷老爺子一掌拍到靠椅的扶手上,怒道︰「我不想听這些,我只要林疏闌通敵叛國的證據,如何來操作是你的事,給你三天時間,找不出來,你就自己以死謝罪!」
話畢,他‘啪’地一下掛了電話,有點煩躁地靠到椅子上,冥思了起來,當飄忽的視線掃到牆上一幅唐伯虎的水墨畫時,多停留了幾秒,這幅畫上的人物顏色看起來似乎比平常要深一些了。
雷老爺子揉了揉眼,沒在意地移開了視線,有時光線的問題會有這個錯覺。他思考了好一會,又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雷首長,您好!」低沉地聲音帶著公式化的語氣。
雷老爺子一听這話,才平息的怒火再起︰「我不好,自己的孫子叫我首長,還不回來看我,我有什麼好的?」自從上次珠寶設計一事後,孫子雷岳幾乎沒怎麼回過主宅。
「爺爺,我最近比較忙,沒回來看您,請勿見怪。」
「岳兒,你心里還在怪爺爺?」
「我沒有,爺爺是為大局作想。」雷岳的語調平平,言簡意賅。
「你要知道分寸,我會費神去算計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
「所以,你上次沒成功,這次又出手。」雷岳心知不該這樣說,可就是忍不住。少年做了什麼壞事?就因為招惹了他,就應該承受無中生有地陷害?
雷老爺子怒不可遏地喝斥道︰「岳兒,你為了一個外人,竟然跟爺爺這樣說話!」
「抱歉。」雷岳馬上承認錯誤,他不想把爺爺氣得血壓上升。
雷老爺子深呼吸平復了一下,語重心長地開口︰「岳兒,你有爺爺女乃女乃,爸爸媽媽,哥哥妹妹,全家這麼多人以後都指望著你,千萬別讓我們失望。」
「我知道了,爺爺。」
雷老爺子見孫子軟化,立馬趁機要求道︰「那你別再去國安局探望那個人了,他跟我們雷家不同路。」
雷岳坐在辦公室里,听完爺爺這句話後,刀刻般的臉上露出難以自制的悲痛,他強壓著快要決堤的情緒,一字一句地說︰「我沒做傷害雷家利益的事,只想他在監牢里過的舒服一些,好讓自己好受點!」
說完他也不管爺爺如何反應,直接掛了電話,手肘支到辦公桌上,兩手扶住額頭,將臉深深地埋了起來。
沒有聲音,沒有眼淚,只有抖動不已地寬闊雙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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