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芙坐在馬車里,繼續啃著小黃瓜,說實在的一下子離開了獨孤璟真有點不習慣的,沒人喂她吃的,沒人會把她摟在懷里做她的人肉墊子。馬車越往西北越是荒涼,路行幾公里,硬是沒看見任何路人。此時,後面追兵暫時還未掌握她的行蹤,前方黃土茫茫,沙丘堆疊。落芙坐累了,甚是無聊,叫車夫就地停下,自己爬下馬車活動活動筋骨。她極目眺望天邊的落日,渾圓飽滿,紅的耀眼,如同她的眼眸閃爍如火。終于有些體會到「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是怎樣的一種情境,她原以為這會是極美的,現在才明白這等美景無人共賞只會徒增荒涼無奈。落芙模著自己的肚子,她原本是可以依附著獨孤璟母儀天下的,也許真是自個犯賤,才跑出來找虐的吧,只是她終究不是一個古代女子,從未受過丈夫是天的教育,她愛獨孤璟,但她並不想一輩子靠獨孤璟保護,自己的事情還是要由自己親手來做的。這時,高大樸實的馬車夫對著落芙說,「這位夫人,你說你大個肚子干嘛不好好留在天越?俺們圖塔氣候不好,也沒有天越繁榮,干啥來受苦捏?」落芙用手遮住眼楮好擋住刺目的陽光,她頓發感想,「大多數人都是經歷這今天的平淡,明天的落寞,很少有人能夠熬過明日的漫漫長夜,只有真正的英雄才能見到後天的太陽。」馬車夫走近落芙,「夫人說的很有道理啊,呵呵,可是俺听不懂!」
落芙白眼,「那你從何得知我說的有道理啊?」馬車夫笑呵呵地說,「俺叫鐵三。」落芙無奈,真是遇到一傻瓜了,不想多說。鐵三卻開始絮絮叨叨,「夫人啊,您說那太陽啊,俺不明白,但俺只知道太陽只是一只愛說謊的烏鴉。听俺娘說俺出生時俺家頭頂那片天祥雲密布,太陽老亮老亮了。大家都說俺是太陽派來的福星。可俺今年二十有七,還是一名普通的馬車夫,姑娘嫌棄俺老實,都不願意跟俺。太陽什麼的,全是騙人的。」落芙上車,靜靜听他說著,「鐵三,你可希望自己有天能出人頭地?」鐵三也爬上車,又開始趕車,側著頭回著落芙的問話,「俺想俺每天每夜都想,做夢都夢見自己吃得飽飽,睡得好好,娘兒們賢惠,兒子壯壯。俺還想讓俺們圖塔人民都過上好日子。」落芙原先听得簡直要暈倒,最後一句話讓落芙看到了鐵三憨厚的外表下一顆心系民族存亡繁榮的赤子心,才發現鐵三也許只是大智若愚,「鐵三,我叫慕容落芙,別老叫我夫人,怪別扭的,叫我落芙罷。」鐵三大喝一聲,「好 ,落芙夫人,容俺跟你講講俺們圖塔的事情吧。」落芙被這大嗓門喊得神經衰弱,反復撫模著自己的肚子,無力答應。鐵三呢,一邊駕著車,一邊講述著他最熱愛的土地講述著圖塔的風土人情。最後還憂心忡忡地停下馬車,慎重其事地對落芙說,「落芙夫人,最近東邊吐谷渾老是侵犯俺們,再加上俺們圖塔不知道那個狗日的觸犯了雨神,都好幾個月沒下雨了,好多人都被餓死渴死了。俺家就靠著我來返于天越圖塔,給他們帶回些水和干糧。俺想快點趕回去,要是今晚回不去,俺家就要餓一夜肚子了,落芙夫人見諒啊。」落芙點頭表示理解,「那你就快點趕回吧,我不礙事。」鐵三紅黑的臉露出感激,「謝謝落芙夫人。那個夫人在圖塔可有親人?」落芙搖頭。鐵三隨即熱心地說,「那夫人可以住在俺家,俺家就俺爹俺娘加俺,統共三個人。要是落芙夫人住不慣俺家,俺再給您找間客舍?」落芙看著滿臉誠摯的鐵三,「謝謝,就是怕麻煩你們,哪會住不慣?你上面沒有兄弟姐妹了嗎,怎麼名字單取一個‘三’字?」鐵三揮著手,「不會不會,俺爹娘都很好客的。夫人長得這麼俊,他們一定喜歡得不得了。」隨後鐵三又嘆著氣,眼神一下子染滿了憂傷,「俺還有兩個哥哥,曾經是我圖塔的大英雄,都被該死的吐谷渾入侵者殺害了。俺爹娘怕俺再遭不測,就只讓我跑跑天越,從不讓俺去當兵征戰打它混蛋吐谷渾去。」落芙表示同情,心里正籌劃著何時去吐谷渾看看,畢竟是她娘柳含煙的出生之地。
過會,鐵三怕自己說的事情太過沉重影響落芙心情,又故作神秘地放低嗓門,「落芙夫人,俺從十七歲就喜歡上俺村的一個女孩子了,她長得豐滿很好生養的感覺,她叫田妞。俺喜歡她時她才八歲,那時就長得極好,臀部肥圓,臉蛋圓圓,俺一下子就喜歡上了。」落芙正在盡自己的想象力想還原田妞原型,始終描繪不出鐵三眼里的最美,好奇地問她,「你有向她表白沒?」鐵三羞澀地紅了臉,「俺不敢,她如今才十八,還是俺們村最嬌艷的花,追她的人可多,俺不敢呀。」
落芙難得好耐心,「鐵三,有些事情要自己把握。你喜歡她又不告訴她,難道還要等人家女孩子主動找你?喜歡就去追啊,一次失敗了還有下一次,即使她結婚了,你還可以等到她休夫,只要不放棄,她就是你的。」鐵三還是扭扭捏捏的小模樣,「俺沒本事,俺想她每天開心,每天都能穿著漂亮的大紅綢衣服,俺沒那麼多錢。」落芙反問,「你不是有自己的夢想,心系圖塔人民?何不上陣殺敵,保家衛國,亂世出英雄,不努力過怎能斷定自己不行?」鐵三得意地笑笑,「這夫人就不知道了吧?我圖塔地勢低平一馬平川,而吐谷渾地勢較高,光是他們每人一口吐沫也能把俺們淹死了。再說吐谷渾女王阿史那姬曼擅長巫法,東南方北辰覬覦我圖塔已久,我們哪敢亂動?」落芙驚訝,「鐵三,你可認字?你對戰時時局的分析倒是顯示出了你清晰的思維呢。」鐵三說道,「俺爹從小教俺認字,俺也經常會想象著自己有一天能笑傲整個草原,但是俺只是俺。」落芙打斷他的話,「要是想要你的田妞喜歡你,你就不該壓抑自己的報負理想,機會不等人。」
聊著天很快就到達了鐵三的家。他們家裝飾簡陋,他老爹老娘也很樸實,對落芙熱情款待。鐵三娘見到落芙懷著身孕,就連忙搬來了椅子讓她坐著,「姑娘,你大著肚子怎麼會來到這塊地方呢,孩子他爹何在?」落芙淺笑,「走散了,不過我並不著急。若是有緣總會再遇到的。」鐵三娘拉起落芙的手,「這那行,一個女人家帶著小孩很辛苦的。」落芙無奈,「現在正處亂世,我不急著找他,他要是有良心,還記得我,就去參軍殺敵吧,這就是對我和孩子最大的回報了。」一番話後,鐵三娘潸然淚下,夸贊落芙是巾幗英雄,「苦命的孩子,你就在俺家好生住下,俺會接生的,一定把你弄得妥妥當當。」落芙被她拽著的手,手心一陣陣溫暖,千言萬語只剩下兩個字「謝謝!」
吃完農家簡陋的晚飯,落芙搬著一張小板凳同鐵三一家人坐在院子里閑聊,街坊鄰里全听聞鐵三帶回來一個漂亮的大肚子,還有一雙紅眼楮的女人,都跑來湊熱鬧。鐵三他爹把落芙剛才那番慷慨激昂的話轉述給大家,大家皆以落芙不顧自己,鼓勵丈夫從軍殺敵為女中英豪,崇而敬之。落芙心里嘆著氣,她的獨孤璟可偉大著呢,不僅心存天下,最重要的是一直愛她如生命。院子里的男人很快又聊到了近來的干旱上,說是鄰村糧食顆粒無收,靠土充饑,好多小孩老人消化不了都死了呢,他們談論的激烈但又沒什麼本質性的東西。落芙小聲地問鐵三,「你們這以前就不鬧干旱?」鐵三點頭,「以前我們這有一條大河,可是不知為什麼,去年年末就漸漸干涸,現在已消失了。」落芙沉思著,若是這里和現代地勢差不多,估計再南下一點就會是黃河,如果路途不是很遠的話,挖渠道引水源也不是不可以的。這時落芙的肚子一下子鬧騰起來,里面的小東西對著落芙的肚子拳打腳踢起來。落芙撫模著肚子,默念,「小兔崽子,老娘明天帶你去治理這兒的殘局,乖,看老娘再振雄風吧。」
圖塔的月亮格外淒冷,落芙想起以往和忘川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如今一切仿佛颶風襲過,不復存在。而獨孤璟呢,你是不是此時也看到了這一輪圓月?原諒我的任性,我只是一直追隨著自己的心,努力描繪我們最美好的未來,待到我們一統天下之時,男強女強強強聯手,再生他一窩小崽子,再不離開你。
獨孤璟此時抬頭望月,他明白落芙並不想靠他的庇護過活,她是不一樣的女子。他此時能夠做的就是支持她。可是短時間內不找到她,她心里難受得緊,要是再晚點,估計他的親骨肉就不要認他了。還未到八月,獨孤璟就又圍起來落芙織給他的舊圍巾,盡管脖子滿是濕疹,破舊的圍巾和他一身龍袍顯得多麼不搭調,他也毫不介意,堅持不要拿掉。把它圍在脖子上,總有一種錯覺,仿佛落芙一直都在他身邊。小想嗚嗚走來,大概是也想落芙了,獨孤璟難得抱起小想,學著落芙的樣子,一根一根地拔著小想的毛,要是待他拔完了小想的毛,落芙就能回到他身邊,他定會不眠不休一口氣拔掉這小圓球身上所有的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