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船上,阿史那姬曼有了一種睥睨眾生的感覺,她本是命定王者,本就該統領這個世界,現在她只不過是拿回了屬于她的一切。想著自己能從恁大的風暴中平安月兌險,定是天佑她。只是沒平靜一會,狂風又開始大作,這次來得比剛才更加猛烈了一番,颶風攜帶著十幾米高的海浪層層遞進,看得人觸目驚心,阿史那姬曼似乎是看到了海浪里隱隱浮現出來的尸體,像是剛才自己的部下應該已經全部死光了,不禁一陣發寒。但並不是為了那些前一刻還鮮活的生命,而是為了自己。阿史那姬曼頭上的屢屢孔雀羽毛已經被海水浸濕,先出一副落湯雞的滑稽樣子,她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一直低咒著,「你是想擊敗我?休想!啊,這風是婊子養的?居然這麼凶殘!我一定不會死的,一定不會!」隨著更大的海浪席卷而來,阿史那姬曼所在的船只顯得更加渺小,一下子就被傾覆,連帶著她一起落入海中。
可是她夠堅韌,要是不夠堅韌的話,也不可能為了野心而堅持策劃了這麼十多年,也不會今天睥睨天下的地位,她開始在水上撲騰,往往是一飛出海面,就讓肆虐的狂風再度擊落到海里,幾趟下來,她已是精疲力竭,但偏偏天還不想收她,給她留下了一根浮木,她立即趴在上面,緊緊抓住。這風來得凶猛,去得也果斷,不多時,一望無垠的海面就恢復了原先的姿態,阿史那姬曼也松了口氣,站在一直下個不停的暴雨中,看向東北方海天交界處的點點船只,眼眸微眯,眼看著獨孤璟的船只離她越來越遠,她就是追趕不上,而且憑她一人之力,根本無法同他們對抗。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回程,她站在一根木板上,僅憑著自己的一雙手劃著木板,是遠遠不夠的。好在遠處岸邊跑出來了一群想要趁風暴剛過,在淺海多撈一些海鮮的漁民們,他們看見了阿史那姬曼,也主動將小漁船開了過來,他們是認得這個高調的女王的,就是她一直在為百姓謀福利,鏟除妖孽的呢,他們頓時都生出了幾分景仰,恭恭敬敬地將她迎到了大船之上。其中一人狗腿地對她說,「想不到女王這麼英勇神武,在海上狂風大作的時候,還敢在海上逗留同風暴對抗!」另一人就說,「女王頭上濕濕的插得是雞毛嘛?不是很好看啊,俺家的公雞尾巴邊上的毛可比這好看多了,小的待會一回去就給你拿!」
阿史那姬曼斜眼看他,「還從未有嘲笑過我的人活下來過呢!」他們皆愣了一下,傳言女王仁慈親民,怎會說出這麼暴戾的話?莫不是在跟他們開玩笑?那人也沒有個眼界,說話粗俗慣了,「女王啊,容我說句實話,您現在的樣子同那天在街上看到的樣子真是很不一樣呢,現在臉上像是掉色的衣服,五顏六色的,那天看到的紅唇,現在還沒魚內髒好看呢!」阿史那姬曼忍無可忍,也不顧念他們一行人救了她的情分,一手掐死一個,隨後再扔回海里,這艘漁船全部解決,就跑到另一艘漁船,不過一刻鐘時間,這些漁船就空蕩蕩的一片了,要是他們有幸能早點看清阿史那姬曼的真面目,就不會跑過來前來搭救,更不會荒唐地覺得女王仁慈親民了。不過上天的安排就是這樣,總還會又漏網之魚幸存下來,其中一條漁船上一個機靈的小男孩這是第一次隨父親下海,對一切都保持著這些傳統漁民已經喪失了的警惕感,當女王殺死第一個漁民時,他就悄悄地潛入了水中,好在阿史那姬曼並未發現他,他才能幸存下來。
這小男孩可給阿史那姬曼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他原先是傍海而居的民族首領的嫡長子,而這一下子這地方最有權威的人都死絕了,男孩只是將所見所聞告訴了當地居民,一傳十十傳百,百姓們也都開始質疑起來女王的仁慈道義。而女王也不想要這麼快就導致人心缺失,荒唐地聲稱是漁民想要對她意圖不軌,這下子天底下就炸開了鍋,話傳得多了,就成了女王遇海險,被一群漁民給蹂躪了,所有人都抱著一種同情,但參雜著鄙視地態度看女王,畢竟是封建社會,他們始終認為一個女子,還是這麼骯髒的女子,是不足以勝任女王大位的,民心從骨子里開始了松動的跡象。
而落芙,獨孤璟他們也成功地抵達了那個海島,他們都覺得在海上真是不方便,明明在陸上一兩天飛馬就可以到達的路程,他們卻走了五天。這個海島果真一片死寂,了無人煙。雖然還有少數一片房子,但也已經破落不堪,年久失修搖搖欲墜。好在島上水果還是很多的,夠他們應對一段時間了。他們的到來,一下子使本來了無生機的海島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像是從天而降一個民族,將整個海島填滿。敗絮看到了海邊的一整片沙灘,激動地不得了,在沙上翻滾著,小卻不小心給螃蟹夾了一下下,瞬間捂著,屁顛屁顛跑向落芙,「媽咪母,它咬我!」落芙直接一句,「咬回來!」
敗絮搖頭,「敗絮牙齒少,咬不動,媽咪母幫忙嘛!」落芙這才看了眼敗絮手指的方向,原來是一只小螃蟹,可這麼硬,怎麼咬嘛!于是就對敗絮說,「娘娘給你做好吃的,把它煮了再咬回來好了。」敗絮歡呼雀躍,落芙一轉身就暈倒了。敗絮以為是落芙賴皮,不想要煮東西給她吃才假裝睡著的,在邊上不滿的卡故意,「芙芙,壞!吃吃,嗚嗚」敗絮見落芙不理她索性就用沙子涂抹著落芙的臉,將沙子放到了落芙鼻子中,可是落芙還是一點動靜沒有,照平時來說,落芙早該醒來追著敗絮打鬧才對,敗絮小小的腦袋瓜子遲疑了一下,嚎啕大哭起來,「哇,娘娘不要死,敗絮乖乖……」落芙失去意識也就那麼一瞬間,現在听到敗絮哭泣,怕她害怕,就立馬睜開眼楮坐起身,不想被鼻子里的沙子刺激到,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將沙子全部見到了敗絮的小臉上。敗絮捂著小臉迅速逃離,落芙沒有力氣去追逐,眼里熱淚盈眶,她不明白為什麼上天這麼殘忍,給了她這麼一個幸福的家之後還要收回這一切。獨孤璟慢慢走近,卻發現落芙紅了眼眶,焦急問道,「芙兒怎麼哭鼻子了?」落芙破涕笑笑,「沙子進了眼,你幫我吹吹!」獨孤璟于是輕柔地幫她吹著,溫熱的氣體呼在落芙臉上,讓落芙更加想要哭泣,淚一個不小心,就全部跑了出來。獨孤璟見情況不對,認真地看著她,「你是將眼珠子埋到了沙子里了嘛?哪來這麼多眼淚?」落芙站起身不去看他,「那我心情不好嘛!你一直忙,都沒什麼時間陪我,我想哭不想啊,嗚嗚,為什麼連哭都這麼難!」
獨孤璟抱歉地抱住落芙,把頭抵在她的頭上,「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惹我的芙兒傷心落淚了。是我不好,都沒花時間好好陪你,你要是生氣,打我罵我都好,就是不要一個人默默哭泣,我會心疼。」落芙吸了吸鼻子,點了點頭,可是她再怎麼吸鼻子,都對那固執的鼻涕,眼淚沒什麼作用,眼淚照流不誤,鼻涕也筆直筆直地垂到了嘴巴里,咸咸的。獨孤璟看著可愛,「芙兒真想長不大的孩子呢,這麼大了還這麼可愛!」落芙在心里卻默默地說著,也許,也許我真的長不大了,不能同你一起白頭了呢。
獨孤璟將落芙輕輕放在自己腿上,一邊任她玩弄,一邊詢問著屬下最近大陸的動向。從他們口中,他得知阿史那姬曼殺害漁民一事,想不到他們尚未出手,阿史那姬曼就有那個能力把自己整得焦頭爛額。獨孤璟對這還算滿意,跟凶神說,「繼續在各地散播落芙當日在圖塔引水救蒼生,臨危受命就蒼生的事。」又同惡煞說,「你無需糾正那日阿史那姬曼殺害漁民的事,他們的思想是容不得這樣一個不淨的女人作為他們的女王的。繼續散播落芙走火入魔細節,就說是已經我被阿史那姬曼殺害,落芙發狂隨後殉情。」
落芙看著獨孤璟,「你這是想要動用輿論的力量除掉她?那她手里不還是握著好毒水,只要她心情不好向河流里投毒,那麼大家豈不是全都活不成了?」獨孤璟卻說,「要的就是這個目的,當她拿毒威脅我們時就意味著她已經失了民心,也囂張不到哪去了。只是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南宮言身在何處,不知道有沒有將那先簡安花種植成功。我們現在已經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落芙听明白了他話中之意,也就是說,如果找不到南宮言,或者說這風向剛剛吹反,他們那就真的是走到絕路了。
阿史那姬曼最近倒是被政事弄得焦頭爛額,民眾里好像油然生起一種反抗她的情緒。尤其是原圖塔,現西吐谷渾,那里的民眾一直對著落芙解決了他們的用水問題而感恩戴德,萬人上書抗議,要求不要除掉他們的女神。千乘也蠢蠢欲動,大肆宣揚著落芙等人英勇鏟除天命巫師,還千乘一個安寧。吐谷渾也在鐵三的暗中幫助之下,激起了強烈的擁護落芙的情緒。至于大天越就更不用說了,大家原本是因為太愛戴獨孤璟,而仇視那將獨孤璟殺害的落芙,現在卻听到傳聞,殺害獨孤璟的不是落芙而是阿史那姬曼,而落芙只是用情過深,一下子情緒太激動才導致了發狂吸兔血。很多人听到落芙之後為獨孤璟殉情而死,都不免產生了愧疚,明明是恁好的女子,他們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誤會她,真是罪惡滔天。
而沙土之邦現任族長也被凶神找到,來出面證實落芙並非魔頭,真正的魔頭是阿史那姬曼。中原之人向來對沙漠里的民族有著強烈的好奇心,听姆勒說當初教會彌撒族巫蠱之術的正是阿史那姬曼,也一下子引發一陣嘩然。他也沒解釋什麼,只是交出了那含著惡毒詛咒的蛇身女子項鏈公諸于眾。
阿史那姬曼從未想過自己登上大位後,還會出現這麼多意料不到的反抗,但她手里拽著天下第一毒,自然底氣也足了些。雖然民眾對她的厭惡情緒高漲,但是軍隊卻死忠于她,只因他們見識過好毒水的威力,不想要讓自己乃至自己的家人遭遇不測罷了。
獨孤璟面上是逃亡海外,實則依舊掌控著全局。觀察著各地的一舉一動。阿史那姬曼偶爾也會派人來圍殺,但是不再那麼莽撞,深怕再次遇到那狂風,也不敢肆意接近。落芙拉著獨孤璟眺望著東邊海域,「璟哇,看呢,那邊好像還有陸地的感覺呢!」獨孤璟應著,「那是麂樂島,上面的居民個個身手矯健,是一帶有強烈的民族自尊心的種族,他們不喜與外來種族接近,要是不必要的話,是不輕易出島的。不用管他們便是,他們估計也不想要理會我們的事。」落芙點點頭,不再多問。她是覺得這樣的民族可能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也許正在伺機等候中原大亂之際,漁翁得利,要知道再強的民族,隨著人口的繁衍擴增,居住在那小小的島上是不會滿足的。況且終有一天,那小小的海島是要容不下越來越多的人口的,侵略擴張才是真正的王道呢。她也沒那麼閑,僅僅因為自己的猜測,就只身犯險,她可要留著大把的時間陪在獨孤璟身邊的呢。
獨孤璟又叫惡煞將阿史那姬曼當初殺父弒母鏟除巫族人等的事情在民間散播,在這件事上,也許阿史那姬曼沒有犯下什麼不可原諒的過錯,為了奪取政權,殺了對自己不利的人也是可以理解的。更何況自己的親人都對自己如同陌生人,甚至連陌生人都比不上,又怎麼能要求她對他們仁至義盡?留著他們,他們會整日想著謀害她,還不如殺伐果斷些,一了百了,省得之後再來糾纏不清。只是民眾是不太清楚皇室的潛規則的,都驚訝于阿史那姬曼的殘忍,六親不認,想是連自己最親的父母親都不放過,此人已經毫無良知可言,又怎麼會顧及黎民百姓的生死存亡?于是,一下子,反抗之聲此起彼伏,阿史那姬曼都有些招架不住的趨勢。她想著用巫蠱控制著他們,讓他們安靜些,可是她如何能用巫蠱迷惑這幾乎是全天下的百姓?但是想要她認輸,也是沒那麼簡單的事。
既然在民眾心中,已經無法留下仁慈的模樣,她就不怕更毀一點!登上天越城樓,召集了從四面八方涌來的民眾,上次在海里因為自己劃船而變得傷痕累累的手依舊紅腫,慢慢模出了一瓶連她自己也沒有解藥的毒藥,對著城門下的人說著,「我知你們不服我,但我告訴你們我偏偏就是這命定的王者,誰敢反抗必死無疑!」城門下一片嘩然,激動憤怒著,但還是忌憚阿史那姬曼這毫無由來的自信。阿史那姬曼神秘一笑,將自己手上的好毒水一下子倒了下去。地下有一小撮民眾不知道她倒下來的為什麼東西,抬頭傻愣愣地看著,結果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就被腐蝕地一干二淨。城門下,迅速留出了一方空地,下面的人臉上都寫滿了死亡的恐懼,不知道阿史那姬曼用的是什麼妖術。
阿史那姬曼輕笑出聲,「無知愚民,知道害怕了吧!告訴你們,我即是你們命運的主宰者,若是有誰不服氣,我不介意動用著最高效的刑罰。若是你們執迷不悟,一心反抗,我也不介意將這毒水投入各大河流湖泊之中,咱們玉石俱焚好了!好了,現在還有何人不服?不要命的盡管大聲抗議好了!本女王奉陪到底!」場下一片俱寂,無人敢言,威脅當頭,不得不妥協。阿史那姬曼滿意地下了城門,開始要利用這絕密的好毒水來牽制獨孤璟,落芙等人了。
有時候想要贏得一場戰爭的勝利,不需要真的傾盡人力物力財力,單單只靠嘴皮子就能夠秒殺一切的呢!阿史那姬曼也不帶護衛,只帶了一個船夫替她掌舵,前往落芙現在所在島嶼,對著島嶼喊話,「後背小兒,還不出來趕快接見你們的神?」眾人聞訊而來,一副警惕地樣子。阿史那姬曼笑著,「何必這麼緊張,我這只是一個人而已,你們這麼多人用得著都對我這麼忌憚?是不是恨得咬牙切齒了呢?告訴你們,最大的錯誤就是得罪了我,不乖乖教出我想要的。反抗即是死路一條!」
落芙無奈搖頭「死到臨頭還不自知,真是可憐可嘆!」阿史那姬曼看穿了落芙厚厚的胭脂底下那蒼白的臉色,心里還是平衡了一點,當初就听她第一任夫君說過,即使巫族有人能逃得過這巫蠱,身體也無法承受這帶來的巨大傷害的,看落芙這幅樣子,估計也活不長了,心下一時得意萬分,想著終于要戰勝柳含煙那賤人了,從小到大,她搶了她所有的眼光,現在她女兒快要死在她的手上,說不出的興奮。阿史那姬曼笑得猥瑣至極,「我是來告訴你們,如果你們不主動赴死的話,我就要將毒投入河中了,到時候,天下蒼生都可以陪著你們殉葬,豈不妙哉?」
獨孤璟抱著落芙,冷言問道阿史那姬曼,「想要怎樣?」阿史那姬曼直夸獨孤璟爽快,也不拐彎抹角,「三日後出島回天越站在城門上主動退位于我,並且服毒自殺。」落芙連聲反對,「賤人,你是想象力太豐富了吧?我們憑什麼要听候你的差遣?」阿史那姬曼淡淡地說,「憑你們的仁愛?呵呵,是不是覺得很荒唐?但我告訴你們,你們已經輸給我了,正是輸在了自以為高尚無比的仁愛道德責任感!順帶提一句,那天你也必須在場,別以為我會因為你這樣就放過你!」阿史那姬曼跳上船,離開了海島,走之前還不忘囑咐,「最好不要遲到,逾期不候!過了這時間,就算是你們所有人的性命都救不回你們深愛著的黎明百姓,萬物蒼生了!」
落芙躲在獨孤璟懷里,只冒出了兩個字,「變態!」獨孤璟只好摟著落芙,他們也沒有法子,只好以身涉險咯。只是獨孤璟很疑惑剛才阿史那姬曼說落芙「這樣」是那樣,難道落芙身上還有未解干淨的毒?焦急問道落芙,「芙兒,身體可有不適之處?」落芙知道獨孤璟指的是什麼,故意曲解他,「那變態估計是不小心晃神把我當成我娘了吧!我能有什麼事,這樣不是挺好的?」獨孤璟想想也是,落芙最近除了更懶了一點,也沒什麼不同。
白笙絲毫不敢怠慢,帶著凶神,惡煞,以及其他一干人等親自出島四處張貼好棒水的其他幾味原材料,只想著南宮言能夠看見這告示,好直接調配出解藥趕得及三日之後的天越城門殊死一戰。
落芙,獨孤璟這三天倒是閑暇了下來,感受著海島七月底的炎熱。落芙瞬時想起差不多一年之前在吐谷渾密林遇見的白眉老頭,記得他當時說過「長路漫漫,歸途無期!傾君之思,慕君之名。三載過盡,命殞身死。可歌可泣,嗚呼哀哉!」現在想起來,似乎並不是謬論,離她穿越而來,再有一個多月就滿三年了,離她同獨孤璟定情也接近三年了,是不是他們會被那老頭言重,三年一到,就命殞身死?記憶又跳回自己紫發失憶時,路過渝州城,現如今已改為醉花陰城時,那老鴇說過的,醉花陰在前往吐谷渾時也遇見過一老頭,曾囑咐過他不要前往吐谷渾,否則性命堪憂。現在想來,這兩神算極有可能是同一人呢。
落芙隱隱覺得,如果他們能活過三日後的那一劫難,獨孤璟也許就不會死,而自己的身體已經日漸衰落,可能到頭來死的人只有她一人。頓時感到有些欣慰,她是說過願和獨孤璟生同床,死同穴,但是真的在危急關頭,落芙還是希望獨孤璟能夠好好活著,畢竟人生只有一次,有多少機會能夠重來,有多少人能有她這樣的福氣,在現代被狙殺之後,靈魂還可以穿越回其他朝代,轟轟烈烈活一場,不僅有這一生的摯愛,還有了這麼多關心她的朋友,還有了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小敗絮,這一生,她也知足了。死又有什麼好畏懼的?正所謂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轉眼三天即過,落芙和獨孤璟都穿著七彩的衣服絕然立于船板之上。獨孤璟不明落芙為何會讓他穿著這麼艷麗的服飾,落芙解釋道,「今天極有可能是你我的死期,我們就應該要好好瀟灑一回,穿得悶騷一點咯。其實我一直有個小小的願望,就是能當回名妓,艷名遠播,引無數文人騷客嘆為觀止。喏,穿得這麼艷麗站在城門上,一定風姿綽約,會吸引很多人的哦!要是他們情不自禁地報價想要你我,那你我就從了唄!」獨孤璟好笑地看著落芙,「你這志向為夫還真不敢恭維!當什麼不好,偏偏要當什麼名妓!芙兒可知道妓女的地位有多低下?還是不要嘗試了罷!」
落芙認真地說著,「愛本身就是沒有理由的,你要是那渝州城的牛郎,我也照愛不誤,管你是不是做的人肉生意。璟,我又沒有告訴過你,我好愛你!」獨孤璟輕吻落芙額頭,「芙兒每日在床上都要說上好多遍愛我,自是听過的。」落芙不滿,「什麼啦!人家只是想听你對人家說那三個字而已啦!」獨孤璟頓悟,全心全意地哄著落芙,心無旁騖,「我也愛你,你是我今生的最愛。」海風在他們耳邊輕輕地吹著,吹不散空氣里帶著甜味的愛意,卻吹散了他們對今日城門對峙的擔憂。
兩人徐徐落在城門上,飄逸地如同仙子一般,只是這衣服高調了點,讓人看花了眼。獨孤璟三千墨發高高豎起,前面碎發凌亂散在臉上,顯得風華絕代。絕冷的輪廓,被身邊的女人融化得僅剩溫柔,無論如何,只要他們還在一起就好。落芙膚若凝脂,大大的眼楮多年未變,還是純澈誘人,明明是很艷麗的顏色,穿在她身上,卻變成了極度純淨的色彩,更加襯托著她的美。落芙總是這樣,靜靜地綻放在最危難的關頭,什麼東西都不能影響到她的美麗,也不能左右她的心情。落芙細細軟軟的黑發乖巧地貼在了落芙的身後,靜靜依附在落芙背後,顯得俏皮惹人愛。獨孤璟也不顧此時城門下已經蜂擁而至許多人,和落芙深情擁吻,一時纏綿,難解難分。城門下的人自是看清了獨孤璟和落芙,有的開始期盼他們能夠重新統領他們,他們已經受夠了阿史那姬曼的**獨裁,受夠了她的心狠手辣。
阿史那姬曼也已經趕來,看著不分場合膩在一起的兩人,不禁有些鄙視,「就這樣還想跟我搶王位?我看你們還是去做對鬼夫妻好了。」落芙淺笑,「這也不錯,每天都跑到你床上翻雲覆雨,想想就覺得有樂趣!」阿史那姬曼白了她一眼,「無聊至極。也罷,我同你也沒什麼好說的,你們繼續吧!」落芙于是再扣住獨孤璟的頭吻了起來,這把阿史那姬曼氣壞了,「混賬,不是叫你們繼續在這里卿卿我我!我是在叫你們快點向這些愚民宣布讓位于我!」
獨孤璟不舍地松開了落芙,清了清嗓子對著城門下的民眾說道,「好久不見,不知你們近來過得可好?你們不用擔心我們,我們都很好。只是有些事情很無奈,現在我不得不被逼著退位……」阿史那姬曼狠瞪了他一眼,「很好!再這樣說下去,你知道後果的!」落芙于是接著獨孤璟的話繼續說道,「如今女魔頭喪心病狂,想要荼毒全人類,非我與璟之力能夠抵抗,唯有爾等眾志成城,才能戰勝這女魔頭。今日我與獨孤璟在此以身殉國,但是我們的心人與你們同在!等好棒水批量生產之日,你們便可以戰勝女魔頭,她的好毒水也將失去效用。你們一定要謹記,要學會明哲保身,以後我們不在的日子里,要好好吃飯,要好好睡覺,想我們的時候多吸幾口氣,也許我們就存在這空氣之中。天氣涼了要多穿些衣服,在雨季的時候要有憂患意識,多儲備點水,以免旱季時水源供應不足。最後,我僅代表,我同獨孤璟兩人的名義,祝福你們,再會!」
落芙一語說罷,拉著獨孤璟向民眾深深鞠了一躬,獨孤璟連忙用手捂住落芙露胸長裙的衣領,他可不想自家女人讓別人看了去!阿史那姬曼現在開始後悔請這兩祖宗來這里發言了,城門下方此起彼伏的抽泣聲讓她皺緊了眉頭,顯然讓這兩人消除民眾對她的隔閡已經行不通了,索性催著他們快些服用這好毒水。落芙同獨孤璟事先是服了解藥的,但是他們解藥不多,怕阿史那姬曼惱羞成怒,發現他們已經研制出了解藥就立即投毒河里,他們還不知道南宮言能不能來得及弄好解藥,只好盡量拖延著時間。
落芙看著阿史那姬曼手里的那瓶好毒水,溫柔地問她,「賤人,能都給我們一瓶嗎?我們要在死之前喝上交杯酒。」阿史那姬曼照做,扔給了他們一式兩瓶。落芙,獨孤璟深情凝望,獨孤璟打開瓶蓋,眼看就要喝下去了,阿史那姬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又來了段廢話,「芙兒,你好美!我好喜歡你的美。」落芙嬌羞,「討厭啦,人家會害羞的!」「都已經是我的妻子了,害羞作甚?」落芙依舊點著頭,「那我裝一下害羞嘛!夫君老是說我不夠矜持,我這就矜持給你看咯!」獨孤璟自顧自地爽朗大笑,「我的芙兒這般模樣,真是誘人的很,為夫真是愛死了你這般模樣!」落芙笑著,看向手中的瓶子,「夫君哇,我不喜歡喝酒怎麼辦啦!要不我們不喝這交杯酒?」
阿史那姬曼在一旁看著抓狂,「我數十下,若是還沒喝掉你們自己看著辦!」落芙嗤笑,「夫君,有人迫不及待想要偷看我們洞房花燭呢,我羞澀!」
「十!」
獨孤璟答道,「愛看就讓她看去,我們做我們的。」
「九!」
落芙嘟囔著,「不要啦,你的身體只有我能看,這賤人不行!」
「八!」
……
「二!」
此時獨孤璟,落芙都有些著急了,這南宮言要是再不敢來,他們可就都要露陷了。還是落芙眼尖,一眼就瞄到城門黑壓壓一片之中,也同樣穿著七彩衣服的南宮言,一陣激動,又想著南宮言讓他們那麼著急,索性戲弄戲弄。
「一!」
落芙拿起藥瓶,淚眼汪汪地看著獨孤璟,「我們還是喝吧,南宮言那小子終于來了!」獨孤璟說,「他來了就好,我們可以不必喝了!」落芙不依,「還是喝了吧,普天恭祝你我結合,豈不妙哉?」阿史那姬曼在一旁听得雲里霧里的,總算見他們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那顆心總算是又放到了肚子里。
南宮言絕望飛身上來,「不要啊!啊,蒼天啊,為什麼!啊,還我殘荷!」落芙,獨孤璟好笑地看他,落芙戲謔道,「叫你來得這麼遲,差點就露餡了!解藥有多少?」南宮言知道自己被戲弄,但看見落芙安然無恙,也就放下重擔,得意地說「足夠應對!」阿史那姬曼看明白了這一切,知道了自己沒有什麼可以儀仗的了,連忙逃跑。扔了許多當初落芙制造的彈藥,飛身離去。獨孤璟,南宮言同時都想著落芙的安危,將落芙護住,一面彈藥無言,傷了落芙水女敕的肌膚。落芙痛心疾首,「丫丫的叉,你們腦袋被驢踢了,還是被騾撞了,怎麼可以讓她就這樣逃跑!」
獨孤璟淡定地說,「輕輕松松篡位成功,大不了再捉回來咯。」落芙白了他一眼,「這樣折騰,不嫌累?」獨孤璟這才承認,「好嘛,我剛才忘了嘛!」落芙也只好做罷,想是一切有驚無險,也算是極好的了。城門下萬民高喊「璟帝萬歲!」落芙不滿,這些人都不知道也來叫叫她的嘛!正當她郁悶之時,遠處又有一撮人高喊著,「女王威武!女神萬歲!」
獨孤璟的擁護者也不甘示弱,高喊,「男神萬歲!」獨孤璟,落芙听得心花怒放,只有南宮言,癟著嘴巴只有在一旁羨慕他們的份,誰叫他這不是在自己地盤,不是在倉凜,一個喊他的人都沒有的。
海上漂泊了好長一段時間,終于又回到了天越,落芙又舒服得在僅有她一個皇後的後宮里舒服地為非作歹,她隱約記得當初那個司徒詩詩還沒死的,好想把她再拉回皇宮玩上一玩,但是又怕獨孤璟不樂意,一個想不開,又服什麼毒藥,那她可就再沒精力去救他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心里一直空落落的,終于思索出了原因,原來是敗絮那吵鬧的小家伙不在她身邊,真是怪想念的,等一下等獨孤澈將她帶來一定要好好捏捏她的肉肉。可是等了好久,等到她都困了,獨孤澈他們還是沒有趕到,落芙不知怎麼的有點心慌。
晚飯過後,獨孤澈一行才趕至皇宮,還未坐下休息一會兒,就焦急地告訴獨孤璟,落芙,「敗絮被阿史那姬曼劫走了,正往北邊去!我們傾巢而出,還是沒能知道她的蹤跡。」獨孤璟知道阿史那姬曼拐走敗絮,一定是想要用敗絮再來最後一搏,但敗絮恰巧是他和落芙的至寶,這一下他們都有的受了。只見敗絮被阿史那姬曼帶走之後,不哭不鬧,反倒是乖乖地看著她,甜甜地叫著,「漂亮阿姨!」阿史那姬曼鄙視地不去理她,想著柳含煙他們一家專出這種勾人的狐狸精。可是敗絮的可愛真是讓人難以忽視,阿史那姬曼竟硬生生壓下欺負她的念頭,但也擺不出親昵的表情,一直板著臉對著她。
敗絮問著她,「漂亮阿姨,你為什麼長得跟我干爹這麼像?可是臉好臭!要是笑笑就會很漂亮的!」阿史那姬曼想著敗絮說的應該是忘川,也不覺得吃驚,自己的兒子嘛,長得和她像也是正常的,只不過她可一點也不喜歡自己那兒子,不幫著她就好了,居然還被慕容落芙那小賤人迷得團團轉,阿史那冰也是一樣,都是些吃里扒外的東西,阿史那姬曼想著這次一定要利用敗絮好好來一發,不把他們都折磨致死她就不姓阿史那!
獨尊盟眼線遍布,阿史那姬曼又怎能逃離他們的監控。阿史那姬曼前腳剛離去,獨孤璟,落芙後腳也就跟了上來。阿史那姬曼終于到了走投無路的地上,受困于吐谷渾宮殿一角,見獨孤璟,落芙趕來,一下子也知道自己翻身無望,只好拿敗絮擋在自己前面威脅著他們不要靠近。
此時,一個看外貌似是已到中年的男子走了出來,深情地望著阿史那姬曼,「阿姬曼,該放手了!」阿史那姬曼看呆了,這不就是她深深愛著的木錯嘛,她的第一任夫君呢!她眼楮里一下子布滿了血絲,「木錯,你終于回來了!這麼些年,我為了你的雄心壯志,一直在努力著,可是我不小心又將這大好局面丟了,你要原諒我啊!」那男子閉了閉眼,「我的本意不是要叫你圖害蒼生!當初我只是因為吐谷渾政權紊亂,民不聊生,才想要奪得王位,而如今,你卻想要殘殺無辜,我對你好失望!」阿史那姬曼搖頭,淚如雨柱,「不!你不是我的木錯,我的木錯是沒有心的,是不會可憐那些愚民的,你告訴我,你是誰!?」獨孤璟,落芙想要趁亂搶回阿史那姬曼手中的敗絮,卻引起了她的注意,勒令要他們靠後,否則掐死敗絮。
木錯上前,似乎毫不顧忌阿史那姬曼的激烈反應,「阿姬曼,我對你好失望!若是我知道你會變成這樣,我當初就不會愛上你!」她冷哼著,「我的木錯,你別忘了,是你教會了我殘忍,現在你卻要輕易拋棄已經被你同化了的我,你于心何忍?說吧,你到底是誰?」木錯只是深情叫著她,「阿姬曼。」企圖引開她的注意力,袖口的刀子已經蓄勢待發。阿姬曼知道他不是真正的木錯,但被騙也甘之如飴,將敗絮丟給落芙,自毀命門,鮮血一下子噴涌而出。但還是眷戀地看著一臉錯愕的木錯,木錯手里的刀掉了,他緩緩摘下面具,銀白的頭發在此時顯得格外蒼涼。
阿史那姬曼頓時哭了,「真是白生你這兒子!在死前也不能讓我滿足一回。」忘川還是冷冷地說,「這樣也好,省得我動手……」阿史那冰也站在門檻邊,表情木訥,談不上傷心,只是為這一切的緣由而不值,為了一個男人,賠上自己的一生,阿史那姬曼也只是命運的犧牲者而已。
忘川終究不忍,開口再叫了她一聲,「阿姬曼……」阿史那姬曼聞言哭得更加凶猛,她這輩子是真的錯了呢!但是若是讓她再遇到木錯,她甘願一錯再錯!
還是在這交匯著她無數喜怒哀樂的吐谷渾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