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賜?」沈亦非思索一番,答,「暫時沒想到。可否賒著?」
高勝寒不在意的擺擺手,「隨你。」她也知道沈亦非不缺好東西,除了皇家御用品以及超出規制的器物,沈家留給他的古玩珍奇多了去,名家帖畫作更是不知幾何,這還是自她皇帝老子留下的沈家財物清單上看到的。當然,除了捐出一半籍給皇宮,還有一部分畫因為先皇喜愛,暫時挪用了,現在還大喇喇的擺在內房牆上,她手頭這本類似百科全的《格物大全》也是沈家的,還是沈亦非最喜歡的,一套全三十六冊,純手工描繪加注釋,據說有一百多年歷史了,紙張卻是保存很好,只略微泛黃。不敢說是僅存的,卻是目前現世的唯一一套,堪稱無價之寶。至于名家字畫什麼的……等哪天有空了再清點還給他吧。高勝寒想。
比起字畫,她更偏愛金銀珠寶。還有許許多多的錢。
雖說很俗,但是,大俗既大雅。誰不愛錢啊?瞧她國庫空虛的,有時間搜羅那些一把火就能燒了的東西,還不如多多收納金銀更有用。
對了,還有糧食。
「鄧廣宏,將全國糧草儲藏布防冊子給朕拿來。」高勝寒越來越習慣指使人干活了。哪怕只有兩步路,就在抬眼可見之處,她也懶得伸手。鄧公公卻最愛她這樣,說很是威嚴。
在她看來,那叫裝腔作勢。
在內室整理籍的陳子秀微微停頓,又繼續將沈亦非和皇上看過的籍歸類放好。
皇上……居然連這些機密要務也不避諱著他們了。真不知這是對他們完全信任,還是自信不會有人敢動歪腦筋。萬一泄密……會不會懷疑到他們頭上?
陳子秀臉色微沉。
他將視線投注到東邊窗前,林艾可正抿著唇擰著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瞪著桌上的考題。筆桿幾起幾落,卻還是不知該如何啟筆。
鄉試的考題有那麼難麼?
陳子秀皺眉,不由看向在另一張桌子上埋頭寫策論的慕容真,眸光微黯。
大家都有事可做,唯有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往後要怎麼辦?
陳子秀第一次無比厭惡不學無術的自己。除了這張臉,一無是處。
他背靠架緩緩蹲了下來。
「陳子秀!到哪躲懶去了?將戶部去年的糧儲記錄給我找出來!」
陳子秀微怔。他不敢置信地抬眸,眼前只見滿滿的,後是牆。
那個人,就在牆的那一邊。
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緒,他深吸一口氣,用力站起來,按著記憶很快找到了皇上需要的冊子。
高勝寒打開八開紙大小的圖冊,一頁頁認真翻看,再比對戶部呈交上來的歷年存糧狀況,看不出有什麼貓膩。按說,這樣大的糧食儲備,應該是無憂的……可是,萬一有人弄虛作假呢?
這種事,都是下邊報上來是多少,戶部就填多少,糧倉里有沒有存糧,還真不好說。
在那一世,就有地方上的糧庫庫管偷偷賣糧拿了錢去搞投資,來年新糧打下來了再填上,到時候大筆一揮,將上一年的陳糧以低價拋售,只需上繳陳糧的價,實際上他提前賣掉的那些卻是按的新米價格,不但吃了差價,沒準玩投資還能再賺一筆。便是投資失敗,總也能湊齊錢還上。畢竟,陳米跟新米價格差了一半還要多。
高勝寒嘆一口氣。
就算下邊的糧倉被人搬空了,她也鞭長莫及。今年風調雨順倒也罷了,真鬧個天災人、禍出來,絕對會坑死很多人!
「怎麼樣才能知道朕的糧倉是不是滿的呢?」
高勝寒一手拄著下巴,一雙眼楮不安分地朝沈亦非身上瞄。他正趴在桌子上擺弄已初具雛形的水車,裁剪合體的湖藍色緙絲繡雲鶴紋長袍將勁瘦的腰身凸顯得更縴長柔韌,三千青絲梳理得一絲不苟,頭頂綰了個髻,一根通體碧綠的玉簪穿過其中,看著就很賞心悅目。
高勝寒眼尖的發現,簪子是新的,以前沒看到過。
女人對飾物總是特別敏感。更何況她不止一次替他拔下簪子(睡覺)。
這廝是在炫富吧。是吧?
真是混蛋啊!
「派欽差。」沈亦非意識到君王是在問他,趕緊回答。順便搬著水車模型過來討論竹筒安置的角度,在上升到第幾節的時候傾倒到上一層水道比較合適。
「根據田地落差水道位置差異以及水車的大小不同,要實地實踐才知道第幾節合適。你做出個能手搖轉動輸水的就好,剩下的,交給工匠們去琢磨。」沈亦非第一次動手做水車,只要原理沒弄錯,交給工匠去弄比他自個琢磨要快多了。
而後她又開始思考派遣欽差的可行性。
最後覺得不太好。
那麼多地方,走完下來得三四年不止。若是分散派遣,時間縮短了,人力卻又增加了。哪朝哪代都沒有一下子派出三五個欽差在全國游蕩的。當這是公費旅游啊,國庫那一點錢還不夠折騰幾次的。
「新舊官員交接的時候,會不會將所有轄下的地區都走訪完?」高勝寒問。卻又覺得有點不現實。如果是知府上任,總不能將周邊十幾個縣鎮都跑遍才讓前任離開吧?官員上任日子都是有時間限制的,前一任知府也需要到別的地方就職。
雖說真遇上災年需要開倉放糧的時候打空餉地方官也跑不掉,可是,彼時造成的損失也太慘重了,就算殺死貪官一家子乃至一族人,也換不回枉死的老百姓的命。最可怕的是︰老百姓為了活命揭竿而起。
這是所有上位者都不願意看到的。
並非是高勝寒杞人憂天,而是元宵節次日,欽天監的老大人前來告知︰今夏江淮地區或許會大旱,要提早防備。要不她也不急著叫沈亦非弄水車了。
沈亦非一邊收拾桌面的工具,一邊搭話︰「除非是上下一條心,決定欺瞞到底。若換個不對付的去接任,多半會挑前任的刺兒。」
所以,自己還是杞人憂天了?
「皇上,小臣……願為皇上分憂。」陳子秀突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