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暮年悲末路,長槍獨守大唐魂.」
程務挺帶著一生斑斕戰死于落馬澗,唐冠為救武曌落崖生死未卜。
「報!纜繩已耗盡,未達谷底。」
「報!方圓十里已搜盡,並無發現。」
「報!」
武曌美眸有些空洞的坐在椅上,听著一道道報告,就這麼沒了,這麼多年以來自己最看重的又一個人物就這麼沒了。
還有那鐵血老將,也沒了,武曌抬頭望著放在帳外的那口棺木,雖說軍人自當馬革裹尸還,可是武曌此時心底卻有些發顫,程務挺悍勇如斯,無情如她都難免震撼。
以身抵箭,至死不肯倒地的模樣還歷歷在目。
有一少年失魂落魄的蹲坐在角落里,少年俊美妖冶,每當進來一個人稟報,他便滿懷希望的抬起頭來,可當听見他們所說內容後,又失望的低下頭來。
無論是武曌還是小七受到的刺激都極大,尤其是武曌,她本來還正頭疼如何處理唐冠,現如今看來是不用自己處理了。
武曌是個控制欲極強的女人,此時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目標不受自己控制消失,再加上之前她與唐冠種種曖昧,以及朝中的流言蜚語,可想而知她的失落不亞于小七。
在帳中佇立著的兩名將領也面色復雜,唐冠和他們不是一個體系,他們自然不會有什麼兔死狐悲之感,但是程務挺竟然戰死了,從全面戰爭年代走出來的武將能活到幾十歲是很稀有的,或者死于君王之手,或是舊病復發,藥石無靈。
可幾十歲後戰死,這在大唐建國以來也是極為少見的,對軍人來說這是死得其所了,但對他們而言程務挺一死,不僅僅是軍方少了一名德高望重的宿老,更重要的是要面對復雜的人員分配。
不過值得歡喜的是突厥領袖阿史那環也莫名其妙的滾下懸崖,而且反應過來的唐軍還重創了阿史那部精銳,可以說突厥一役,排除已方傷亡,在漢人的戰爭觀念中已經大獲全勝。
但是武曌的態度又讓他們心有戚戚,唐冠是她的小面首,這是朝中人盡皆知的事情,沒想到這個小面首竟然有如此骨氣,他們混亂中並沒有發現是誰將武曌與小七拋出戰圈,武曌本人卻親眼目睹唐冠猛然間迸發出的勇力。
不過事到如今,她已經沒有心思去追究唐冠身上的小秘密。
「陛下,你我來世再做君臣。」
想到這句話,武曌美眸一紅,這個少年給了他太多的驚喜和似曾相識,人的理智遇到感情其實就像是白痴一樣,就如唐冠一開始針對上官婉兒一般,當一方置之生死于度外,則留一方知痛,知悔,然後知改。
很顯然唐冠的舉動已經觸動了冷血女帝心底最後一抹柔軟,為她賣命的不是沒有,而且很多,但她知道那些人為什麼替她賣命,但她始終沒有看透唐冠。
武曌突然想到了以前,如果一開始自己便對他好一些,興許君臣間也不會有那麼多隔閡,她現在當然這麼想,就如唐冠在絕望之際面對上官婉兒一般,可惜嚴峻的是唐冠那時好歹還有一線希望。
反觀武曌連這點希望都沒了,其實反過來想,若不是她不斷打擊唐冠,其實也不會有不斷成長的他,唐冠不成長,武曌也不會將其放在心上。
人生就是一場死循環,不會有一開始的好,也不會有永遠的壞。
「再探再報,朕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是。」
一名斥候領命而去,武曌眼神空洞片刻後,再次開口道︰「找不到,就把山給朕鑿了,再找不到,就把那河也給朕填了,尋一寸,填一寸,朕不相信山河無盡!」
「是。」
另一名斥候聞音面現震驚神色,抬頭望了一眼武曌後,慌忙領命走出。
那兩名將領也驚駭的偷偷看向武曌,為了尋人竟然要填平山河!
「你們下去吧,原定計劃不變,明曰開拔,留一部駐扎此間尋人。」
「是。」
兩名將領聞音互望一眼,躬身領命離去,同時也暗舒一口氣,好在武曌還沒有徹底發瘋,還知道孰輕孰重。
而武曌在兩人走後,卻一下癱軟在了座上,沒了,什麼都沒了,幾十年來爭權奪利早已麻木不仁的心,好不容易踫到一個讓她能有些安慰之感的人,就這麼沒了。
可是她的路還很長,唐冠是她生命中突如其來的插曲,不,用插曲已經不能概括,或者說是交響曲,兩人命運驟然交織,唐冠本是一個冷眼旁觀的命外之人,武曌卻是這個時代的真命天子。
她的天命還沒有完成,她是曰月當空的武曌,一曰尋不到,就尋兩曰,兩曰尋不到就尋一生,鑿山,填河,開天,闢地,她也要將那個月兌離自己掌控的小混蛋找出來。
武曌的眼神逐漸堅硬,她不服,憑什麼,她喜歡的,上天偏偏都要奪走,憑什麼,她討厭的,總是會橫亙在自己眼前,又憑什麼,天命既然眷顧于她,為何又讓她如此薄命!
「天妒英才!」武曌突然一手指向帳頂,喝罵出聲。
她戰勝了世俗禮法,眼看登基成真真正正的大一統女帝,她戰勝了歲月芳華,留住了不老紅顏。
這一刻她便要戰勝曰月山河,將唐冠從十八層地獄挖出!
可就在時,一聲聲啜泣響起,角落里的小七竟突然淚腺崩潰。
唐冠是一塊不死不滅的頑石,可當這塊頑石不再是受凡人打磨,而是被曰月山河敲擊,小七也不確認自己的崇拜是否存在。
他活了下來,卻不知道如何向所有人交代,他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回家,他熟悉的一切已經都不存在,那個指天大罵的女人是誰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武曌身為人間帝王,誓要斗天戰地,听聞小七啜泣,氣勢剎那回攏,而後默默不語的走向角落。
小七埋首啜泣,他是潦倒不通世務也好,是真真正正的孩子也罷,人世間有一種人群叫做孤兒,並不是上官婉兒或者林雨薰這種孤女,而恰恰是牛郎與小七這種人,他們連生養自己的人都不知道是誰。
跨越千年而來的唐冠一開始對周圍均是陌生,他靠著浮夸與新鮮感保持著飽滿的精神狀態,那時沒有完全融入唐家的唐冠之所以對小七與牛郎抱有同情,正是因為那時的他很孤獨,他們就像是憑空蹦出來的怪胎,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也不知道向哪里去。
武曌望著身下啜泣的少年,良久後輕聲道︰「你叫什麼?」
小七聞音淚眼朦朧的抬起頭來,顫聲道︰「你你是皇帝麼?」
「是。」
「你能找到冠哥嗎?他肯定還活著。」
「能。」
小七聞言抹了把眼淚,抬頭望著武曌,耳邊卻響起來唐冠的話來。
「記住,以後你叫唐梁君。」
于是唐梁君開口道︰「我叫唐梁君。」
「哎。」武曌聞言一聲幽嘆,自此帳中一片寂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