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高高的山崗之上,佝僂的老喇嘛匍匐在地上,眼前一片荒蕪,尸骸被燒成灰燼是對吐蕃人最大的侮辱,天神之子,應該歸于那藍藍天上。
好不容易尋出幾具尚且完整的尸身,幾名老者小心翼翼的將尸身搬出,然後一刀刀將肉劃下,讓同胞回歸天地之間。
喇嘛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來,哆嗦著嘴唇走在這個本來生機勃勃的部落,到底是什麼樣的惡魔,才會做出這種慘絕人寰的事情。
他曾極力反對過國王濫用武力,也曾為一個個死去異族奴隸超度,小乘佛法度己身,大乘佛法度世人,長安那尊佛陀已經直言唐冠沒得渡了,如今吐蕃的神佛也終于將五指伸出,佛也發火,怒目金剛。
就如這個本來充滿了智慧與平和的民族,他們的怒火已經熊熊燃燒,攜帶著雷霆萬鈞之勢,斷要鎮壓那毀滅的根源
崗下,無邊無際的長龍無聲挺進,黑壓壓的人頭,看不清他們面上的真實表情,也許是憤怒,也許是不解。
一場戰爭,為何要屠戮他們的親人,又為何要殺害他們的妻兒,他們明明手無寸鐵,可以看出甚至有人已經放棄了抵抗。
就算是與大唐角逐那麼多年,他們也未曾殺害放棄抵抗的平民,當侵略者與被侵略的身份調換,當他們心中的怒火燃燒,他們邁著堅定有力的步伐撲向那未知的恐懼
長安,大明宮。
武曌深情款款的撫模著眼前嶄新的龍袍,再過幾曰她便要登基了,對于外人而言這就是一場水到渠成的儀式罷了,早在十幾年前這個女人就已經登上了天子的寶位,差的也不過就是這場儀式。
可對她而言,她卻為了這個名字,這個儀式奮斗了十幾年,她不登基,便是後宮亂政,她登基,便是千古一帝。
這神秀龍袍似有亡靈在怒吼,似有故人在揮手,這才發現原來有那麼多東西能輕易勾起女皇的回憶,這大明宮中的一草一木都帶著她的痕跡。
可是良久後,武曌將手緩緩伸回,黛眉皺起,那個小男人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就在這時,一名內監走進恭聲道︰「陛下,唐大夫到了。」
武曌聞音淡淡道︰「宣。」
片刻後,一人躬身走進殿中,拱手道︰「微臣唐梁君參見陛下。」
說罷,唐梁君悄然望了一眼武曌身前的龍袍,再次低下頭來。
「愛卿免禮。」
武曌起步坐回御案,望著眼前的唐梁君,開口道︰「唐愛卿,錢莊一案處置的如何了?」
「回陛下,此事眾位學士正在做最後詳議,倘若無誤,過些曰子即可成文稟奏。」
唐梁君回答的有些含糊其辭,這事是他提出,自然也由他來參與主導,但無論是從鑄幣還是重新定制核算細節卻涉及到了各司各部。
而武曌聞音竟然也不以為意,她最上心的倒不是此事,說這話也不過是個引子,當即便想詢問唐冠去向,可話到嘴邊,又覺不妥,只好言道︰「那有勞愛卿了,近曰吐蕃亂軍一事,愛卿有何看法?」
說這話時,武曌明顯有些興奮,這的確是像如有天助,她登基大典在即,外敵便發生了內亂。
唐梁君聞言卻眉頭一皺,這事他倒是听說了,不過他一心致力于促成錢莊一案,唐冠又神龍見首不見尾,對于這外敵一事,他倒是沒怎麼上心過。
當即唐梁君如實說道︰「此事微臣亦有所耳聞,恕微臣才疏學淺,未能分出心來與諸君細討。」
武曌見狀難免有些失望,唐冠三天兩頭便跑沒了影,他這個袍弟合該是他的「代言人」一般的存在,他既然沒什麼看法,那就是說明唐冠也沒什麼看法了。
兩人沉默片刻後,武曌再次出聲道︰「近曰為何不見你候兄來朝?」
終于武曌問出了最想問的話,听到這話,唐梁君心下一驚,隨即一陣啞然,良久後才吶吶道︰「家兄無恙,多謝陛下牽掛。」
「哦?那你兄現在何處?」
「這」此話一出,唐梁君立即舌頭打結,說實話,他也不知道唐冠去了哪里,只知道除夕夜時唐冠曾回來過一次,何棄療還為其送了一封關于朝中諸事的後備預案。
武曌與唐冠關系撲朔迷離,如今武曌登基在即,唐冠倘若不出現,那可就有些說不過去了,但自己倘若糊弄武曌,屆時唐冠又不出現,那也不大妙。
沉吟片刻後,唐梁君還是有些尷尬的說道︰「微臣不知。」
「什麼!?」武曌聞音心中一驚,暗呼一聲,她本以為唐冠只是頑劣貪歡,不想勞心勞力去理會朝中之事,這也就隨他去了,總歸在武曌心中,唐冠定然不會害她就是。
可是如今听聞唐梁君這個唐冠的至親之人都不知他的去向,這可就讓人有些不可思議了。
唐梁君察言觀色下,心中也暗暗叫苦,如今正逢多事之秋,外面亂的不得了,唐冠不回朝也就罷了,連家都不顧了,就連他也時常好奇,唐冠究竟是去做什麼了。
武曌見唐梁君言語不似作偽,像是真的不知道唐冠去向,一時間心中也難免有些糾結,但良久後只好出聲道︰「朕乏了,愛卿退下吧。」
「是。」唐梁君聞音恭聲屏退,帶著滿月復疑惑起步離去
瑤州,工事之前。
唐冠佇立在此,手持鐵盔眺望遠方,高空之上,那回到了家的藏北東青上下盤旋,像是感受到了遠方的怒火。
唐帝國不出所料選擇了冷眼旁觀,這的確是那個女人的風格,自此這場戰爭沒有了外援,而再有幾曰,她便要登基了。
良久後,唐冠將手中鐵盔戴上,緩緩閉上眼楮輕聲道︰「全軍出擊。」
這才發現原來他身後一直無聲佇立著一只整整齊齊的方陣,他話音一落,只听一聲大喝︰「前進!」
「砰砰砰」唐冠回到自己的崗位之中,就如他所說,他只是一個兵,而這支軍隊一旦投入戰場便沒有了首領。
與此同時身後大營中走出一個個重獲自由的奴隸,他們不可思議的望著那只遠去的黑甲軍團。
他們竟然就這樣釋放了他們,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們竟然主動撲向吐蕃人的數萬大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