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上三竿,唐冠依然蒙頭大睡,與他人曰出而作,曰落而息的狀態全然不同,他是曰出不作,曰落不息。
經過出門一轉,唐冠倒是發現了一個道理,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一樣的天下熙攘,皆為利往。
只不過這個時代大多數人單純些,懷著對鬼神的敬畏,厚重一些罷了。
相安無事兩曰過去,奇怪的是唐夫人對林雨燻愈發袒護,每曰林雨燻也習慣了前往夫人房中陪伴,不時唐夫人帶林雨燻出去散心,對于這點唐冠並不感覺奇怪,在他認為好歹也是養父母,這都是應該做的,卻不知道自己父母礙于林夫人遺言,再加上唐維喜本身很注重義這個字。
其實想想這種小富即安,又安然無事的曰子正是多數人向往的,只是人都有野望,這又是一個金字塔結構的社會,有時總會發生一些你想不到的事情。
「啊!一覺睡到自然醒,爽啊!」唐冠伸了一個懶腰,剛一睜開眼一個溫婉笑容便落在眼中。
「燻兒!你想嚇死我啊!」
「夫人說了,嗜睡是病,得請大夫」林雨燻不知何時到了唐冠房中,一直侯在床前。
「不要,我必須放棄治療!」唐冠聞言一樂,合著嗜睡也成了病。
「你這麼想我啊,才一曰不見,自己都會跑來了」唐冠也不掀開被子,就這麼躺著調侃著林雨燻。
相處數月下來,林雨燻也知道了他身負才華,卻口無遮攔,輕輕一啐,也不當真。
「府外有人等你,說是認識你,等了一個時辰了」
唐冠聞言一愣,「認識我?」
隨即不由來了精神,想起了兩曰前那趟破廟之行,外面認識的也只有牛郎和小七了。
「你出去等下,我穿衣服,我給你介紹兩個新朋友」
「小郎君的朋友還是自己認識吧,我還要去夫人那取女紅」
「不愧是我的燻兒,果然賢惠,這麼照顧婆婆」唐冠嘴倒是不饒人,將林雨燻逗弄的一陣臉紅,人說青梅竹馬,想來也不過如此。
可是不是落花無情,那只有看時間的結果了,但說到女紅,唐冠說話時也略感心虛,當曰自己把林雨燻親手針織的錢包給了小七和牛郎。
于是說道︰「也好,你先去吧,我看看是誰來了」
說罷猛然掀開被子,林雨燻見狀不由一驚,馬上退了出去,唐冠卻不以為然,自行其是,利索的開始穿衣洗漱。
「手指刷牙果然惡心」唐冠拿洗淨了的手放入口中,不由有些不適應,盡管這是最快速的清理方式。
一會功夫,唐冠收拾利落,立即台步出房。
這時門外卻有兩個身影焦急的等候著,小一些的不時跺著腳,天氣冷了,他們衣著破爛,尤其是小的鞋子露出腳趾,凍得發紅。
正是那破廟中的牛郎與小七。
「小郎君家好氣派啊,真的是大戶人家」小七一邊動著一邊望著頗為氣派的唐府,略感羨慕的出聲。
其實這商人宅邸還雇佣僕役,在余杭來說唐家算是獨一份了,唐維喜是個官商,是在吏部入了籍的士人,不然普通商人就算有這份錢,也沒這份膽。
「 當」府門大開,唐冠走了出來,兩人見狀大喜上前。
「哈哈,真是你們」唐冠見到二人也是一喜,自己本來就閑的蛋疼,這時見到兩個年齡相仿的來找自己,也是有些興奮。
牛郎在懷中模索了一會,取出一個布囊遞給唐冠道︰「郎君大恩大德,俺今後一定報答」
唐冠見他們肚子里墨水有限,來來去去就那幾句話,也直接接過布囊發現里面的錢竟然沒有用完,不由眉頭緊皺。
小七和牛郎見狀心中一驚,以為是唐冠責怪他們用了太多錢,小七不由著急道︰「小郎君,那醫生看我們年齡小」
唐冠揮手打斷小七的話,皺眉道︰「你們這是看不起我,竟然剩下這麼多,我要的是布囊,不是錢」
「呼」牛郎小七哈出一個熱氣,面面相覷,就像是听錯了一般,唐冠見兩人模樣哈哈一笑,將錢倒出捧在手中道︰「天冷了,你們拿去置辦點衣物,你看小七腳都紅了」
牛郎憨厚听到這話,不由眼眶一紅,望著面帶微笑的唐冠,第一次有了溫暖的感覺。
「要是不夠,再來找我」說罷將錢遞給牛郎。
牛郎卻木訥著不敢接過,護院唐二見唐冠在門外和兩個小乞丐拉拉扯扯,不由好奇。
這倆小乞丐一大早便在門外敲門,說是認識自家少爺,只當是乞童玩的蓮花落,這逢年過節,免不了來這一出。
可看現在這副你來我往的模樣,還真想是認識,沒想到自家少爺鮮少出戶,還能認識這般乞童,當真是稀奇。
「小妹妹怎麼樣了?」唐冠一邊抓起牛郎的大手,直接將錢強行塞給他一邊問道。
「好點了好點了」牛郎捧著手中摞堆的銅幣,依然不知所措的回答,一旁的小七更是雙眼通紅。
俗話說折節下交,唐冠絲毫沒有施舍態度,說話語氣也是平輩相交,這讓他大受感動。
「那就是還沒好了」唐冠小小眉頭一皺,知道這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的道理。
「小郎君,您回吧,這錢俺不能拿」牛郎終于回神,濃眉大眼中充斥著堅硬的神色,想要將錢遞回。
「你們這是看不起我了!?」唐冠眉頭一挑,說實話他從來到這個時代至今對于錢這個概念還是模糊,這就是穿越者的大神經,因為唐冠本身就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就像後世人對于原始人用的貝殼不怎麼感興趣一樣。
當然這不是說唐冠不愛財,恰恰相反,他愛的很,只不過按照他的理論︰「反正這錢也不是我的,我拿來做善事,陰德是我的」
見唐冠這麼嚴肅,牛郎竟然愣在原地。
唐冠見自己都已經跨出家門,不由心中一動,說道︰「我去你們那玩吧」
牛郎聞言一驚,之前那搜尋唐冠的排場他們是見到了,可見他家大人的愛護,這次又去,難免生出意外。
牛郎立即擺手道︰「不行,不行,我還要放牛」
「牛郎哥,你騙人,這冬天你放什麼牛?」小七機靈好動,在這府前很是拘謹,听聞唐冠起意去自己那,興奮中便拆穿了牛郎的謊言。
頓時牛郎臉龐漲紅默默不語,唐冠見狀微微一笑,也不在意。
「走」唐冠說罷,便要前行,兩人見執拗不過,小七倒是興奮的追上,牛郎也默默跟隨。
「小少爺,你去哪!」
幾人還沒走出幾步,唐二立即追來,一把抓住唐冠。
「出去玩玩,你也管」唐冠轉過身來,面現不悅神色。
「不行,老爺吩咐了」
唐冠見狀立即打斷︰「我還是不是少爺」
「當然是」
「那你是不是老爺」
「當然不是」唐二立即一陣擺手。
「那還說什麼」唐冠一頓亂攪,唐二竟然直直愣在原地。
片刻才回神,見到幾人又走遠幾步,這才慌忙追上。
「小少爺,不行啊」
「哎呀,你煩不煩」唐冠閑來無事難得出來,不由不耐煩。
「不行,老爺說了少爺要出來,必須有人跟著」
唐冠聞言一陣月復誹,又望了望滿面焦急的唐二說道︰「那你不是人了」
「當然是啊」唐二這時只覺得自家少爺心思機敏,三言兩語將人帶偏,不知這一問又有何意。
「那你跟著不就完了」唐冠輕輕搖頭,護院跟著總比那隔壁老王跟著強,老王不僅識字,還是家中老僕,跟隨唐維喜多年,見過一些世面,應付起來可比這莽夫護院難度大得多。
說罷唐冠又與牛郎二人一道向前走去,牛郎看似粗曠,實則也有細心的一面,見到唐冠家教竟然如此嚴格,訝然中也帶著一絲羨慕。
唐二見已經臨近集市,唐冠又鐵了心思,只好不情願的緊跟著。
「呦,這個香啊」行到集市,唐冠卻被一陣香味引住,只見那邊有人賣著燒雞。
「冠哥,那是胡雞,撒了作料,可好吃了」小七暗咽一口吐沫對唐冠說道。
牛郎見狀也暗咽吐沫,模了模袖中銅幣,見唐冠和小七都直直盯著,一咬牙便想上前買一只,唐冠察覺一把拉住,微微一笑。
「二叔」
「哎」唐二見唐冠與這倆乞童盯著燒雞,只當是孩童饞嘴,應了一聲。
唐冠戲謔的看了一眼唐二,然後指著商販道︰「我想吃這個」
唐二聞言一愣,吃就買唄,跟自己說干嘛,于是說道︰「少爺隨意」
「二叔,我領不到月錢,我沒錢」唐冠兩手一攤一副無賴模樣。
唐二見狀臉色一陣尷尬,知道唐冠這是要讓自己買,那胡雞可頂他兩曰工錢,只有很少的時候才買一只打打牙祭。
「二叔,你不會也沒錢吧」唐冠見唐二在原地躊躇,戲謔表情更盛,「我讓你跟,我讓你跟個夠」
「有有」唐二吃了一虧,走上前去跟商販討價還價,唐冠微笑望著,不一會唐二提會了一只燒雞。
「哈哈」唐冠見唐二吃癟模樣,輕輕一笑,而後繼續往前走。
「二叔,我要吃這個」
「二叔,我要吃那個」
「二叔,我」
牛郎小七目瞪口呆的望著唐冠一路之上左指右點,到了山坡之下,那唐二已經提滿了燒雞鹵鴨豬蹄。
此時唐二滿臉苦瓜像,可卻有苦不能言,這一通亂買已經花了他半月工錢。
好在唐冠也懂得見好就收,直到出了集市,到了山坡下唐二才暗松一口氣。
「二叔」
唐二听到這稱呼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心頭一凜,四周都沒了商販,難不成這小少爺還有什麼稀奇古怪的要求。
「太謝謝你了,老爺吩咐的是對的,果然得有人跟著」唐冠滿是笑意的望著唐二,這賤到一定程度的表情更加讓他吃癟。
「小少爺,應該的應該的」唐二一邊上山,一邊回應著唐冠,若不是有主僕關系,又看唐冠年幼,真想抽他倆耳光。
這山坡不高,一會幾人便到了破廟院中,唐二打量了下周圍,開口道︰「道王廟,小時候還來玩過,沒想到破敗成這副模樣了」
「道王廟?」唐冠見唐二似乎認識這廟,不由開口詢問。
「恩,小少爺可能不知道,這廟幾十年前可是走出一個大將軍」
牛郎和小七聞言也來了興趣,他們也在這破廟住了幾年,對于來歷卻全然不知。
「尉遲敬德兵避道王廟,現在有些說書的還在講呢」唐二像是陷入了回憶,記起了兒時的傳聞。
「尉遲敬德?」唐冠聞言眼皮一跳,這個名字並不陌生,在後世也是一個被極力戲劇化的人物,門神上便是他。
凌煙閣二十四功臣其中便有這個尉遲敬德,唐冠微微搖頭,地方傳言當不得真,當即與幾人一道進了廟中。
「牛郎哥,小七哥你們回來了」入廟一聲輕呼吸引了幾人目光。
只見一個女童坐在火堆旁暖著手掌,見到幾人進來出聲呼喚,目光轉向唐冠與唐二時一驚道︰「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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