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冠的到來給兩人的爭論暫時畫上休止符,唐冠在樓下沒有听到全部,但也心中一動,料是武三思又要在歌功頌德。
武三思起身迎上前,一副熱切模樣,唐冠見狀笑道︰「學生怠慢,兩位相公見諒。」
「來,小狀元,老夫為你引薦」
他話未說完突然止住,皺眉看向唐冠身後之人,不由轉口詢問道︰「這是?」
唐冠微微一笑,說道︰「這是學生家眷。」
小七見他神情和善,以為是與唐冠交好之人,當即上前道︰「伯伯好。」
武三思聞言一愣,那張紹雲也不由眉頭一皺。
「去病,你」武三思一改常態望著唐冠,面上有些猶疑。
唐冠卻不以為意,反而將目光望向張紹雲,此人雖然貴為刑部尚書,可唐冠卻對其知之寥寥,似是名不見經傳。
武三思到底是「基因優秀」,沉默片刻,便馬上無視小七,對唐冠說道︰「去病,這位是刑部張尚書。」
張邵雲見唐冠與武三思如此熱切,不由心中鄙夷。
唐冠聞言,說道︰「張尚書,學生有禮了。」
張紹雲這才微微拱手,隨即開口道︰「你帶家眷前來所為何事?」
武三思聞言暗暗一喜,他與這張紹雲除了時常一起來史館修書外,並無太多交集,甚至常常為了此事爭得不可開交,這時見到他矛頭一倒刺向唐冠,他倒是樂的清閑。
誰知唐冠聞言面色不改,面帶笑容道︰「閑逛。」
「胡鬧!」
此話一出,不止張紹雲起身呵斥,就連本以為唐冠會說出什麼辯解妙語的武三思也一下愣住。
唐冠見對方模樣不由心中一樂,看來此人倒也是個循規蹈矩之人,小七剛剛經過來俊臣呵斥,此時也有些許免疫,見到唐冠氣定神閑,心中也不害怕,反而四處打量。
這一樓到底是閣老專用,書案比起樓下又精致幾分,竟然還有香茗在側,爐煙淼淼。
小七的目光卻被樓側倚欄吸引,那似是一個曰曬陽台,出去便能看到樓下景象。
唐冠微笑搖頭,上前道︰「張尚書何必動怒,敢問兩位相公剛剛為何事爭論。」
「哼。」听到此話,張紹雲冷哼一聲,拂袖坐下,也不好再發作,畢竟唐冠禮貌有加,而且對方又實非好惹之人。
武三思見氣氛緩和,上前引唐冠坐下,這閣中擺有四個桌案,一個在正首背向倚欄,是武三思的位置。
另外三個在也都是各自相對,唐冠知道這座次必有講究,自己這職位確實有趣,竟然是與宰相朝夕相對。
難怪這官職升遷極快,想不快也不行,只要和其中一個搞好關系,加官進爵不在話下。
更何況眾人皆知,唐冠的關系可不止是閣中大臣那麼簡單。
當即找了末首坐下,小七也知道好歹,站在身後不敢坐下,唐冠卻回首道︰「小七,坐下。」
小七聞言一愣,隨即也坐了下來,那邊張紹雲見狀更是欲言又止。
武三思卻似笑非笑的望著二人,直到幾人落座,這才開口道︰「小狀元,你倒是稀客啊,我等來此地也有幾次了,從未見到過你。」
「哈哈。」唐冠聞言干笑一聲,之前他是白干活不拿錢,如今他是白拿錢不干活。
盡管那俸祿還從未領過,不過想來也快了,想到這唐冠不由莞爾。
說來也可笑,武三思張紹雲都是閣中大員,此時面對唐冠,卻全然沒有當作孩子來看,直似面對同僚。
果然張紹雲捧起香茗輕抿一口,說道︰「唐翰林,國史撰修非同小可,不是老夫食古不化,你攜帶家眷,豈不是太過兒戲了?」
不待唐冠說話,武三思卻搶先笑道︰「張尚書,你過激了吧,小狀元是少年英杰,喜愛熱鬧也屬常事,而且年幼力微,帶個女眷來做幫襯也不為過吧?」
張紹雲聞言眉頭一皺,正要反駁,唐冠身旁的小七卻先行開口道︰「我我是男的!」
「嚇。」頓時兩人聲音嘎然而止,武三思眉頭一皺,這才仔細打量起小七來,本見他相貌俊俏,說話又聲音不大,還以為是個女子。
唐冠也微微一笑,當初他乍見小七出浴模樣,又何嘗不驚為天人,那邊張紹雲也是心中竊笑一聲,他倒是目力毒辣,並沒有將小七看成女子,見武三思出口便錯的尷尬模樣,氣也消了兩分。
武三思尷尬片刻,又將小七打量了幾下,才收回目光,在他心中唐冠無疑是個早熟的「怪胎」,乍見小七俊秀,還以為他在這方面也有怪癖,沒想到竟然是個男的。
當即尷尬笑了兩聲,張紹雲其實本對唐冠頗有些青睞,而且屢次目睹其才,他也不是蠢人,本以為唐冠與武三思交好,這下才發覺原來他這是模稜兩可。
「兩位相公,去病孤身在京,年幼懵懂,若是無人作陪,只怕連這皇宮都不敢進。」
唐冠話鋒一轉,雖然不知道張紹雲是哪號人物,但到底人家也是部級官員,不像來俊臣一般知根知底,還是不再多加得罪才是上策。
果然張紹雲听唐冠此言,臉色放緩幾分,擺手道︰「罷了。」
唐冠案上空空如也,又望了望兩人案上卻卷宗橫陳,不由心中一動。
「這武三思也不是只會拍馬屁啊。」
「不對,武曌讓他監修國史,可不就是直接把馬屁拍進史書嗎?」
唐冠心思轉了幾下,又詢問道︰「剛才學生在樓下听到兩位相公爭論,可是遇到了難題?」
二人聞言抬起頭來,互望一眼,武三思先行說道︰「病郎,你可知這國史何人能修?」
「這倒是不知道,還請相公賜教。」
武三思聞言微笑,說道︰「兼修史者,非人臣不可,你左手邊空缺之位原是司馬之座,可惜他英年早逝。」
「你這位張伯伯貴為刑台尚書,老朽不才,也是鳳閣中人,這才能修這國史。」
說到這,在一旁默默不語的張紹雲也面現得色,這對文官來說的確是榮耀,就連曾權傾一時的裴炎都不曾修過。
唐冠聞言眼皮一跳,如今四個座位空了一個,算上自己,在場不過三人。
武三思頓了頓又說道︰「這可是莫大榮耀,去病你乃人間狀元,天上麒麟,比起我等也不輸幾分。」
武三思三言兩語,猶如天花亂墜,比起其兄武承嗣而言,又多出幾分功力,竟然連剛才還在爭論的張紹雲也被他說的有些飄飄然。
唐冠也微微啞然,這武三思嘴上功夫倒真是驚人。
不過此人結局也讓唐冠有些發笑,他沒有死在屢次宮廷政變,卻一不小心折在了一個後生李重俊手上。
說到這,武三思頓住,張紹雲也回過神來,隨即又皺起眉頭,明顯武三思有的沒的扯了一番,卻不說重點。
可他卻對爭論之事耿耿于懷,當即開口道︰「此事萬萬不可!封禪之時高宗陛下尚在,怎能顛倒!?」
此話一出,唐冠當即皺起眉頭,原來兩個你來我往的還是武曌的事情。
武三思被反駁,卻將目光望向唐冠。
唐冠見狀起身,走向張邵雲桌案,說道︰「相公可有備案?」
「有。」
「可否借來一閱。」
張紹雲聞言倒是沒有疑惑,不假思索的將桌上案卷遞給唐冠,唐冠接了過來,坐回身子細細閱讀起來
宣政殿中。
美婦在座上慢慢翻閱著奏章,一名老者躬身在下不時陳述。
這美婦一襲鳳袍,端莊華麗,御案之上琳瑯滿目。
若說在哪上朝,是看此女心情的話,但若是听什麼奏章,就要看是誰在說了。
「陛下,那唐去病無理蠻橫,竟然攜帶女眷入宮,無視宮規,有辱我皇家尊嚴,若是不理,必然讓此獠愈加囂張,年紀輕輕便如此跋扈,他曰氣焰再漲,豈不是豈不是」
「來愛卿,但說無妨,豈不是什麼?」
武曌開口,來俊臣也不再吞吐,他一怒離去,本來便有事向武曌訴說,剛好借這個機會,還真的參了唐冠一本。
若是唐冠在此必然搖頭苦笑,這來俊臣還真是看誰不爽就給誰一口。
「豈不是要騎在陛下頭上!」
「大膽!」
「臣罪該萬死!」來俊臣見武曌發怒,慌忙跪伏在地,可心中卻竊喜,以為武曌這怒氣是沖著唐冠,可她下一句話卻瞬間讓他涼了半截身子。
「朕大力提拔你,是讓你監督文武,不是讓你來做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小事!?」來俊臣猛然抬起頭來,驚訝的望著武曌,唐冠毀壞宮規,若是放在平時,憑來俊臣的顛倒黑白的本領,早就遭遇橫劫,沒想到武曌對他的寵愛已經到了這個份上。
他雖然震驚,可面上卻不敢露出其他表情,跪伏在地,叩首道︰「微臣該死。」
「罷了,朕不想再听了,你下去吧。」
「是!」
來俊臣慌忙應是,轉身離殿,心中驚駭不減,他也是一時沖昏頭腦,小瞧了唐冠份量,如今其人沸沸揚揚,在朝中民間都傳成神人。
「哎!」來俊臣重嘆一聲,走遠又回望宣政殿一眼,這才轉身離去
直到來俊臣離開,武曌才緩緩合上奏折,放下御筆,鳳目半開半合輕聲呼喚道︰「婉兒。」
佇立在屏後的女子走了出來,俏臉清湯掛面,可頗有風韻,正是許久未見的上官婉兒,此時她比起以前似乎又多了幾份安靜之感。
「妾身在。」
「擺駕。」
上官婉兒聞言一滯,小聲詢問道︰「陛下,去哪?」
「史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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