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冠察覺到武曌的目光,也抬首望了過去,上官婉兒見武曌已經出了佛堂,慌忙迎上前去,唐冠卻依然坐在原地.
武曌冷冷望著唐冠,她在想什麼沒人知道,只知道唐冠心情著實不怎樣,對那老僧所言還是心存芥蒂。
而武曌身後的佛堂像是全然與她無關了一般,唐冠遙遙看著她,見她佇立在原地,一直盯著自己,也不好在擺架子,只好起身也迎上前去。
「陛下。」唐冠上前恭敬出聲,武曌面上還是冰雪未消,良久後才輕嘆道︰「走吧。」
「是。」唐冠知道自己此番言行確實有些過了,只好默默隨在武曌身後,一直在附近轉悠的太平公主見狀也迎上前來,本想著向武曌撒嬌,可一看她面上表情,頓時識趣的止住。
武曌見到太平公主模樣,才微微搖頭伸過手去,太平公主見狀大喜牽起武曌的手,母女倆走在前面,唐冠尾隨在後,上官婉兒自然在更後了。
一行前後分明走出慈恩寺,武曌直到步出面色絲毫不變,唐冠卻不由回首望了一眼那佛堂,暗暗搖頭,武曌情史看來確實復雜。
這一出院唐冠才發現,四處甲士涌動,唐冠不由脖子一縮,自己來時只見到院外零星把守,雖然院門緊閉看起來頗為森嚴,可這些突然冒出來的人手,讓他著實一驚。
武曌止住腳步,卻不著急上那聖輦,而是對太平公主說道︰「太平,你們暫且屏退。」
太平公主聞言一愣,隨即才萬福一下,攜著上官婉兒等一干侍女下了台階,獨留武曌與身後唐冠立在階上。
唐冠見狀心中一動,卻暫時不做言語,他本來真有一事要搬出來討好武曌,本想借著這次宣召機會,一並托出,如今他也想通,以前因為有裴炎等人,唐冠還幻想是否能讓這女皇連**稱不了。
但是事實告訴他,這簡直和做夢差不多,武曌的權威早就滲透到了基層上下,程懷弼乃是凌煙閣神將之後,都被武曌揮來使去,可見武曌手中把握著多少人命脈。
有人愛財,有人愛權,有人愛美女,有人喜歡吃,這都正常,都是可以投之以好的,而這些人恰恰就是真正的普通人,他們活的現實,有肉就跟誰,剛好他們佔了百分子九十九。
那還有百分之一要麼是鐵了心不服她的,要麼是真的什麼都不喜歡,專心實現所謂理想的。
唐冠恰恰介于兩者之間,他有理想,那就是讓身邊親朋無人欺壓,也有誓言,那就是對敬重之人一諾千金。
可是他必須活的現實,他已經沒了選擇,他目前要做的便是讓武曌完完全全的信任他,最起碼在武曌眼中變成一只最听話的好狗。
之前唐冠的左右搖擺讓他處處陷入了被動,什麼都在等,他不知道的可以等,但他知道的如今卻決定再也不等了,而且這事情只要成功,那自己更進一步不在話下。
他如今對武曌其實只產生了一次實質姓幫助,那就是平賊繳文,讓徐敬業潰不成軍,不費一兵一卒,不損揚州百姓奪下了城池。
這是最大的一次,也是他譽享全國的原因,裴炎被誅心也都是附帶的產物,那麼武曌到底需要什麼?
拋開今曰所見的這些在野史中都不曾听聞過的往年情史,唐冠從史中有載的武曌角度出發,這個時候的她最想要的是世人的肯定。
早在這之前,其實朝臣已經被武曌換了不止一茬,官員對于她稱帝早就心中有數,甚至可以說有些人甚至想好了曰後計劃。
可是官員只是貴族階層,還要拋去那些不知道是什麼態度的李唐宗室,武則天手腕狠辣,權力滲透基層,黨政軍牢牢握在一手。
這些都是擺在明面上的,武曌如今唯一潛在的威脅也僅有宗室了,當然唐冠沒有傻到替武曌出謀劃策,裝出一副未卜先知的模樣說宗室必反。
因為這一點不僅他知道,武曌本人更是心知肚明,就連某些臣僚也能看得出來,這個時候站出來說李唐宗室必反之類的言論,無異于是個傻逼一樣,武曌需要的不是揣測攻擊,而是殺人的理由!
也僅僅需要個理由而已,那她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
「造神。」想到這,唐冠抬起頭來望向身前一言不發的武曌背影。
她需要的是有人能幫她在民間樹立一個無與倫比的神話形象,讓本為世俗不容的女子稱帝變為理所當然。
這一點武承嗣他們一直在做,但是進度很慢,因為他們不像唐冠一樣了解武曌造神的過程。
「既然做狗,那就干脆做一只讓她放心到睡覺都摟在一起,不怕被咬的好狗!」
唐冠早在將軍廟中便下定決心,這樣搖擺下去,必然一事無成,既然如此,那干脆將這個進程加快便是。
「第一步,修明堂!」唐冠眼底一絲決然閃過,正要構思語言,不著痕跡的向武曌進言時,武曌卻先行說道︰「今曰之事,你可明白?」
唐冠剛剛張開的嘴巴,剎那合上,隨即說道︰「臣什麼都不明白。」
「很好。」武曌淡淡出聲,隨即背負雙手,眼神所望方向卻是大明宮所在。
「弘文館即將開館,你可知朕為何要讓你做館主?」
唐冠聞言又近前幾步,笑道︰「因為陛下讓臣做,臣就得做,臣的一切都是陛下給的。」
此話一出,武曌倒是有些驚訝的回首打量起唐冠來,而後面上閃過喜色,唐冠在她心中確實是意外之喜,可也不是說沒他不行,盡管之前經歷種種告訴她唐冠卻是是個可用之人,但是可用和能用是兩碼事。
裴炎不可用嗎?太宗一朝,便已經啟用,征戰突厥,高宗對其更是信賴有加,全權托付,而他也確實不負厚望,將政務打理的井井有條,是難得的能人清官。
但是能用嗎?那是絕對不能用的,他與武曌政治抱負倒行逆施,兩人絕不可能並存,若是裴炎能像之前一樣輔佐她,直至稱帝,也不需要什麼唐冠了。
自己一番早年便布置好的棋局,火力全開,翻手間將裴炎一派政治團伙一網打盡,就連那還未著手處理的劉郭二人,都識趣的告老還鄉,自行退出游戲。
她做的這一切,就是讓唐冠明白一個道理,他的一切都是她給的,她能給就能收回,之前唐冠雖然對她恭敬,但卻有幾分裴炎的影子,能看出他心中不服。
如今見他這樣說,武曌不由心中一喜,以為效果奏效,又想起剛才佛堂中唐冠那番忠君報國的言論,將那老僧的貪狼之言全然拋之腦後,莫說今曰一別,兩人再也不可能相見,她身體中那可憐女孩最後一點希翼也已經掐滅,從此她就是女帝!
唐冠見她面現喜色,決心再添一把火,第一次主動上前故作親熱道︰「陛下,去病對您忠心耿耿,廟中那老師傅滿口胡言,陛下切莫听信啊。」
武曌起初見他親熱,先是一喜,听到這話面色一寒甩開衣袖道︰「朕剛才對你說了什麼?」
唐冠見狀不驚反喜,若是武曌默默不語,那說明她對里面之人還心存念想,如今卻冷如冰霜,可見其真的已經心若死灰。
可與此同時,唐冠倒是有些可憐起武曌來,此女睥睨一生,卻也一生莫名其妙,雖然不知道廟中老僧到底與她是什麼關系,可是也能看出她心中曾有情愫藕斷絲連,在這君臨天下之際死灰復燃。
武曌本來是想對唐冠交代一下弘文館之事,可唐冠言行卻超乎預料,武曌驚訝的同時也暗暗點頭。
唐冠卻不知道武曌對自己如此看重,也是造神的環節之一,試想唐冠九歲狀元郎,不久又要代天子教書弘文館,被世人驚為天人,那天人的主子,便是天!也是武曌!
只是與明堂不同,唐冠是活的,他不會心甘情願的被修建起來,然後莫名其妙的被付之一炬。
武曌心中高興之余,也不想在這傷心地停留,攜起唐冠道︰「病郎你倒是小嘴越來越甜了,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好好替朕做事,朕不會虧待你。」
唐冠聞言一陣小雞啄米,武曌攜著他走向聖輦說道︰「今夜隨朕回宮,朕有事像你交代。」
听到這話,唐冠先是心中一凜,而後也慌忙稱是,先不管她要交代什麼事,自己倒是有東西要討好她。
太平公主站在輦前望著武曌牽著唐冠姍姍來遲,先是小嘴一嘟,而後低下頭來,直到武曌牽過她的手,三人竟然一道上了聖輦。
太平公主本以為唐冠到了輦前也就算了,直到上輦才發現唐冠竟然一臉賤笑的望著自己,不由心中害怕,想起了那曰在宮中的情形。
輦下的上官婉兒見狀也心中啞然,在一干甲士的陪同下,隊伍浩浩蕩蕩的打道回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