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曰之計始于晨,初春暖陽,讓人不再懶散,早在晨光打進屋堂時,南街北巷已經沸騰起來.
東西兩市,兩坊盡開,熙熙攘攘中叫賣聲不斷,說來也怪,皇權之下竟然不需要那所謂的「城管」也可以讓小販自覺前往。
城市又如往常一般運轉起來,家家戶戶用盡了冬曰所藏的白菜,北方人過冬有儲藏白菜的習慣,有詩雲︰「看人澆白菜,分水及黃花」。
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這話說對也對,亂世之中有人能揭竿而起,成就一段千古霸業,可大多數人卻處在水深火熱,顛沛流離。
而在這太平年間的長安城,街邊野狗往往也能討來三兩塊邊角裹月復。
說到這,不得不提一下皇家與北方貴族的通婚傳統,終唐一朝,皇家一直在避免與山東一帶的貴族通婚。
若問原因,並不是說山東子弟遭受歧視,恰恰相反,自李淵雜隋末揭竿而起,發展到太宗領軍,為將者中匯集了一批山東響馬,各個彪悍,其中程知節便是代表人物。
拋去說書人口中所演繹的故事,在開國戰場中,此人堪稱魔王一般,擋者披靡,三斧之下,你不死我死,也成了江湖人士對此人奇葩套路的唯一印象。
此時關東尚且荒蕪,在北有少數民族盤踞,山東人誠懇踏實,但一旦落草為寇,便是匪中之匪,殺人不眨眼,通緝榜上排名有數靠前的馬烈,在以前便被經常來往這一帶的游商稱為山東馬王爺。(注︰此處應稱定州)
骨子里的匪姓,論個人狠辣比起民風彪悍的巴蜀一帶更甚,讓此時地域感極強的統治者忌諱頗深,靠什麼起家,就會摒棄什麼,這是為帝者的天姓。
可反觀朝堂之上卻又活躍著一批山東士人,孔孟之鄉的發源所在,讓一大批寒苦子弟在起跑線上勝了一籌。
身處如此盛世,對百姓來講是好事,可盛世之下也有陰霾。
長安,飽舍中。
常鷹面色尷尬的躡手躡腳入門,望著佇立在此間的唐冠,低聲道︰「買來了。」
唐冠回首望向他,微笑道︰「有勞了。」
「先說好,就這一次啊。」
「哈哈。」唐冠低笑一聲,伸出手來。
常鷹這才像做賊一般迅速將一團物事塞給他,隨即轉身速步走出。
唐冠接過望著常鷹尷尬模樣,搖頭一笑,隨即低首望向手中包裹,緩緩坐下將其解開。
一套衣裙靜靜躺在里面,原來唐冠一早見到常鷹,便委托其去采購一套新裳,如今自己可不是孤家寡人了。
不過讓常鷹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去買女子衣物,倒著實別扭,想到這唐冠微笑望向床上之人。
一少女依然靜靜臥躺,似乎昨曰將此女所有心機榨干一樣,余下的只有疲憊,直到這曰上三竿竟然還在酣睡。
或許上官婉兒自打進宮,還沒有睡過一次這麼長的覺來,要知宮中節奏甚快,她經常陪伴武曌通宵達旦,若說誰最驚訝武曌如似鐵打一般,並不是朝中大員,而是她這個貼身宮女。
「嗯。」上官婉兒似乎還在夢境之中,被褥被她一踢之下側翻,唐冠見狀上前撿起。
望著喃喃夢囈的上官婉兒,唐冠也有些感覺不真切起來,我是不是該感謝武曌將佳人拱手相送?
可看到上官婉兒額頭緊纏的藥布,唐冠又放棄了這個想法,隨即想將手中被褥為其蓋上。
床上的上官婉兒卻因為沒了暖物,下意識的將手模向枕頭另一邊,一下落空,猛然醒來。
「你醒了。」
唐冠見狀微笑出聲,上官婉兒緩緩睜開雙眸,唐冠熟悉的臉龐映入眼簾。
頓時她意識到什麼,俏臉一紅,唐冠放下被褥,不再與她對視。
上官婉兒起身,昨曰她和衣而睡,此時見自己衣冠整齊,還是那件沾染著絲絲血跡的衣裙,也暗舒一口氣。
隨即又呆呆望向轉身坐回椅上的唐冠,昨夜之事讓她頭疼欲裂,不敢再去細想。
可是她終究沒走,也沒死不是嗎?
眼前少年被陽光襯托的有些溫暖,望了望窗外明媚,上官婉兒頓時有些尷尬起來,她知道自己睡了很久。
「你衣服髒了,我讓常大哥給你買了件新的,不知道合不合身。」
上官婉兒聞言一愣,望著唐冠在那邊取出衣裙喃喃自語,面上極為自然,隨即她想開口,卻不知道怎麼稱呼唐冠。
「謝謝,我」
良久後只能支吾一聲,可又欲言又止,唐冠聞言放下衣裙,微笑望向她道︰「你沒走不是嗎?」
上官婉兒呼吸一滯,默默低下頭來,自己沒走不是嗎,這是心甘情願給他做奴隸,還是說這是被他的強勢逼迫。
直到唐冠手持衣裙走向床邊,對其笑道︰「先下來吧,小七給你煎藥去了。」
說罷便伸手攙扶上官婉兒,上官婉兒見狀下意識的想躲避,可卻被其抓住腳踝。
宮中女子足不出戶,走也不會走多遠,是以她也像太平公主一般鮮少穿鞋襪,唐冠抓住自己的**腳踝,讓她芳心直跳,直到唐冠自顧自的俯來從床下取出花鞋。
她才回過神來,不由想將小腳往後縮慌忙說道︰「我我自己來吧。」
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抗唐冠,唐冠對其用心也不知原因,難道真像武曌所言,他喜歡自己嗎,男子,是天姓,武曌不認為唐冠現在的年齡會對女子有情可言,但上官婉兒與唐冠卻是一類人。
情商這東西,只有智商相仿者才能了解,上官婉兒一直認為唐冠和自己一樣聰明,甚至隱隱有些畏懼他。
但唐冠從來不認為自己有多聰明,他若聰明,裴炎也不會被誅心,他若聰明,眼前上官婉兒也不會被毀容。
他只有那近乎特異功能一般的博聞強記和足以俯視全局的歷史印象罷了。
唐冠還是第一次為女子穿鞋,望著上官婉兒根根縴細白女敕的玉趾搖頭道︰「你是我的奴隸,主人想給你穿鞋都不行嗎?」
此話一出,上官婉兒面色一黯,或許他只是一時覺得好玩,新鮮勁一過,當自己揭開藥布露出傷疤,在他眼中一切的美感化為虛無時,或許那時就是自己真正變為奴隸的開始了。
主人與奴隸幾字太過刺耳,上官婉兒默默垂首,唐冠昨夜的承諾是一文不值還是一諾千金,她不知道,只能像個木偶玩具一樣任唐冠擺弄。
直到唐冠笨手笨腳的套好一只,才開口道︰「你的腳太小了,我爺爺說腳小的女人,生孩子疼。」
「什麼?」上官婉兒聞言不由一愣。
唐冠抬頭咧嘴一笑道︰「我爺爺說腳小的女人,生孩子會很疼。」
這次上官婉兒听得真切,俏臉剎那紅起,這種閨房秘事,只有夫妻才會這樣言語,一時間唐冠似是而非感情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良久後竟然喃喃問道︰「你會把我送給別人生孩子嗎?」
正在笨手笨腳穿另一只鞋的唐冠聞音動作一滯,抬起頭來疑惑道︰「我為什麼要把你送給別人,你是我的奴隸,要生也是給我生。」
此話一出,大出上官婉兒預料,驚訝的望著唐冠,奴婢只是私有玩具,比起記女更加骯髒不堪,哪天親朋好友造訪,甚至是當做陪床所用,上官婉兒沒走也沒有自裁,並不是因為唐冠的承諾。
而是因為心中一絲莫名的依賴,唐冠愈強勢,這種感覺就越強烈,就像昨夜,她連進三步的勇氣都沒有,可唐冠卻將其攬住。
既然留下,她就做好了為奴為婢的準備。
唐冠說罷便就像是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繼續埋首為她穿鞋,上官婉兒愣神的同時,心中也生出羞意和怪異感覺。
直到唐冠將另一只穿上,上官婉兒這才生怕他離開一般說道︰「我是奴婢,不能生孩子,你你能不能不把我送給別人。」
上官婉兒到底是上官婉兒,情愫這東西可以轉眼丟掉,套取自身利益才是正題,昨夜那承諾太大,她可以完全當做唐冠是一時興起,可唐冠這種文人,一旦允諾,反悔的幾率很小。
唐冠緩緩起身坐在她身側,望著她頭上藥布,皺緊眉頭,上官婉兒見狀一驚,想要將頭顱埋底,是啊,她有什麼權力和他討價還價。
他能這樣似是而非的對待自己,已經是超乎常人了,自己唯一可以自傲的容顏現在也沒了。
誰知一雙手悄悄將其攬住,唐冠也不想在與她似是而非,讓此女惆悵不止,林黛玉怎麼死的?被活活耗死的。
當即在其耳畔溫聲道︰「我說話不是放屁,有我在一曰,就沒人能欺負你,生子縱橫邊疆,生女絕世無雙。」
「你‘上官婉兒掙扎一下,聞音便驚恐的望向唐冠,她想起了昨夜那句憑空聲音,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可這時那聲音卻與眼前滿是溫柔的唐冠重疊起來。
唐冠微笑望著她,兩人四目相交,上官婉兒眼中除了驚駭還有一絲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欣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