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吳玉扭頭嫣然一笑︰「是，我們是殺人了。」大概是想起自己蒙著面紗，女子看不到她的表情，她又語氣頗為無辜地問了一句︰「怎麼，你要去告官嗎？」
女子一愣，連忙搖頭︰「不，我不會的。」
嘆了一口氣，林吳玉走到她身邊，遞給她一方手帕︰「擦擦眼淚，穿好衣服起來。」
收起劍，一生望向平靜的河面，從頭至尾都不曾看這女子一眼。
「謝謝。」女子小聲道謝，接過手帕略略擦了擦臉上的狼藉淚水，低頭有些顫抖地整好衣裳，看也不敢看那地上的尸體一眼。
時近傍晚，胭脂河兩岸儼然活過了一般，日復一日的嬌聲軟語又零落地出現，預備著迎接那又一晚的尋歡作樂。
「其實，我是對岸入雲閣的人。」女子開口說道，她並不怕這個似乎並不在意人命的神秘少女。
「嗯。」林吳玉點點頭。
「他叫羅四。」女子飛快地瞟了一眼地上那句男尸，說道。「我其實是認識他的。」
「哦。」林吳玉沒什麼特別的反應，既不疑惑，也不好奇。
「他來過入雲閣很多次，但回回只遠遠地看著我，也不同其他姐妹說話，每回都是喝幾杯花酒就走了。」也許傾訴能讓這女子的情緒平靜，她漸漸地說得流暢起來。「今天他約我來樹林中一見，我還以為……」
「還以為什麼？」林吳玉問。
女子淒然一笑，有些自嘲︰「不過是我自作多情罷了。」她頓了頓，又急急地說道︰「所以我終歸不甘心讓他佔了這便宜。不過，剛剛要不是你們出現，再糾纏一會兒，我也就從了。」
林吳玉覺得她的話很有意思︰「那你是說，其實我們倒不必為救你而殺人？」
女子連連搖頭︰「是不值。」
林吳玉淡淡地說道︰「我只是看不慣這樣的事情罷了，本就不是為你。況且他這樣強要，你其實也根本不願意，不是嗎？」
女子默然。
看了看她身上比尋常人家女子要絢爛多彩的羅裳，林吳玉淡淡地開口了︰「你要不要回去？」她望向對面。
女子慘然一笑︰「那是我的營生，自然是要回去的。」
「嗯，那下次出來小心點。」林吳玉就好像在交代一位自己的親密好友一般。
「多謝小姐這番出手相救。」女子向她盈盈一拜，而後看了一眼旁邊神色冷漠的少年，也是一拜。
「好了，你走。」林吳玉淡淡地說。
女子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頭說，好像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氣︰「我花名雪梅，如果……如果小姐有需要，可去對岸的入雲閣找我。」說罷匆匆而去。
乍听這話，林吳玉啼笑皆非，她又不是男人，能有什麼「需要」。轉念一想，忽然明白，那是雪梅的「謝意」，雖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如果自己需要她的什麼幫忙，可以去找她。
這只怕是，風塵女子才有的感恩與仗義。
她微微一笑，听著河岸那邊叮咚的琴樂聲如歌如訴，听來听去，不過三個字——須盡歡。
然後，轉過頭看著地上已經有些冰涼的尸首，她重重地嘆了口氣。這可是她跟洛浩焰「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