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清楚南坤鎮趕集會也是要交商攤費的，林吳玉只當賣唱的這女子大概是酒香不怕巷子深，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低頭看了看自己左手一只右手一個的銅制藥罐，挺滿意地對自己點點頭。
這下就算離開南坤，也不枉此行，這倆藥罐看起來精致又耐用。
她再一抬頭，卻見到兩個人牽著馬緩緩迎面行來。
一人表情平和溫柔，姿態優雅，月白色的衣袂，在風中輕動如清澈流水。
一人容貌驚艷傾世，神采絕傲，火紅色的廣袖，被韁繩蕩起似七月流火。
在看見他們出現的瞬間，林吳玉的瞳孔頓時縮成了針尖！
洛津南和洛浩焰，為什麼他們會出現在南坤？
難不成，追蹤她而來，要奪回那迷迭雪參和仙人當歸嗎？
林吳玉立刻避開他們的視線，轉而裝作是在看路邊的賣唱女子。
那女子見有人聆听，立刻提高了歌喉認真唱著。
一生也停住了腳步，感受到林吳玉的緊張，他輕輕地說︰「他們看不見我們是誰。」
對了，自己戴著面具。
林吳玉鎮靜了下呼吸，朝賣唱女子面前的貯錢碗里扔了一小塊碎銀子︰「這曲子太生僻，換首耳熟的。」
賣唱的女子也不知道是因為她忽然說話而感到驚訝，還是看到那碎銀子而有些心動，停住了彈琵琶的手指，隨後當真換了首曲子接著唱了起來。
畢竟只是賣唱，難不成真的不隨客人的心願嗎？
她一邊唱一邊露出略帶討好的笑容，誰都知道碧玉門的人惹不起，她也不例外。
只是，林吳玉並無心思听她到底在唱什麼，只是鎮定地轉過身，對著洛津南和洛浩焰迎面走去，表情平靜，擦肩而過。
待到他們兩人牽著馬轉過街角，她才停下腳步，額上沁出密密的汗來。
想不到，他們竟然追到這兒來了。
「一生，我們走。」她站了一會兒後，然後語氣平平地說道。
「小姐。」走至與她並肩的一生看向她的眼神，帶著一絲探究與擔憂。
她的唇角彎了彎，笑得沉靜︰「我沒事。」
但一生知道，她有事。
林吳玉經常會笑，但是幾乎不會大笑，即便在她確實心情很不錯的時候，笑容也只是比微笑再深一些，雖然有著銀鈴笑聲，依舊不是大笑。她的笑容從來都是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溫和與淡漠。
唇角輕輕上揚，再微微一扯，便是她一貫的笑容，很溫和——誰都看得出來，淡漠——只有他明白。
尤其，當她逼著自己一定要鎮定下來的時候。
譬如，在鷹絕山上，她面對林裴的親密舉動時；譬如，此刻。
不論何時，只要見到她這樣的笑容，即便他無情緒波瀾的心中也就會有種綿密的心疼，因為她的唇角明明彎得那麼好看，卻又像是誰掐著指尖毫不客氣地在扯，扯出她拼命隱藏的無可奈何。
「小姐。」他張了張口，卻覺得說什麼都不忍，所以只是這樣低低叫了她一聲，牽了她的手往前走。
一陣寒風四起，吹得古樹上枯葉紛紛掉落，幾片葉子正好拂過琵琶琴弦，亂了曲，也亂了賣唱女子的拍子。
待她重新整理好心情與曲調，一生和林吳玉已經走遠。
不過，望著貯錢碗里的碎銀子，收了錢的賣唱女子認認真真地把歌繼續唱了下去︰「……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
耳熟能詳到簡直俗氣的曲與詞，唱不盡的古往今來多少人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