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翼、江勝隨青衫老人等人往南奔張掖而去,越仕、越青龍、迦葉三人渡過弱水,繼續西行。離開弱水河濱,三人四馬進入丹吉磧時,暝色蒼茫,從那山角邊掛出一盤圓月,清光鑒人,照得丹吉磧流沙如雪。越仕忽然放聲高歌︰「孤雲暮重醉洗劍,猶憶月下沙如雪。草茫茫,胡風朔水,一飲成獨醉。雕弓鐵馬旌旗曳,千衫披月,霜刃如雪。」歌聲鏗然,豪氣四溢。越青龍心里卻不輕松,說道︰「流沙地,戈壁灘,四望去茫茫一片,仔細走失了道。」
迦葉說道︰「風吹流沙,丹吉磧里怎會有道可尋?辨認方向卻簡單,天山起于西北,往東南支生余脈,北山、青丘山與甘峻山、焉支山都屬于天山的余脈,在戈壁灘里也時有斷續。」手指著北面突兀而起的石山,「走過一座石山,望著下一座石山而走,就能走到青丘山。」
越青龍轉過身子望著越仕,笑道︰「公子,迦葉對西州地理比你要清楚得多。」
越仕說道︰「紙上得來終覺淺,決知此事要躬行,我從未走過河西,自然不及迦葉清楚,只是……」探身湊到迦葉跟前,「你知道的未免太多了一些。」
迦葉出身孔雀王國的貴冑,但是孔雀王國覆滅、迦葉被擄到高昌為奴時年紀尚小,即使讀書識字,也相當有限。
迦葉隨越仕去偷襲跋野人,身陷險境,使得右臂的傷勢加重,但與越仕親近許多。與眾人分開,便沒了一貫的冷漠,一路上右臂疼痛難忍,便尋些話來分開注意力。小半曰來,卻讓越仕、越青龍刮目相看,迦葉對西州的地理、風物所知甚深,絕非越仕書中得來、道听途說的那麼簡單。
迦葉未理他的調笑,臉色變得難看,越仕擔憂的問道︰「可是右臂疼痛得厲害?」
迦葉搖搖頭,說道︰「河西奴兵里也有飽學之士,不過都是賤命罷了。」
越仕嘿然笑了兩聲,暗道︰以後記得莫提這茬。
又走了一程,起了風,大風似從明晃晃的圓月中旋下來,初不覺然,眨眼間已是鬼哭神號,沙飛石走,驚得馬兒長嘶不已。四下里都是浮沙,將月光掩去,三人用披風遮住口鼻,風從北吹來,人行在馬的左側,模索著往剛剛還在視野里的石山走去。
戈壁地里突兀的隆出一起巨大的岩石,千萬年來歲月雕蝕,目光所及,岩石表層斑駁猙獰。越過賀蘭山,從白亭驛往西,沿著焉支山、甘峻山的北麓而走,離沙漠還遠,還沒吃過風沙的苦頭,離開弱水才走了半曰路程,就吃了一身的風沙,越仕將兜在頭上的披風解下,抖掉上面的細沙,山這面背著風,抬頭能看模糊的白月亮,單薄得就像一張白紙貼在天穹上。
越仕問道︰「沙漠里的天氣都是這般怪異?」迦葉單手攏著馬嚼子,將受驚之馬拉到山岩下,說道︰「龍首山北面的沙暴要凶得多,風起山移,崩天動地,遇上人畜都難幸免。」越仕凝神側耳,問道︰「什麼聲音?」迦葉側耳听去,卻是疾風掠過斑駁不平的岩平表面所產生的異響,有如戰場上的吹角戰號,說道︰「風聲。」
風聲怪異,呼嘯中夾雜尖銳淒厲的異響,越仕听了心里發慌,睡不踏實,抬頭見迦葉盤膝而坐,腰背戟直,雙手置于膝上,結著一個古怪的手勢,呼吸柔緩,舒吐深遠有致,臉上神情柔和,眉間還鎖著清醒時忍受的巨痛。
風勢略小,四下里清亮許多,怪異風聲卻沒有稍弱,越仕起身四處走了一圈,不見異常,又返回原處,迦葉已經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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