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漢是不可理喻的,對他們來說,借著酒膽做出些犯法的事,是一種勇敢。睍蓴璩曉
洛念棠與他們在爭執的過程中衣袖不小心被撕開了一個大大的口子,她的心跳跳得特別快,滿臉戒備地揪著自己的衣服,神經繃得緊緊的。心里想著,倘若他們敢撲過來,她一定要讓他們斷子絕孫。
那三個醉漢大約也就三十歲左右,身上盡是能夠燻死人的醉氣,跌跌撞撞地將她困在狹窄的小巷角落里,臉上揚起充滿婬穢的笑,看著她的眼神似乎她早就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她沒打算跟他們講理,她明白跟醉漢講理就如同秀才遇上兵一樣,說多了也只是浪費口水。所以,她猛掐自己腿上的肉,逼著自己保持清醒,以備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偷溜。
她觀察了一處的這條暗巷,距離外頭大街大概十米左右,只要她跑到外頭大街上去,僥幸有人路過的話,那麼她便得救了櫟。
咬緊下唇,她在其中一個男人撲過的時候微微彎下腰,從那男人的臂下躥出,直接朝著外頭大街的方向狂奔。那幾個三人見狀不禁一陣咒罵,連忙拔起腳就追了過來。
洛念棠沖出暗巷,著急地四處張望企圖找著過路人。可偏偏這個時間點人煙稀少,她看著空無一人的空曠大街,心剎時沉了下來。
後頭,那三個男人的咒罵聲越來越近,她不敢再逗留在原處,邁開步伐向前狂奔,不時向後看看自己有沒有被追上,還得注意路上有沒有路人附。
她憑著記憶沖向以往繁鬧的街道,心里祈禱著希望能夠月兌困。
一個拐彎,她看見不遠處有一台黑色的車子,一個年輕男子開著車門正要坐進去。她再也顧不上什麼,立即就沖了過去。
那個男人被她的出現嚇了一大跳,見她後頭跟著幾個醉漢模樣的男人,只是挑了挑眉,似乎並沒有打算要出手幫她。
洛念棠可不管他打不打算救她,就徑自鑽進了副駕駛座,順便將副駕駛座的按扭給關上。男人眼底露出一絲詫異,望著她的目光也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他知道,如果不想自己的車子被那幾個醉漢砸壞,那麼他就只有一個選擇。
男人坐進了駕駛座啟動車子,趁著那三個醉漢僅有幾步之遙,驅車快速駛離這個是非之地。
車子後頭傳來一陣的叫罵聲,洛念棠坐在副駕駛座上,扭過頭看著車尾窮追不舍的幾個醉漢。而後,身邊男人一個拐彎加速,便沒了影子。
她這才稍微松了一口氣,待坐定後,開始打量掌著方向盤的這個男人。
樣貌長得還算是可以的,看上去應該跟顧宸差不多大,可就他開的車子以及他身上的衣著來說,應該是比較中規中矩的普通上班族。
她正想得出神,這個男人竟然突地踩了剎車。若不是有身上的安全帶護著,恐怕她的頭早就磕在了車窗上了。
男人的手依然擱在方向盤上,臉則扭了過來面向她,臉色淡淡的,不算好也不算壞。
「小姐,到這邊就可以了吧?莫非你要我送你回家?可我好像沒有這個義務吧?」
聞言,她一怔,明白他說的這是事實。倘若不是她自作主張上了他的車,他就不會被迫開車。把她載離那個是非之地,已經是他的仁慈了。
所以,她也不矯情,解開安全帶跟他點了點頭。
「謝謝你。」
男人似乎沒料到她會道謝,眼底露出了一絲驚詫。見她打開車門就要走,他便下意識地開口︰「就一句謝謝而已?」
她的動作一頓,撇過臉來滿眼戒備地瞅著他。
看出了她的防備,他不禁勾唇一笑。
本來想要跟她討個好處,或許這樣就能再次約出來見面。但是,他不是那樣利用機會的人,所以,他只是簡單地丟下了一句。
「記住了,我叫景雩。」
她微愣,甩上車門下車。隨即,他便發動車子,呼嘯地跑得老遠。
他從後照鏡里望著依然站在原地的她,嘴角的笑慢慢染上了幾分深意,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猛地狠踩油門。
洛念棠看著他的車子消失在視線內,也就收回了投駐的目光,站在路邊等著過路的空計程車。
對她來說,景雩只是今晚的一段小插曲,過了,也就忘了。
好不容易攔到了一部空的計程車,等到她回到唐郡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她叫了王媽出來幫她付車資,便與王媽一起走進了唐郡。
不知道為何,王媽今晚的臉色有些怪異,特別是看著她的眼神,似乎蘊藏著什麼特別的意思。她沒有理會,這一整天下來她實在是太過疲憊了,現在的她只能趕緊回到主臥洗澡睡覺。
走進玄關換鞋的時候,王媽正巧要回去副樓。她想了想,還是問起了顧宸。
王媽似乎沒料到她會問起這屋子的男主人,愣了好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說在樓上。她只忙著想等會看見顧宸自己該怎樣,根本就沒有發現王媽的一臉欲言又止。
王媽離開後,洛念棠在樓梯口徘徊了良久,一直想著自己是否應該跟顧宸道個歉。今晚是她失態了,也怪不得他會那麼生氣的,錯的人是她而不是顧宸。
脖子上依然泛著輕微的疼痛,她不敢伸出去踫,扯了車在暗巷時被拉開一個口子的衣袖,想了許久,才鼓起勇氣邁步上樓。
等會兒走進主臥,她一定要好好地跟顧宸道歉,並承諾不再像今晚這樣為了寧子默作踐自己。寧子默要吻誰是他的事,根本就與她無關,早在寧子默出現在教堂門口的那一刻,他和她就注定了各自天涯。
再多的傷感,再多的緬懷,也只是徒增傷悲罷了。
她不想折磨自己,也不想惹怒顧宸,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管不問不听。
上了二樓,她直直地向主臥的方向而去。之前殘留的醉意依然存在,她惟有扶著牆才能走得穩一些。當她走到主臥前時,里頭傳來的聲響差點讓她以為是自己醉酒產生的幻覺。
可是,縱使是幻覺也未免太過真實。只是隔著一扇門,她就能清楚地听見主臥里讓人臉紅心跳的呻/吟聲。她杵在那,在一瞬間酒醒了。明明知道自己應該推開眼前的這扇門,可她卻沒有這個膽量去推開,然後面對里頭正在發生的好戲。
「恩……啊……輕一點……唔……你好壞……」
她覺得手腳冰冷得很,有一股刺骨的冷意從腳底升起傳遍全身,冷得她直發抖。
這樣的呻/吟,到底是怎樣產生的,她清楚得很。那張她睡的床,此時卻躺著另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甚至正和她的丈夫在床上翻雲覆雨,每一聲的嬌喘,都愈加地高昂興奮,似乎預告著她承受著怎樣的高/潮愉悅。
吻過她的那雙薄唇,此時親吻著別的女人;那撫摩過她身體的大手,此時正撫摩著別的女人;就連那進入過她身體的……
一種惡心感涌上喉嚨,她捂著嘴想吐,卻怎麼都吐不出來。
她臉色蒼白地望著緊閉的門,腦子里充斥著的盡是他在屬于她的床上與別的女人交歡。她的心就被什麼堵住了一樣難受得很,甚至是緩緩地泛起了疼痛。
她慌亂地推開旁邊次臥的門,腳步蹣跚地走了進去,反手將門關上後,她的身子立即軟癱在地上。
次臥里,一片黑暗。
雖然次臥一直都是空著,但王媽每天都是會打掃的,就怕哪天來了客人,到時候就能留給客人居住。
只是沒想到,她會是第一個住進來的人。
那陌生的呻/吟聲一再地在耳邊回蕩,她捂住耳朵,那聲音卻像是怎樣都停不下來。
她告訴自己,就算顧宸跟別人上床了也跟她無關。即使,他是她的丈夫。但是他們之間早就有了約定,兩年之後,她便會離開。
她一直都知道,顧宸對她的只是扭曲的佔有欲而非愛。她看得很清,心里也很清楚。但是,為什麼她明明清楚這些,卻在听見那陌生的呻/吟聲時心竟有了心如刀割的痛意?
是這麼久以來習慣了顧宸只對她好,所以這一刻才會覺得痛嗎?
洛念棠想了無數的可能,惟獨不敢想,自己是否愛上了他。
她不能愛上顧宸,也絕對不可以愛上顧宸。也是因為這樣,她才一再地用顧宸曾經是她小叔的事情來告誡自己,她跨不過那道坎。
然而,是跨不過,還是不想跨,只有她自個兒清楚。
這一晚,難眠。
她想,是顧宸這段日子以來對她的好,讓她不自覺地放下了戒心。他的過分寵愛,就像是會讓人上癮的罌粟,她惟有一再地抗拒,才能保證不對顧宸上癮。
洗了澡,她就躺在床鋪上。僅僅的幾天工夫,她竟然已經習慣了主臥的那張床,如今在這次臥的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她平躺著,望著頭頂上的天花板,嘴角勾起了一抹苦澀的笑。
房間的隔音似乎真的很差,主臥里的呻/吟聲一再地傳了過來,擾得她無法入眠。她煩躁地用被子蓋過頭,再用手緊緊地捂著耳朵,這才稍微靜了一些。
眼淚,悄然染濕了枕頭。
……
……
翌日一早,洛念棠覺得自己的脖子痛得像是被活生生擰成兩半一樣。當她洗漱的時候才發現,脖子上的淤青已然變成了淤黑,就像是被人用墨汁在脖子上畫了一圈,刺眼得很。
她這副模樣根本就出不了門,必須要用圍巾遮住才行。然而,她的衣服都在主臥的衣帽間里,就算她再怎麼不想走進主臥,也必須去衣帽間拿衣服。
她用頭發遮了遮,就打開次臥的門走了出去。恰巧,王媽正從主臥走出來,見到她便跟她點頭打招呼。
洛念棠這才知道,昨晚主臥里的陌生女人今天清晨已經離開了,而顧宸此時正坐在樓下的客廳里。
她松了一口氣,正想走進主臥,眼尖的王媽發現了她脖子上的淤痕,不由得驚呼出聲︰「太太,你脖子怎麼了?」
她下意識模了模淤黑的地方,猶豫了半晌,才緩緩地開口。
「這事別告訴他,我不想讓他知道。」
王媽為難地點了點頭,她轉身邁入了主臥,頭也不抬地就直接走向了衣帽間。
換好了衣服,她特地挑了一條不太會讓人注意到的圍巾,確定圍巾將脖子上的淤黑遮住了,這才緩慢地走了出去。
脖子上的傷恐怕得上醫院去看看了,不然她這副模樣根本就隱瞞不了幾天。她想過壞心地故意讓顧宸看見他制造出來的淤痕,好讓他產生愧疚。可只要回想起昨晚在門外听見的呻/吟,她就覺得異常煩躁,想來顧宸對她的不過是扭曲的佔有欲發作,她受的傷也就進不了他的眼,她又何必拿自己的傷來徒增笑話?
她戴著圍巾出現在飯廳的時候,顧宸已經坐在那里了。見她下來,他眼也不抬地翻著手里的報紙,不時拿起旁邊的咖啡喝上一口,似乎將她當作透明人一樣。
洛念棠無所謂,他的冷淡正中她的下懷,反正她也不想跟他說話。
兩人就這樣默不吭聲地各自用餐,席中除了刀叉踫撞聲和報紙的翻頁聲,再無其他聲響。
草草地將早餐吃進肚子里,她站起身來想要出門。恰巧他將手里的報紙擱下,低下頭來吃了一口培根。
他襯衣最上面有兩顆紐扣沒有扣上,露出大片的古銅色胸膛。從她站起來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見,他鎖骨間那顏色鮮艷的吻痕。
看來,昨晚他跟那個女人玩得很激烈。
洛念棠冷笑,拿起一旁的袋子轉過了身,邁開步伐走出飯廳。
幾乎是在她轉身的一剎那,男人猛地抬起了頭,目光灼熱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眼底的懊惱一閃而過,快得似乎從沒存在過。
離開了唐郡回到X大,又是一場硬戰要打。學校里的氣氛依然緊繃,每個人對待她的態度都十分不友善。她戰戰兢兢地過了一天,在與林穎走出教室時,被寧子默堵在了門口。
林穎的臉色很是難看,看著寧子默的目光似乎恨不得將他掐死一樣。反之,寧子默一臉的平淡,眼楮只直直地望著她護在身後的洛念棠,聲音嘶啞地開口︰「棠棠,我們聊一下,好嗎?」「有什麼好聊的?」
回應他的並非洛念棠,而是站在前頭像老母雞護著幼雞一樣的林穎。
「你以為你是總統啊?你要跟我們棠棠聊一下,她就必須跟你走嗎?寧子默,過去八年的時間你沒有好好珍惜過她,你覺得你現在憑什麼站到她的面前來?還是你覺得你給她的羞辱還不夠多?」
寧子默沒有說話,只是眉頭蹙得更緊了些。他仍然看著緘默著的洛念棠,似乎她不答應他就不走開。
爭執到最後,妥協的人是洛念棠。
林穎一副恨鐵不成鋼地瞧著她,滿眼都是責怪她的心軟。
洛念棠笑了笑,沒有說話。其實她並非心軟,只是有些事情,還是早點說清會比較好,更重要的是……她需要有一個理由讓自己死心。
她以為,寧子默會將她帶到隨意的一間咖啡廳去談話,可她怎麼都沒有想到,這個男人竟然會將她帶到以前他們曾經呆過的那片在通往食堂邊上的綠化花圃。
就是在這個地方,她親眼目睹他親吻了別的女人。
心微微抽痛,她抬起頭,態度冷淡地睨著他。
「有什麼事就快點說吧!」
寧子默不知道她曾經在這里看過的事情,走到她的面前,他臉上布滿的是痛不欲生的表情。
「棠棠,自從上次見面之後,我就告訴自己,我必須忘記你。你已經嫁給了顧宸,不管我願不願意,這都是不爭的事實。可是……可是我騙不了自己,我真的忘不了你。」
他望著她,眼底盡是復雜。
「我試過了,我試過努力去忘記你,但是無論我怎麼做,我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你。你就像是已經成為我身體的一部分一樣,我越想要割舍,心就越痛。那活生生好像被撕碎的感覺太難受了,直到那一刻我才終于知道,棠棠,我離不開你,我寧子默注定這輩子都離不開你。」
洛念棠沒有說話,她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然而,心卻因為他的話而揪成了一團。
他說的感覺,她懂。
八年的時光,是她怎麼都抹不掉的。在那過去里,寧子默就像是她賴以生存的空氣,是她生命的必需品。她不想舍棄,也不能舍棄,所以不管多累多苦,她都不曾停下追逐他的腳步。
可是,原來愛情並非是她想就能永恆。
她不是聖人,她也會累會倦。不是每當他回過頭,她依然會站在原地等他。八年的等待已經夠了,再多的,她付不起,而他也要不起。
但是,卻並不代表他亦明白這個道理。
寧子默只知道,沒有洛念棠的日子,他生不如死。每天猶如行尸走肉般地生活,努力在每一個地方尋找她曾經存在過的痕跡,每一分鐘都幻想著能在下一拐彎處可以看見她的音容笑貌,卻每一次都迎來了絕望。
有一種後悔,讓他不顧一切地想要挽回。
「棠棠,過去都是你追在我的後頭,那麼這一次,如果換我拋卻尊嚴追在你的後頭,你願不願意回過頭來看看我?」
這樣的一句話,這樣的一個近乎卑微的哀求,讓她的鼻子不禁泛上酸意。她面前的寧子默,似乎不再是她所熟悉的寧子默,因為過去的寧子默絕對不會跟她說這種話,更不會乞求她回過頭看他一眼。可是,若他不是寧子默,他又怎麼可能對她的愛如此強烈?
只是,燃成灰燼後的愛,早就沒了當初的意義。
她笑,瘋狂地大笑。這一刻,似乎只有瘋狂的笑才能掩飾她內心的痛。
「寧子默,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還像是我認識的那個寧子默麼?」
不等他回話,她便狠心地將話語化為利刃,一下一下無情地劃傷他本就傷痕累累的心。
「是我上次沒把話說清楚嗎?還是你假裝你听不懂?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回到你的身邊?先不說我已經嫁給了顧宸,就算我沒嫁給他,你以為在你那樣傷害我之後我還會像個傻子一樣追在你的後頭?」
他的心因為她的這一席話而沉入了冰冷的谷底,然而,她卻似乎覺得傷他傷得還不夠深,說什麼也要再狠狠踩上一腳。
她嘴角噙著冷笑,目光冷冽地瞅著他。
「寧子默,我不愛你了。」
這樣的一句話,比她過去所說的每一句話都還要更傷他的心。
他猛地向後蹌踉了幾步,滿眼不敢置信地望著她,嘴里還一個勁地低語。
「不會的……你怎麼可能不愛我了?八年,你愛我愛了八年……八年的愛,又怎麼會這麼簡單就消退不見?不,我不相信……」
「你應該還不知道吧?」她冷哼,「我嫁給了顧宸,自然也就成了他的人。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吧?寧子默,我早就走了出去,是你自個兒犯賤不肯面對現實,如今在我的面前裝得再怎麼可憐,我也不會回頭的。我跟你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也不愛你了。」
她恨,恨他現在在她面前擺著這一副浪子回頭的模樣。這個世界不是只圍著他轉,不是他想要她就必須給。她在時,他不在;他愛時,她已不愛。這,就是他們的結局。
縱使她再怎麼不願意承認,可卻是她唯一能夠選擇的。
寧子默仿若失了魂似的杵在那,那崩潰的樣子讓她不忍再看,深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會可悲地對他心軟。所以,她轉過了身,先他一步離開。
過去八年,她總是那個看著他離開的人,她一次又一次地看見他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從來都不曾回過頭來望她一眼。而她,每次都是貪婪地注視著他離去的背影,心里渴望著他能夠將她想要的溫柔寵溺給予她。
結果,寵著她的人變成了顧宸,而她愛了八年之久的寧子默最終卻只能成為她路過的風景。
命運,或許就是這般弄人。這一次,她離開,他依然留在原地;這一次,換成是他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再在心底渴望她能回過頭來望他一眼。
洛念棠沒有回頭,卻在一個拐彎處,看見了一抹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頃長身影。
顧宸身穿一件黑色的西裝,倚在旁側有些班駁的牆邊,他的指間夾著一根燃到只剩半截的香煙。他的神態慵懶,就像是一只潛伏在暗處的野豹,等待的,只是瞬間將獵物撲到咬死的機會。
她的身子微僵,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男人听見腳步聲,側過臉來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眼底是一汪平靜的幽潭,她根本就無法探知究竟。
她只知道,這個男人,肯定是听見她和寧子默之間的對話。
她正猶豫著,他突然將手里的煙丟在地上踩滅,隨即邁開步伐走到她的面前,拉起她的手就往另一個方向走。
上車,回到唐郡。
這一路上,顧宸都沒有說話,只目光直視著前方專心地開車。然而,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洛念棠卻難掩忐忑不安。
她忘不了,在「Sexy」時她為了寧子默作踐自己時,他一副恨不得掐死她的樣子。
她多次想要開口打破沉默,張了張嘴,卻始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偷偷地望著他下巴緊繃的側臉,她悄然揪緊了腿上的布料。
當兩人回到唐郡時,夜幕已然降臨。
甩上車門,她亦步亦趨地跟在顧宸的後頭走進了主樓,看著男人挺直的背梁,她的眉頭從見到他開始就沒有松開過。
王媽將晚飯備好,男人走到桌前坐下用餐,洛念棠心不在焉地吃著飯。半途,他突然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瞅著她。
「都回到家了,怎麼不把圍巾拿下來?」
聞言,她的手下意識地模向了脖子上的圍巾,猶豫了一會兒,才吐出一句︰「吃了飯就拿下來。」
她以為顧宸會看出她的異樣,怎麼都想不到他淡淡地「恩」了一聲,就繼續低下頭去用餐。
匆匆地扒了幾口,她就借口吃飽離開了飯廳。走上二樓時,她的手擱在了圍巾上頭,嘆了一聲。
本來想下課後直接去醫院看看的,沒想到寧子默會將她堵在門口,談話甚至被這個男人看見了。這一耽擱,也就沒去成了。
只希望,那些淤青能稍微消退一些才好。
但是,當她回到次臥,站在浴室的盥洗台前時,看見鏡子里自己脖子上愈發嚴重的淤黑,好看的柳眉倏然蹙緊。
想了想,她還是去找王媽要藥膏來涂抹。剛打開次臥的門,顧宸的臉就出現在了門外。
她倒吸了一口氣,扯了扯慌亂間戴上的圍巾,目光閃爍地避開他的眼。
男人高大的身軀恰恰擋住了她的去路,她有些為難,正想要開口叫他讓開一些,他卻捉住了她的手腕,將她帶進了旁邊的主臥。
早上進來換衣服的時候沒有仔細看,洛念棠站在這間房里,腦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天夜里在門外听到的呻/吟聲,臉色刷地一白,甩開他的手就想走出房間。
男人沒有讓她得逞,直接就反手將門鎖上,自個兒站在門前,暫時充當門神。
見狀,洛念棠怒火上來了,仰著頭就沖他發火。
「讓開!我要出去!」
男人裝作沒有听見,拽著她走到床邊逼她坐下。普一踫到柔軟的床鋪,她就反射性地站起來,臉色難看極了,說什麼都不願意坐。
他挑了挑眉,意味尤長地瞅著她。
「是不是這床鋪讓你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
他這麼一說,好像暗里地說她在吃醋一樣。洛念棠臉色丕變,態度淡漠地冷哼。
「顧少是想太多了吧?」
「顧少」這個稱呼她還是從林穎的口中得知的。她向來不關心顧宸的事業,自然也就不知道外界對他的稱呼。以往,她不是叫他小叔就是直接叫他全名,如今喚他一聲「顧少」倒顯得有幾分揶揄的味道。
顧宸略略吃驚,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冷不防丟下一句話。
「今天早上的時候,王媽已經換了新的床鋪,就連床墊也一起換了。」
也就是說,當她在X大的時候,這床就已經徹底換了另一張?
洛念棠有些訝然,心底原先的厭惡情緒也稍稍減退了些。但是,她並不表露在臉上。
「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男人不語,只是再一次壓著她的肩膀逼她坐在床上。這一次,她沒再像方才那麼抗拒,雖然乖乖地坐下了,但臉上依然是一點表情都沒有。
她沒想到,他竟然突然半蹲在她的面前,目光與她平視。她吃了一驚,忍不住就問了出口︰「你干什麼?」
他依然不說話,只是那帶著薄繭的大掌慢慢地舉了起來,而後一把扯開了她戴在脖子上試圖遮住淤黑的圍巾。
她沒料到他的動作會這麼快,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脖頸上已然空了,倏然升起的冷意讓她猛地一哆嗦,睜著眼看著他。
圍巾被他丟落在地面上,顧宸的眼變得深邃,他小心翼翼地觸模著她脖子上的淤黑,深怕自己太過用力會再次弄傷她。
半晌,他才嘶啞著聲音開口。
「為什麼不告訴我?」
洛念棠沉默,淡淡地撇過臉不去看他。
她為什麼要跟他說?她脖子上的傷,是他給予她的,若她企圖用這傷來博取他的同情,豈不是太過可笑了?
男人似乎也知曉不會在她口中得到什麼答案,他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里面拿出了一管藥膏,扭開了蓋子。
「我幫你上藥。」
她看著他手里的藥,目光有些復雜。
她總是忘記,王媽跟了他整整十年,心自然是向著他的。縱使她早上再怎麼哀求王媽不要告訴他,想來,王媽最後還是選擇了對他全盤托出。
他小心翼翼地擠出一點,輕輕地抹在她的脖子上。他的動作很輕柔,就連望著她的目光也不自覺地放柔。
看見他全神貫注地為自己涂藥,洛念棠的嘴角不禁染上了幾分苦澀。她惹怒了他,他應該很生氣才對。有誰會那麼大度任由自己的妻子心里頭想著別人?就算是沒有感情,心底也是會有不痛快的。
他氣得用手掐她,剛開始她是無法釋懷,但慢慢地她也就不怪他了,畢竟他會出手傷她,全因她為了寧子默作踐自己。
只是如今,他與別的女人滾了床單,卻半蹲在她的面前一臉心疼地為她上藥。這樣的顧宸,她真的猜不透。
藥膏有點涼,涂在脖子上卻帶出一種熱度。他的手指有些粗糙,磨著她細致的肌膚有些癢癢的,卻說不出的舒服感。
屋子里很靜,靜得仿佛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清楚听見。
她垂著頭靜靜地看著,兩人難得這麼心平氣和地走在一起。似乎當兩人關系變質開始,每一次的相處,都是充滿了針鋒相對的火藥味。
她看得有些入神,心底竟然憑空地冒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好像,就這麼跟他過下去,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她還未來得及品味這個想法潛在的意思,顧宸劍眉微蹙,收回修長的指頭。給她涂好了藥,他抬起頭時印入眼簾的就是她這一副有些迷醉的臉。
一股興味涌上了心頭,他臉色古怪地瞅著她,沉著聲音開口︰
「我是不是很帥?」
聞言,洛念棠怔住,有些啼笑皆非地望向他。
「顧宸你腦子被燒壞了?」
男人撇了撇嘴,將手里的藥膏丟開,猛地將她壓倒在床上。
高大的身子覆于自己身上,洛念棠怎麼都覺得有些沉。她推了推他,小手觸到他起伏不斷的胸膛時倏然一僵,煩擾自己一整天的揮之不去的聲音再一次回蕩耳邊。
她的臉沉了下來,皺起眉頭不耐煩地睨著身上的他。
「走開!不要用你那踫過別的女人的手踫我!」
她以為這樣的話會惹怒眼前的這個男人,可她那讓她厭惡至極的聲音總是在她耳邊來來去去,甚至就如同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她口不擇言地漫罵,惟有這樣才能發泄心底那不知名的氣惱與反感。
豈料,男人一聲輕笑,不起來反而挺著身子往她身上壓了壓,雙手擱在她的臉頰旁支撐起全身,他笑得是一臉的邪魅。
「怎麼?昨晚在門外听見了?」
她不語,只是在她身下一個勁地掙扎。可是,她不停的扭動,卻只會喚醒他沉睡了的***。
當他的火熱抵著她的小月復,她連罵粗口的心都有了。
「顧宸,你惡心不惡心?別用你那東西頂著我!」
他嘖嘖地笑著,在她耳邊廝磨低語。
「為什麼不能頂著你?等會兒我還要用它來貫穿你的身體呢!」
對于他毫不避諱的直白,她的臉浮上了可疑的紅暈,小手依然固執地抵在他的胸前,死活都不讓他再進一步。
他也不急,用手肘支撐起身子,但笑不語地看著她,不時用長指滑過她酡紅的臉,再在她的鎖骨間來來回回地探索。
他玩得不亦樂乎,洛念棠卻被他逗弄得無名火起。用力地甩開他擱在她鎖骨上的毛手,她壓抑著怒火低吼︰「你再不走開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他意外地挑了挑眉,望著她的眼神里多了一層耐人尋味。
「你是想再踢我一腳呢?還是想再咬破我的舌頭?」
她對他做過的也就這兩件足以挑釁男人底線的事情,他不提則好,經他這麼一說,她自然而然也就想起了那兩次的擦槍走火。
她哼了一聲,微微昂起了頭。
「你敢不經過我同意踫我,我就敢再來一次。」
她的大膽是他給她的,若不是他寵著她,他又怎麼可能任由她這麼挑釁他?如果是換著別人對他做了那種事,那個人也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他笑,長指落在了她的額頭,輕柔地撫開遮住她視線的碎發。
「你記不記得你還在醫院時,我曾經幫你上過一次藥?」
聞言,她的臉「轟」地一下更紅了。
那件事情她自然是記得很清楚的。他嘴上說著要給她上藥,結果卻解了她的衣裳甚至推開她緊閉的雙腿,那陣勢怎麼看都有些糜亂的意味。可沒想到,他那一次卻是故意逗著她玩兒,當她紅著臉不知所措的時候,他含著笑將她的身子翻過來,幫她把藥膏涂在背部那猙獰的鞭傷上。
莫非,這一次他仍是想逗她玩兒?
倘若還沒吃進肚子里,自然是有這個可能。但面前的這個女人早就被他吃過一次了,他怎麼可能只吃這麼一次?
他笑著湊到她的耳邊,伸出舌尖輕舌忝她敏感的耳垂。她禁不住渾身一顫,就連抗拒的聲音都變得像是在撒嬌一般。
「顧宸,你不要以為我不敢……」
他輕笑,「你怎麼會不敢?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你洛念棠不敢做的事情。」
她什麼都敢,她敢踢他重要部位,她敢咬破他的舌頭,甚至還敢獨身一人苦撐著不跟他妥協。如今,她又怎麼會不敢呢?
只是,他笑的卻並非因為這件事。
他的呼吸噴在她的耳邊,在她掄起拳頭想要打他的時候,他突然說出的一句話讓她猛地頓住了所有的動作。
他說︰「洛念棠,昨天晚上我沒有踫那個女人。」
她的眼底露出了驚訝,滿臉不敢置信地瞅著他。
「顧宸,你當我是聾子麼?昨天晚上那個女人叫得那麼大聲,如果不是你在她身上用力耕耘的話,她怎麼可能叫得滿屋子都听得到回聲?」而且一叫就是一通宵,吵得她根本沒辦法睡好。
她的話說得是略顯夸張了些,卻讓他的眼角染上了幾分柔和。
他狡黠地看著身下的她,笑得有些……得意。
「喲,原來你這麼清楚啊?是不是一整晚都蹲在門外偷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