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的時候,洛念棠還有些不以為然。ai愨鵡但是,直後幾分鐘之後,她終于明白為什麼景雩見到她總是沒有好臉色了。
當真如他所說的那般,每次遇見她,他都是挺倒霉的。
洛念棠半坐在病床上,看著不遠處正在拿著紙筆在錄口供的兩名警察,再偷偷地瞥了一眼臭著臉站在一邊的景雩,越發覺得困窘。
她清咳了一聲,試圖讓自己的話更具說服力一些。
「我剛剛說的都是真的,他並沒有開車撞到我,也並沒有要打我,他只是好心看我暈倒在地上所以把我扶起來送到醫院來的。瞑」
只是,即管她再三地重復篤定,面前的這兩名警察仍是一副懷疑的模樣。
其中一名警察將目光落在景雩身上,隨後才開口說話。
「小姐,你不用怕,有我們在他不敢傷害你的,你大可說實話,不用忌憚他。琰」
洛念棠有些無語,實在不知道到底是這兩名警察太好心了,還是景雩額頭上刻著「壞人」兩個字。不過,她還是如實地最後一次辯解。
「我說的都是實話,真的!」
許是她說「真的」次數太多,那兩名警察終于將臉撇向了她,似乎是想在她的臉上尋求沒有說謊的痕跡。直到後來,她再三地說自己當真是暈倒,還把醫生叫了過來,從醫生的口中得知相同的答案,那兩名警察這才放過了他。
等到那兩名警察走後,醫生叮囑了幾句,大抵都是說一些動了胎氣要細心護理的話,而後才退出了房間。
當病房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洛念棠看著仍然站在那里板著臉的景雩,深深地覺得自己應該跟他說一句對不起。
說起來景雩還頗委屈的,先不說前兩次吧,就這一次,他好心將她送到醫院來,卻被護士以為是撞倒了她這個孕婦,趁著景雩登記住院手續時就把警察招了來。之後,被認為是肇事者不說,還怎麼解釋都沒有用,險些就被請進警察局去喝茶了。恐怕要不是她及時醒了過來,跟警察解釋了這麼一番,估計他這會兒已經蹲警察局里了。
明明是好事一樁,卻被人當作是做錯了事,換著誰都覺得憋屈。
洛念棠之前在S市時可是嘗試過這種被誤會卻什麼解釋都無果的滋味,所以她甚為理解景雩此刻的心情,他鐵定是在後悔為什麼自己要那麼多事送她來醫院了。如果他對她置之不理,說不定就無須忍受這種憋屈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見他似乎仍有一些不愉快,便扯起一抹笑,笑里帶著幾分討好意味。
「對不起,謝謝你。」
景雩的目光稍稍閃爍了一下,隨後,才慢慢地抬起頭看著她。
好半晌,他才用一種無奈的語氣開口。
「算了,這事並不是你的錯。」
說著,他若有所思地模了模自己的下巴。
「看來,我得考慮考慮是不是要去韓國整整容,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萬一下次又被警察當作壞人怎麼辦?還是說,下一次我就別再那麼好心了,免得又得遭遇這種事。」
他不說還好,他這麼一說,便把她的愧疚通通地勾出來了。
她低下頭,死死地咬著下唇,聲音有些低。
「對不起,是我麻煩到你了,下次絕對不會了。」
他不說話,只是側著頭看她,好一會兒,他抬起雙腳走到床邊,神色有些狐疑。
「反正不麻煩現在也麻煩到我了,你這次又怎麼了?好端端的干什麼自個兒不撐傘走在大街上臨雨?我看你都是一個即將要當母親的人了,怎麼這樣折騰自己?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你肚子里的孩子著想一下啊!」
她自知自己太過鹵莽,頭垂得更低了。
「下次我絕對不會了,今天……今天我心里比較難受,所以才會跑出去淋雨的。」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她能夠將心胸打開,甚至是把自己的心情全部托盤而出。他只是一個陌生人,卻給予她一種很安定的感覺,讓她不由自主就將心底的所有事情都很自然地說了出來。
景雩靜靜地听著,直到她把話都說完了,才慢慢地俯子,在床邊坐了下來。
洛念棠的眼楮有些濕潤,或許,她需要的僅僅只是一個發泄的渠道,一個能夠傾听她心聲的人。她心里難受,只要憋在心里就一直都難受,她也想把這種難受通通抹掉,可是,她找不到人來訴說。
過去,有顧宸在她身邊,顧宸就像是她的庇護傘,每當她傷心難過的時候,都是他陪在她的身邊,而她總會覺得,只要有顧宸在,她就沒什麼好害怕的。
可是如今顧宸已經不在了,她早就變成了一個人。甚至,不會再有人將她捧在手心里呵護,更不會有人在她還沒說出口就已然懂得她心中的傷。
大概就是壓抑得太久,所以在面對僅有幾面之緣的景雩時,她才會忍不住將心底的難受通通說出來。即使,他只是一個不算熟悉的陌生人。
「……他跟我說,要我下輩子再當他的姐姐。」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我有什麼資格當他姐姐?我沒有照顧好他,更沒有發現他身體的異樣,如果……如果我早點發現的話,說不定他就能……」
「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如果的。」
他突地開口,面容上帶著認真。
「很多事情,是無法回頭的,如果你一味地回頭去看,那麼你就只能一直停在原地沒有辦法前進。與其後悔遺憾,還不如勇敢往前。你表弟的事情與你無關,他的死更不是你的錯,你根本就無須這樣責備自己。你如今責備自己,有錯麼?他能復活麼?別傻了!」
她抬起頭,泛紅的眼凝聚著淚光。
他扯起一笑,有些溫和。
「你要換個角度想想,他走了,對他來說是一種解月兌。這樣靠著藥物生存,每天都在懷著希望面臨絕望,這種痛苦就等同于慢性的精神折磨,遲早崩潰的。他大概也是因為如此,才會在明知道停了藥物會加重病情的情況下過來X市找你的吧?」
听見他這麼說,洛念棠就不由得想起了楊樂臨死前跟她說的那一番話。
「姐,你別哭,這對我來說是個解月兌。這麼久了,我早就覺得累了,可是有太多的事情讓我沒辦法放下……我是一個累贅。每一日我都渴望能夠再活久一點,但我後來才發現,那樣實在太過自私了,我的存在讓你們都難受,如今要走了,反倒輕松了……」
……
她的表情有些呆滯,坐在病床上不發一言。
景雩沒再執著這個話題,他知道,她需要的,只是時間。
時間久了,她自然也就能想通了。
「對了,我本來想通知你的家人的,可是你的手機大概因為沒電自動關機了,我沒辦法聯系你的家人。你還記得號碼不?你說給我听,我打電/話。」
說著,他便掏出了手機。
洛念棠將目光落在了他的手機上。半晌,才搖了搖頭。
「我沒有家人。」
他愣了一下,視線不自覺地投駐在她隆起的小月復上,心底疑惑浮了上來。
他到底是知道些分寸的,即使是有疑問,也並沒有問出口來。
然而,她卻笑了笑,手輕輕地撫摩著六個月大的肚子。
既然,已經跟他說了這麼多事情,她也不介意把其他事情也告訴他。反正,那些事情對她來說,並非什麼禁忌。
「我是懷孕了,可我並沒有結婚,孩子……是有爸爸,但僅僅只是孩子爸爸那麼簡單。我外婆那邊大概覺得我害死了我小表弟,所以不會願意認我了……」
聞言,他下意識地問道︰「那你父親呢?」
她撫模肚子的手一頓,嘴角的笑慢慢染上了幾分苦澀。
「我不知道我父親到底是誰……」
只是這麼的一句話,便讓本是驚詫的景雩立即噤了聲。他干咳了一下,故意轉移話題。
「那你朋友的電/話號碼是多少?我給她們打一通吧!我一個大男人的,也不懂該怎麼照顧孕婦。」
敖小蓨和林穎的名字瞬間在腦子里一閃而過,明明溜到嘴邊了,她卻強行壓了回去,反倒是說出了王媽的電/話號碼。
沒有想到,王媽確實按照她之前的吩咐回了一趟家,但並沒有久留,呆了大概一個鐘頭就回去了棠苑。此時,接到景雩的電/話說她進醫院了,王媽明顯吃了一驚,沒過多久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也不顧外頭已然深夜。
王媽一過來,先是給景雩客客氣氣地道了謝,隨後沒過多久就語氣比較隱晦地開始趕人了。洛念棠有些不快,但幸好景雩是一個醒目的人,借口說太晚了自己明天有事便離開了病房。
等到他走後,洛念棠才招來王媽,眉頭早已蹙在了一起。
「他好歹救了我將我送來醫院,不要像防賊一樣防著他。」
然而,王媽卻是一臉的不贊同。
「小姐,我總覺得這景先生有點不安好心,不像是一個好人。雖然他把你送來了醫院,可畢竟是一個陌生人,還是不要太信任會比較好。再說了,你現在懷著孕呢,有些事情到底還是要避諱一些。」
洛念棠倒是沒多大感覺,反而覺得景雩人挺不錯的,不像是王媽所說的不安好心。但是,她還是覺得王媽的後半句有些道理。她現在懷著孕,景雩卻僅僅只是一個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若是太過親近,對景雩不太好,而且,她也並非什麼自來熟的人,她雖感激景雩,卻只會是單純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