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小晚難過地問︰「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郁之謙沉默,單小晚偏頭看見不遠處的一棵老樹,從樹上飄落下一片葉子。單小晚覺得凡事有開始便有終結。任何一種關系都會有終結的一天,只是終結的方式不同。那個終結,或者愉快,或者傷心,或者遺憾,或是不歡而散。
可單小晚惟一可以做的是,在她和郁之謙朋友關系終結時,盡量讓它終結得漂亮一點。
單小晚怔怔出神,她和郁之謙回不到過去那般親近,但是,她真的用不著絕交。如果你是跟單小晚一樣,把內心封閉起來,好不容易結交到兩三個合拍的朋友,你會十分珍惜,不想失去那個開心和難過時都能陪在你身邊的朋友。其實,她是個害怕孤單的女孩。
郁之謙感覺到握在手心中的小手有些冰涼,那丫頭肯定是忘記她的手還握在他手心。單小晚流線型瀉下的手感舒適的秀發,圓圓的耳垂及其鼻尖上有顆小小的淡淡的痣,連同她的側影都印在郁之謙清澈的眼楮。
郁之謙內心升起一抹心疼,他不會責怪她的殘忍,雖然單小晚這樣的要求對于他來說確實是一種殘忍。他第一眼見到她是在她同學家的副食店,第二次則是在樹仁高中。記得那天正是秋日的下午,樹梢間瀉下的陽光,隨著她的步伐在她肩部一閃一閃地跳躍著,有個女生叫她的名字,單小晚回首嫣然一笑,那純淨的笑容便深深地印在腦海,他知道當初選擇換校是正確的,值得的。
郁之謙將單小晚的頭扶正,認真地說︰「單小晚,只要你需要我,我隨時都會在你身邊。」
「對不起」單小晚溫柔地抓住他的胳膊,搖了幾下頭說︰「我不是存心為難你,我所說的,你別往心里去。真的對不起,我只是……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怎麼說……對不起。」
「我懂。你別說了。我們依舊是好朋友。」郁之謙溫和憐愛地模模她的頭發,「我們回學校吧。」
「真的嗎?」單小晚問。
「是,還是好朋友。」郁之謙信誓旦旦用手指天。
單小晚舒心地笑了,走在前面,時而用腳踢動一個小石子,時而抬頭仰望路邊的銀杏樹。郁之謙兩手插在褲兜里,目光游移地沉思著什麼。待單小晚叫他,他跑上去和她並肩而行,看著她的側影,郁之謙想,或許他還未真正地理解單小晚,但只要有時間,他會成為這個世界上理解她最為徹底的人。
時間很快過去三個月,單小晚在周六回了易宅。易宅距離t大坐車要花三個小時。在時入大學時的三個月時間,她每天都會給易南天發短信,內容無非是在學校遇上的事,和關心的話。偶爾會給易南天發條彩信,她隨手拍的東西或者是她自己的照片。易南天有時並不回復她的信息,有時會發給她一條簡單的關心。
單小晚知道她在易南天心中的記憶遲早要被沖淡,所以她才用這種笨拙的方式希望易南天記住她。單小晚單方面的喜歡是悲涼的。
單小晚回到易宅,鐘媽笑呵呵地幫她接過背包,說︰「大小姐,回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我好替你準備你喜歡吃的菜。」
「想給你們一個驚喜,鐘媽,你高不高興?」單小晚摟著鐘媽的脖子。
「高興,易先生知道大小姐回來會更高興的。」鐘媽仔細瞧著單小晚的臉,心疼地說︰「都瘦了一圈,一定是學校的伙食不好。」
單小晚模模自己的臉,學校食堂的飯菜確實是有那麼一點不合心意,但不至于瘦了吧。她笑著說︰「瘦了嗎?我倒沒有感覺。呵呵,鐘媽,我坐車有點累,做好飯,叫我。我上樓去了。」
「好,房間我每天都有打掃,快上樓睡會。我去買些你喜歡吃的菜。」鐘媽一臉熱忱,單小晚感覺很幸福,蹭蹭上樓。
鐘媽提著菜籃子去往別墅區內的超市,臨走前還打了一通電、話給易南天。
單小晚推開臥室,熟悉的擺飾,熟悉的味道,她一下子撲向柔軟的大床,仰躺在上面。她閉上眼感覺溫暖熟悉氣息的包圍。大學生活三個月,她很努力地認真結交朋友,倒有認識一個合拍的女孩。她發現交際是件累人的活,她不願意猜測那種心思縝密的人在想什麼,直接能表達出來的朋友,她最能接受。
單小晚專業學習的是經濟管理,選修一門法語。她談不上熱衷這些,只是想更好的與易南天靠近。她在易南天面前手無寸鐵,惟有一片赤忱。
單小晚的宿舍是一間四人住的房間。寢室里的格局十分合里化,所有的床鋪都是上鋪,床下留出來的空間足以放一張書桌、一把椅子、一個大箱子和一個書架。這也就等于隔開了一個小房間,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密空間。
單小晚跟三個室友中名叫祁潔的女生比較合得來,祁潔是外省人,性格像個假小子。還有一個人勉強湊合,似乎有一個念廣告系的女生蘇麗麗很不待見她。單小晚不知道原因,她也不刻意迎合,世上總有人喜歡自己,又總會有人討厭自己。閑暇之余,單小晚也會和念電子商務的關梅梅聚在一起,兩個人雖沒有分到同一個宿舍,但感情依舊很好。
剛剛開始,有男生追求單小晚,她都拒絕了。t大也是一個有著深厚文化底蘊的高等學府,美女帥哥也多,所以,漸漸的別人給她一個冷美人的稱號。她跟班上的男生並沒有刻意結交,踫上友好待她的同學,她態度也會很溫和。
單小晚跟郁之謙偶爾會一塊吃個飯,有時也會有關梅梅,三個人一塊打會羽毛球。單小晚天天給易南天發短信,搞得祁潔取笑她是不是在外地有個男朋友。易南天的態度忽冷忽熱,她有點失望,開始胡思亂想,他是不是討厭她這麼做。然後又找理由安慰自己,他只是工作太忙或太累。可是,這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她有何權利要求易南天回應。種種矛盾的想法煎熬著她,以致易南天站在門口敲她的門,喊她的名字,她都沒有反應。
易南天走近床沿,輕拍單小晚的胳膊,喊著她的名字。她才茫然回過神,睜開眼。
「易叔,是你嗎?」單小晚眼角閃耀出一滴眼淚。
「晚晚,是太累了嗎?」易南天關切地問。
「不是。」單小晚搖搖頭。
「那下樓吃飯吧!」易南天站起身。
「嗯。」單小晚跟在易南天身後,望著他的背部,嘴唇微微顫抖,易叔對于她的回來沒有表現出一點驚喜。可是,她又有什麼資格。
餐桌上,兩個相鄰而坐,近在咫尺,單小晚有種錯覺,兩個人相隔遙遠。
餐後,易南天聲稱有公事處理去了書房,單小晚目送他上樓,然後去了花園。
天氣已是秋分時節,有些涼意,單小晚攏攏衣領坐在秋千上,她一直望著樓上書房的位置,直到頸部有點酸脹,眼楮隱隱難受才收回視線。
易南天翻開一份文件,無心翻閱,縴長而骨節分時的十指交叉相握,手肘支撐在桌面。他每天思念的人終于回來,內心激動,推掉排好的行程,立即回家。笑容越發在她的臉上明媚,想必是大學生活讓她敞開心扉,多姿多彩。
易南天站起身踱步到窗前,雙手負于背後,他的目光眺望到花園的秋千架上有個人,是單小晚。她著駝色短外套,淺藍色牛仔褲,雙手扶著繩子,低低地晃動著秋千,一直低垂著腦袋。易南天看不清她的表情,散披于肩後的長發被風撩得有些凌亂,此刻的她看起來十分孤單。空曠的花園中,那抹縴影讓人心生憐憫又心疼。
單小晚突然抬起腦袋,朝著書房窗戶看去,什麼都沒有,只有米色的窗簾隨風微微晃動。她失望地又低下頭,不禁自嘲,是她想太多。
「鐘媽告訴我,你坐這好長時間了,天涼,回屋吧!」易南天的聲音在單小晚的頭頂響起,她既欣喜又驚訝地抬起頭。
「把這個披上,別感冒了!」易南天將一件黑色大衣披在單小晚身上。單小晚的身體微微哆嗦,雙手將大衣緊緊裹在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混合著少許煙草味,溫暖無比。
「走吧!」易南天淡淡開口。
單小晚點點頭,起身,剛邁出一步,腿微屈,差點摔倒。她想可能是因為坐太長時間冷著了,身體有點僵硬。易南天並未回頭,單小晚站直身體,調整好呼吸,小跑著去追易南天。
兩個人上了二樓,易南天對單小晚說︰「去泡個熱水澡,祛除身上的寒氣,你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單小晚听到久違的叮嚀,感動得差點掉眼淚。
「怎麼了?哪不舒服嗎?」易南天見她眼眶著閃爍著淚光。
「沒有。易叔,你真好!」單小晚丟下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身影已經鑽進自己的臥室。
易南天瞧見那抹有點笨拙還有點慌亂的背影,臉上的表情時而溫和時而嚴肅。他不禁捫心自問,他這樣到她,到底對不對。
單小晚背部抵在門後,滿臉笑容,深深嗅著大衣身上的氣息,熟悉而溫暖。她將大衣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用臉頰溫柔磨蹭,最後戀戀不舍地把大衣掛起來。
第二天,單小晚從早上起來直到離開易宅都沒有見到易南天。鐘媽告訴她,易南天臨時有事去日本出差了,易南天還讓鐘媽告訴她,下次放假回家,打電、話給他,他會派車去接她。雖然去t大之前沒有見到易南天,有點小小遺憾,听完鐘媽的話,單小晚高興地忍不住親了一口鐘媽,弄得鐘媽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