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川站了片刻，出了一會兒神，听到金剛在里面嗚嗚的低吠了一聲，他才邁步進去。
進門就是一間寬大整潔的起居室，連接著臥室和書房，他徑直往書房那邊去。
這邊，原是被他布置為婚房的，可他住了兩年後，就搬到東邊去了，從此，他和她的距離就更遠了，他一天天的，不願意回家來。
偶爾回來一次，只要是她不在家，他必是要過來瞧一瞧的，但不是臥房，而是她的畫室——他搬出去後，她就把書房用作了畫室。
而今晚，她沒有在家。
河川進了畫室，四下里略略掃了一眼，空蕩蕩的，但很有條理，不象他那邊的書房，擁擠不堪，畢竟這邊的房子較大，他的那些書籍，也隨他拿到了東邊，而她的教科書和專業書雖然也不少，但沒他的多，更不象他丟得到處都是，亂也不許佣人收拾，亂也有亂的秩序，否則他就找不到了。
金剛在屋內亂轉了一圈後，最後停在屋內一角，又對著他低吠了一聲，河川眯著眼楮，一樣一樣的看了看︰畫架上空空如也，旁邊的調色板也是干干的，還殘留著上次未洗淨的顏料，烏里烏突的顏色，看了讓人心里，也是烏里烏突的；再往旁邊，是一架多寶格，整齊的擺著畫筆、畫刷和顏料盒等等；門後的衣帽架上，搭了兩件半新不舊的工作服，上面沾了一塊一塊的、洗不掉的顏色——這些，全是她畫油畫的家伙式兒。
顯而易見，她最近沒有作畫。
上次進來，上上次……也是如此，她沒有開工。偶爾畫架上有半成品或即將完成品時，也是教學任務或別人給她布置的作業……想起晚上時分，從老宅子里出來時，她懷里抱的那個紅漆匣子，河川嘴角一抽，知道她又該開工了。
母親一旦從犄角旮旯淘換了「寶貝」來，總是愛不釋手的，不允許別人隨意亂踫，盡管那些，95％是贗品，但母親仍然視若珍寶，唯有對曉夕，不知從何時養成的習慣，母親每得一件，總是把「寶貝」交給她，讓她為她的「寶貝」畫一副油畫靚照作永久紀念，曉夕自然是遵命的，久而久之，時間長了，母親的「寶貝」越多，她量身制作的作品也就越多。
就有那麼一回，他偶然間踱進了母親的地下室，那是母親最私密、最得意的空間，他一副一副的瀏覽著牆上的油畫，有瓷器，有玉器，還有小的擺件……他笑著說了一句︰「您也真是的，現在什麼象素的照相器材沒有呀，立等可取，方便又快捷……這些顏料，全是化學品，有污染，還帶輻射，一屋子的毒氣……」
話音未落，母親就結實地給了他一下子，訓斥道︰「你還好意思說，你若對曉夕好，我用得著費這心思嗎？」
連母親都知道，他的老婆是寂寞的。
可是他覺得，他的老婆是越來越懶惰了，連繪圖碳素筆都懶得揮動一下……
霍河川站在空空的地方，心里也有些空空的。
剛結婚那會兒，她不是這樣的，她喜歡畫畫兒，不管什麼景物或人，只要有時間，她就畫個不停，自娛自樂似的。因此家里，不管是客廳還是臥房，樓上還是樓下，小小的紙片上，都有她留下的手痕，老管家就非常喜歡她的畫，自己屋里，還掛了兩副，一幀是黑白素描，一幀是油畫，都是趙阿姨的肖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