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水域宮殿的最底層,有一座森幽冷僻,甚至很少人知道的地牢,是水域用來囚禁犯人的地方,那里就像是被遺忘的空間,從以前到現在,一旦被關了進去,從來沒有人再出來過。
今日,腳步聲緩緩自地牢入門處響起,那優雅而緩慢的腳步聲,一步接著一步,像是踩在被囚禁者的胸口上。
身穿紫色長袍的鳳溟,俊麗無瑕的臉上完全沒有表情,他只是靜靜地站在某一間地牢前,隔著鐵欄桿冷冷地注視著里面的人。
像是意識到鳳溟的到來,牢里的那個人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張歷經風霜,早已被摧殘得無法辨識原有模樣的臉孔。
那蒼老憔悴的男子在看到鳳溟時,一雙眼露出了十分激動的情緒,嘴巴大張,發出嗚嗚啊啊的詭異聲音。
雖然夜已經描述過星軌的情況,但真正面對的時候,鳳溟依舊吃了一驚。
這真是星軌嗎?當年那個沈穩、聰明,對自己滿是信心的咒術師星軌?
派人將星軌帶回水域宮殿後,鳳溟並沒有馬上見星軌,只是讓千里、千尋問出蘭少曦的下落,然後直接將星軌關進地牢,直到他將蘭少曦帶回水域後,這才想起被關在地牢的星軌,打算當面和星軌厘清當年的疑點。
「啊呀……嗚啊啊……」失去舌頭的星軌,嘴巴又開又張,急切地想說些什麼。
「是,她確實在雲澤國,本王已經把人帶回來了。」即使星軌口不能言,但鳳溟卻能明白他此刻最在意的是什麼。
鳳溟的回答,讓星軌整個人松了一口氣,那放松,釋懷,甚至是感激的模樣,讓鳳溟微微瞇起了雙眼。
「星軌,本王不得不佩服你的本領啊!」鳳溟冷笑,「先以一具假尸體欺騙本王,這麼多年來一直將蘭少曦藏在雲澤國,你不但讓她偽裝成男子擔任國師,還以項鏈遮掩了她身上的靈氣,這一招確實高明!」
數十年來,他尋遍人界出生的女嬰,卻一無昕獲,怎麼也沒想到蘭少曦當年根本沒死,改以男子的身分在雲澤國繼續生活。
當年他和蘭少曦已有肌膚之親,她身上從此有他的靈氣,體內靈氣可以維持她的年輕和美貌,也是他用來尋找她的線索,卻沒想到星軌以一條項鏈藏住了她身上的靈氣。
曦兒當年刺了你一刀,我擔心你會報復,只好欺騙你她已經死了,只是……我本以為自己救了曦兒,但沒想到我錯了!而且還錯得很離譜。
星軌輕嘆一口氣,開始以心語和鳳溟溝通。
「什麼意思?」鳳溟皺肩。
感謝上天留我一條賤命,讓我有機會再到水域對你說出當年的真相,當年為了保護曦兒,在我們返回雲澤國後,我封住了她在水域的記憶,希望她能忘記過去,重新展開新的人生,只是我萬萬沒想到這一切都是雲若霓的詭計……
當他得知蘭少曦刺傷鳳溟的消息後,震驚無比,卻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被雲澤國侍女送回他身邊的蘭少曦那時早已陷入昏迷,手上還握著一把染血的匕首。沒多久,雲若霓匆匆趕來,告訴他另外一個青天霹靂的消息!
雲若霓告訴他,蘭少曦之所以刺殺鳳溟,是因為她被鳳溟強佔了身子,雖然鳳溟的行為卑鄙,但蘭少曦沖動的行剌必定會引起水域的動亂,若是不想辦法解決,說不定所有留住水域的雲澤國人,都得和蘭少曦一起陪葬。
雲若霓分析狀況,讓他感到情況危急,他根本來不及細想,只能倉卒做出決定,于是他使用蘭少曦的頭發和血,制造出一具假的尸體欺騙鳳溟,然後領著雲澤國眾人匆匆離開水域。
當他們重新踏上雲澤時,境內的土地果然開始涌出泉水。顯然水域沄王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即使蘭少曦刺了他一刀,但他依然維持對雲澤國的承諾。
他當時完全沒有懷疑雲若霓的謊言,以法術封住蘭少曦在水域的所有記憶,是希望純真的小師妹忘記在水域受到的傷害。之後,雲澤國國王封他為國師,並且賜下一棟華麗的宅邸,他和蘭少曦從此住進了國師府,兩人準備在雲澤國展開新的人生……
一年後,雲若霓繼位為女皇,這是當年雲澤國國王允諾的條件。在登基為女皇的慶典晚會上,她召喚我入宮,那個晚上,她溫柔體貼,身段全卸,不斷地向我敬酒,等我喝到微醺、飄飄然的時候,她開始向我打探曦兒的狀況。
當時我醉了,根本沒想到要提防她,月兌口說出雖然曦兒被沄王欺負了,但人界女子和異界之王一旦結合,體內就會擁有對方的靈氣,雖說曦兒在水域遭遇了不幸,但從此她可以維持數百年的年輕和美貌,也算是因禍得福。
雲若霓接著又問我,若曦兒身上有沄王的靈氣,早晚會引來水域的報復,她擔心沄王若發現曦兒沒死,或許會對雲澤國降下災難。我得意地告訴她,我旱已做了萬全的防備,曦兒身上有一條可以隱藏靈氣的項鏈,只要戴著它,水域的人永遠也無法循著靈氣找到她。
那一晚酒醉後說的話,卻成為他最後能說出的話語,當他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渾身都痛,眼前更是一片黑暗,即使張開了嘴,也發不出仟何聲音。
就住星軌又驚又慌又害怕的時候,他听見了雲撲霓瘋玨又殘忍,仿佛來自鬼界的恐怖笑聲……
雲若霓告訴我,她已經毒瞎我一雙眼,割去了我的舌頭,並以我的眼、舌為獻祭,施放惡毒的詛咒散去了我一身靈力……然後,她以冰冷的語氣告訴我,她是多麼痛恨我和曦兒,恨我們師兄妹奪走了她成為水域之後的機會,所以她要讓我們兩個一輩子痛苦。
曦兒身上已有沄王的靈氣,所以她暫時殺不了曦兒,但無所謂,反正曦兒的記憶已經被封住,永遠也無法回到沄王的身邊,而那條項鏈也將讓沄王永遠無法找到曦兒,這就是雲若霓對曦兒的報復,她要曦兒永遠活著,卻永遠都無法回到你身邊。
雲若霓找人模仿我的筆跡,留了一封信給曦兒,目的就是要曦兒相信這一切都是我的安排,要曦兒這一輩子都不能離開雲澤國,永遠受到雲若霓的控制,最後,雲若霓把我從雲澤國驅離,認定眼瞎斷舌的我,今生無法對任何人說出真相,也絕對無法揭穿她的詭計。
一口氣將真相說出,星軌疲倦地將身子往後靠上牆邊休息。
漫長的數十年過去了,他住外飄蕩好幾次都差點死去,枉那生死徘徊的關頭,唯一專撐住自己的信念,怎麼也不願意咽下最後一口氣的堅持,就是曦兒!
他最疼愛、最珍惜的曦兒,他不能讓她一輩子受困雲澤國,雖然雲若霓暫時無法傷她,但只要她存在一天,對雲若霓來說就是一種刺激,哪一天,雲若霓要是再也無法忍受了,會不會想出更惡毒的詭計來傷害她?
但幸好,現在沄王找到她了!
曦兒……當年是師兄太胡涂,雖然一切都是陰錯陽差,但他確實是親手拆散沄王和曦兒的幫凶。
沄王,星軌這條卑賤的性命,你隨時可以取走,但方才我說的話句句屬實,絕對沒有一句謊言。曦兒是無辜的,她什麼都不知道,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雲若霓的詭計,還有我這個自以為是的傻瓜所造成的錯誤。
地牢里一片死寂,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明白了。」許久後,鳳溟淡淡的嗓音在地牢里飄散著。
那麼,你已經明白了曦兒是無辜的,不會再怪罪她了吧?星軌有些激動地問。
在他有生之年,他希望能親眼看到曦兒得到幸福,那麼就算是下一刻會死去,他也沒有遺憾了。
「你的坦承確實厘清了本王心中許多疑點。」鳳溟語調平靜地開口,紫藍色的眼瞳緩緩轉到星軌的身上,繼續說道︰「那麼,現在本王的心中只剩下最後一個未解的疑問了。」
沄王心中還有什麼疑慮嗎?星軌有些困惑,他以為自己已經將所有事情都解釋清楚了。
「這問題,你也無法給我答案。」
星軌一怔,顯然被鳳溟的話給弄迷糊了。
鳳溟突然伸出手,將紫色長袍的前襟敞開,讓星軌能清楚看見那位于心口的位置,一條長長的疤痕。
「這傷是蘭少曦親手留下的,本王這麼多年來始終不願意將這疤痕抹去,就是在等這一天。」紫藍色的眼瞳痛縮了一下,盈滿了冷意,一瞬也不瞬地看著星軌,以無緒無波的語調道︰「星軌,你也和本王一起期待吧!蘭少曦給予本王的答案,將決定你們兩人最後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