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璇拿起面前的茶杯握在手中,眼角眉梢的神情都很放松,似乎穆銳說的這些她都清楚。愛睍蓴璩
"從你找上我那天起,我就沒想過可以全身而退。"洛璇淡淡開口,眼中一片清明,讓穆銳覺得自己似乎被完全看透了,心中竟然是緊張的,"如果我真的坐牢了,也不關你的事。你沒有脅迫我,也沒有欺騙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洛璇的目光似乎在看著窗外,又似乎什麼也沒有入得她的眼,她輕輕地嘆了口氣,"我為你做這些,你也不必領情,我也算是在幫凌逸舟。你既然抱著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決心,即使從我這里打不開缺口,也會動別的主意。一個人處心積慮想要置另一個人于死地,方法還是有很多的。
仇恨這種東西,並不是不能化解的,當年凌逸舟的父親是用商業間諜的手段整垮了穆氏,那麼今天我為你做這些,也算是扯平了。
我希望你得到適當的補償就收手,將自己困在原地日日念著那些恨,而別人早已開始了全新的生活。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你不覺得吃虧嗎?人活著總是要往前走的,不要把自己逼入絕境,無路可退的時候才後悔。
其實我不是想讓你放過凌氏,而是想讓你放過自己。凌逸舟,絕對不是你可以隨便挑釁的人……"
這種平淡舒緩的語調,讓穆銳覺得很舒服,平日里听過太多冷嘲熱諷跟阿諛奉承,身邊真的沒有幾個人,如此真心實意地對他講話,沒有居高臨下也沒有曲意迎合,穆銳第一次覺得,有這樣一個妹妹,或許真的不是什麼壞事情。
"你的話……我會認真考慮看看的。"穆銳冰封的心,有了一絲陽光貫穿下來的裂紋,疼痛卻也溫暖。
"那我先走了,還要上班。"洛璇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好。
"我送你吧。"穆銳也站起身來。
"不必。"洛璇搖搖頭,徑直走出包間。
穆銳一時竟有些迷惑了,即使為他拿了凌氏的標書,洛璇似乎依舊不想與他有太多瓜葛。她的從容淡定,她的聰敏睿智,她的蕙質蘭心,融合到一起之後,就像是裹了濃霧的謎一般,反而讓人看不透了。
洛璇攔了一輛出租車,上車後覺得累的說話的力氣也沒有,她只想安靜一會兒。其實從復印那份標書開始,她就是矛盾的,一邊是情感一邊是理智,她覺得自己就要給折磨瘋了。她以為把標書給穆銳之後,算是一切塵埃落定了,會好一些,沒想到現在的情況更糟,心髒像是被人攥緊了一般,連呼吸都覺得沉重。
"小姐,去哪兒?"司機看洛璇半天沒說話,只好問她。
"哦……去海邊吧。"洛璇不想回公司,她知道自己回去也沒辦法工作,所以直接打電話給Marry,讓她幫忙請一下假。
"去哪里的海邊?"司機真是有些頭大,鷺城三面環山,一邊朝海,海岸線有個幾千公里,總得有個地方吧!
"隨便。"洛璇說完這句話後,將腦袋靠在車窗上,合上了眼楮。
出租車沿著外環路行駛,慢慢看到了海岸線。司機看了看後座上的洛璇,"小姐,這里可以嗎?"
洛璇睜開眼楮,看了看窗外,是一處海灘沒錯,不過不是旅游區,很安靜的樣子,"可以。"
洛璇付了車費後下了車,司機看洛璇的情緒似乎不太好,張了張嘴,最後說道,"小姐,要不然我等你,這里似乎不太好打車?"
洛璇轉身搖搖頭,"謝謝,不用了。"
洛璇一個人往海邊走去,冬天的海風很冷,吹在臉上有些刺痛,洛璇深吸了一口,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來,她安慰自己,不是自己脆弱,只是風太大了而已。
洛璇找了一塊礁石坐下,海浪拍起的泡沫飛濺到她的外套上,她卻渾然不覺,只是用手臂圈住自己的膝蓋,將下巴抵在上面,眼楮注視著一望無際的大海。可是她知道,自己什麼都看到。眼前全是凌逸舟——他笑著捏自己臉的樣子、他在廚房煮飯的樣子、他吃下自己失敗料理卻滿臉贊許的樣子、他圈自己入懷的樣子……
原來凌逸舟這個人,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深深得印刻在洛璇的心里,那樣生動鮮明的,毫發畢現的。洛璇垂下頭,不知道從今以後,該怎樣面對凌逸舟。
洛璇在海邊坐了多久,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洛璇覺得自己的身體都凍得有些僵硬,慢慢站起來,腳都是麻的。
洛璇走到公路邊上,發現載她來的那輛出租車居然還在那里。洛璇有些好奇,走到車子跟前。
出租車司機降下車窗,說道,"小姐,您要回市區了嗎?"
洛璇點了下頭,"是。"
"那上車吧。"
洛璇拉開車門上了車子,司機終于松了一口氣,去年夏天的時候,他也載過一個情緒不好的年輕女孩來海邊,後來他在新聞上看到,那姑娘跳海了。今天洛璇上車,跟那個女孩說了同樣的話,他怕洛璇也是來跳海的,所以才守在這里不敢離開。
車子壓過路面,發出刷刷的聲音,出租車司機的聲音有些尷尬,"姑娘啊,無論遇到什麼事兒,都會過去的,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放不下的東西。"
"謝謝您,我知道的。"洛璇輕輕笑了下,她猜測司機以為她失戀了。但是洛璇完全可以感受到這個陌生人的善意,雖然是一句驢唇不對馬嘴的安慰。
凌逸舟回到家,發現房間里黑著燈。他打開燈,看到洛璇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錦緞般的黑發垂在臉頰兩側,身上還穿著外套。由于在黑暗里待了太久,不太適應燈光,下意識地閉上了眼楮。她的小臉慘白,連嘴唇都沒什麼血色。
凌逸舟走過來,"怎麼回來不開燈?"
"忘記了。"洛璇將腦袋靠在靠墊兒上,覺得頭好沉。
"洛洛,你怎麼了?"凌逸舟伸手將洛璇摟進懷里,才發現她的外套是冰涼潮濕的。
"困了。"洛璇咕噥了一聲。
凌逸舟將她濕掉的外套月兌下來,發現里面的毛衫也是濕的。凌逸舟不由得皺起了眉,"洛洛,你衣服怎麼全是濕的?"
"啊?濕了麼?"洛璇自己伸手模了下,還真是濕了呢,"我上去換衣服了。"
洛璇站起來,忽然一陣眩暈,身子晃了晃。
"洛洛。"凌逸舟連忙扶住她,用自己的額頭貼上她的,竟然滾燙,"你發燒了!"
"發燒了嗎?"洛璇只是覺得頭暈,也沒有其他反應。
"先去換衣服,然後我們去醫院。"凌逸舟將洛璇打橫抱起來,回了臥室。
"我要換睡衣,不去醫院。"洛璇不肯穿凌逸舟找給她的衣服。
"你生病了,必須去醫院。"凌逸舟開始幫洛璇換衣服,可以洛璇相當不配合。
"我說了不去,就是不去。"今天的洛璇格外任性。
"洛洛,听話!"凌逸舟還是堅持要帶她去醫院。
洛璇卻直接鑽到凌逸舟懷里,將小臉貼在他的胸膛上,"我不想去醫院,不想去……"
凌逸舟怔了一下,洛璇平常是不會撒嬌耍賴的,他感到胸口濕濕熱熱的,他的小女人,居然哭了。
洛璇憋在心里的眼淚,似乎終于找到了合適的出口,肆無忌憚地落下來,嗚嗚咽咽地在凌逸舟懷里哭起來。
洛璇真的很少哭的,她這麼一哭,凌逸舟心都亂了。他用手撫過洛璇的後背,輕聲說,"好……不去醫院,不去了,你別哭好嗎?"
"嗯。"洛璇悶聲應答。
凌逸舟幫洛璇拿了睡衣,然後進了浴室。他擰了毛巾給洛璇擦臉,洛璇已經自己換好睡衣,靠在床頭,人還是有些呆呆的。
凌逸舟又模了模洛璇的額頭,真的很燙,"洛洛,我們還是去醫院好嗎,你燒得很厲害。"
"我睡一會兒就好了,沒關系的。"洛璇搖搖頭,鑽進被子里。
"那你先睡吧。"洛璇堅持不去醫院,凌逸舟拿她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只好由著她。但是又不放心,只好給崔明哲打電話,讓他過來一趟。
崔明哲很快就過來了,還像模像樣地拎了個藥箱,"逸舟哥,你又把嫂子折騰病了啊?"
凌逸舟無語,這次真的不是他,並且他看出來,今天洛璇情緒不對,平時無論怎麼樣,洛璇是不會哭的。
洛璇雖然覺得很累,躺在床上卻怎麼都睡不著,各種事情在腦袋里紛紛叫囂,耳朵嗡嗡直響。洛璇閉上眼楮,意識漸漸有些模糊。
凌逸舟帶著崔明哲進了臥室,崔明哲手有些涼,搭上洛璇的手腕上診脈,洛璇猛地醒過來,意識卻依舊不怎麼清晰。
崔明哲又簡單地檢查了一下,還測了體溫跟血壓,"就是傷風感冒,我先給掛個點滴,然後一會兒喝點兒姜湯,沒什麼大問題。"
崔明哲手腳麻利地幫洛璇打上吊針,然後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姜湯要飯後喝,要不刺激胃。"
"你要走?"凌逸舟白了崔明哲一眼。
"不走干嘛?難道我還得住在你家啊?"
(今日更新完畢~)